36、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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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F市街头十分热闹，正是早晨上班的高峰期。
此起彼伏车喇叭声响个不停，不远处公交车抛锚，影响到整条路的通行状况，像一条苟延残喘的长虫般，车流缓缓停滞。
闻声驾驶着一辆老款别克车排在车流的最末端，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四周焦躁咒骂的司机们相比，似乎并不在意这烦人的堵车。
前方终于有流通的迹象，她刚刚发动车子，就听到砰地一声响，车头与前方白色车辆尾部相撞，她的身子向前，整个人扑在方向盘上，又像后倒。
耳朵里持续了几秒鸣啸，大脑又犹如系统当机后重启，片刻后恢复清明，她皱皱眉，推门下车，前方那男司机正好也走下来，副驾也是个男的。
对方先发制人，怒气冲冲：“怎么回事，你开车不长眼啊。”
闻声盯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是你们向后溜车吗？我车距一直保持很好，不会无缘无故追尾。”她的语气笃定，直接拿手机准备报警。
那边却抢先一步怂了：“算了算了，都赶着上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私了吧，各自走保险，交个朋友嘛。”
这么说着，后面的汽车喇叭声也此起彼伏起来，司机们都伸着脖子，谴责他们两个堵路的行为，闻声嫌吵，直接上车。
…
她到现场的时候，孙星星和赵赵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实习小记者被初春的寒风吹得呲牙咧嘴，看起来有点儿傻里傻气。
“声声姐！”看到她的身影，二人齐齐招手，都很欢喜。
三人在奶茶店坐下后，才商讨起今天的计划来，闻声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她来电视台四年，如今已成为特立独行的存在，也亏得这两个实习生愿意跟她，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当初刚刚转正时，她其实想过循规蹈矩，但是那样的生活太过于无趣，她怕自己坚持不下来———她的生活里很需要刺激与新意。
后来她婉拒了台里给她安排的美女记者人设，开始逐渐深处现场，做一些暗访与纪实报道，过程虽然会有波折，但也坚持了下来。
如今由她策划的揭露类节目《背面》已经很有人气，但是因为时常得罪人，所以在台里并不怎么受欢迎，几次台长力保才得以留存。
闻声觉得现在的生活蛮好，她一个人自由自在，也不缺钱，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虽然和当初赚大钱的‘理想’并不怎么吻合。
“声声姐…”对面的孙星星迟疑地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来：“就这么商量好了，到时候到了那个黑心狗粮厂，星星和我是女生，就扮成想开狗粮网店的创业大学生，去前面套话，赵赵是男生，要去后面荒滩撒尿，趁这个机会去后面加工间拍照，完事后咱们汇合。
这个工厂他们事先已经了解过情况，规模小，员工少，没什么风险，才会制定这么简单的计划，几个人换完衣服，便直接去了。
谁之中间还是出了些差错。
两个实习生本身经验不足，慌慌张张让人家看出了破绽，连带着后院的工人一起，一帮人虎视眈眈包抄过来。
“声声，声声姐…”孙星星声音都颤抖了：“这下该怎么办？”
破破烂烂的工厂里尘土飞扬，劣质材料堆积在一起，发出很难闻的味道来，闻声随手拎起一袋子腐坏的肉干，直接冲着对面抡过去，顿时一帮人开始原地呕吐。
趁着这个空档，她带着两个实习生跑了出来。
乡间道路崎岖，孙星星和赵赵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看着后面没追来人，闻声才停下来，辨别着方向，准备去找停车的地点
擦了把汗，孙星星疑惑道：“我们两个都累到虚脱了，声声姐，怎么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啊？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田径队的啊！”
“我以前体力也不太好。”闻声摇摇头：“后来有个讨厌的人，逼着我一直长跑锻炼身体，不知不觉也就养成习惯了。”
“哇，是你男朋友吗！”孙星星夸张地叫道，又斜睨了一眼旁边的赵赵：“我也想要这样的男朋友！”
这俩原本就是同一所大学的，彼此之间都有好感，又是新人，打情骂俏时总不懂得避讳人，闻声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也只装作是看不到。
“那个人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个讨厌的人罢了。”她淡淡地回复一句，打开手机导航：“跟我来吧。”
…
年轻人到底是心大，回到电视台，孙星星和赵赵已经开始找人分享刚刚的‘冒险经历’了，闻声在办公室里咳嗽了一声，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蔫巴巴进来。
之前那黑心狗粮厂的负责人警觉得早，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录上，隐藏摄像机也在逃跑过程中颠坏了，等于这一趟完全是白忙。
”要不，我们乔装打扮一下，再去？”孙星星试探着提出建议。
“哇，你这个智商是真高啊，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方法来。”赵赵损她。
孙星星撅着嘴：“我知道你骂我笨，但是就算我这么笨，你不还是喜欢我？”
“我什么时间说喜欢你了…”
“那你说，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的…你别生气啊。”
“这还差不多，但是我告诉你，咱俩现在都在事业上升期，还不能交往！”孙星星叉着腰，十分傲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开心，从面前却忽然掠过一个水瓶。
那瓶子装了水，还挺沉的，此刻在半空中平滑前进，而后咣当一声，正正好好立在门边的小桌上，过程和结果都非常完美。
俩实习生半张着嘴，都不敢再言语。
耳边终于清净了些，闻声半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赵赵，你把你眼镜给我。”
“声姐，这不是你送我的礼物吗？你不会想拿回去吧？”赵赵迟疑地照做。
那眼镜是黑框的，看着蛮轻巧，可经过闻声一拆分，竟也有很多零件，其中那枚微型摄像头还闪着细微的光泽，显示正在工作当中。
“我去，这原来是个隐藏摄像头啊！”赵赵都惊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刚逃跑的时候，差点儿把这眼镜甩飞了！”
“告诉你的话，你就总想着去扶眼镜，拍出来的素材不自然。”
闻声把摄像头内存卡和电脑连接后，里面就出现了拍摄到的素材，从头到尾都很完整，包括黑心工厂的生产车间，也都拍了。
如此一来，她也就松了口气，利落地挥挥手：“好啦，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俩可以早早下班。”
…
淅淅沥沥的春雨如约而至，却又有些恼人，闻声穿着米色风衣，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街边小店的房檐下避雨，身影有些孤独。
她的日常工作虽繁忙，但是闲下来的时候，倒也自由自在，下午她先去看了一场电影，又在影城楼下的快餐店吃了汉堡和薯条。
谁知出门才知道，外面下了雨，她懒得找地方买雨伞，索性就这么等着。
细小的雨滴砸在地上，浅灰的水泥地便逐渐变成深灰，最后水流聚集多了，又泛起点点涟漪来，泥土与花草味混合的水汽扑面而来。
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时小鹿的电话。
毕业之后，时小鹿就留在了B市工作，如今在一家企业里当HR，虽然分隔两地，但她与闻声仍是好朋友，两个人关系很好。
“声声声声！我好想你呀！”电话刚接通，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就传过来。
闻声笑了起来：“我过段时间出差就去找你，你别撒娇，我听不得这个。”
“你这么说，我可太伤心了！”时小鹿声音里全是控诉：“诶，对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还有正事，你不是在县城有处旅店的产权吗？那地方被划到城中村范围了，房价一直在飙，你赶快趁这个机会卖掉吧。”
“我现在也不缺钱，要不然就先搁着吧。”闻声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好叭，那就再看看情况。”时小鹿笑道：“不过你现在真的好淡泊名利啊，跟大学时候根本不一样，这样也蛮好哒，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时小鹿照例神神秘秘分享B市新鲜事：“我跟你说啊，B市商界那位神秘大佬又有新动向啦，这次他巨资收购了F市所有的大型超商和影院，应该是要向F市进军了，真的是好有钱啊啊啊！”
“不过说起这位来，我虽然在金融公司上班，但是关于他的资料少得可怜，只知道他原先在东南亚做生意，回国沉寂一段时间，创业成功后退居幕后，资产却越发雄厚，竟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电话那边仍在说着，闻声却有些心不在焉。
雨已经小了很多，房顶上聚集的雨滴从廊檐下滴出，连成了一道细白的银线，她禁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去接，只觉得凉意一直沁到心里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就这么走到小雨中，两边躲雨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她挑挑眉，并不在意。
前方商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档时下流行的音乐类综艺。
长相清俊的男子抱着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轻声唱着，辨识度极高的磁性嗓音似乎是带有某种魔力，让人能一瞬间沉静下来，慢慢沉入歌曲的意境中。
购物广场上，行色匆匆的人陆续停下脚步聆听。
闻声拽了拽帽子，目光从屏幕上男人的面颊上掠过，忽然又记起大学的时光来，那是段并不太好的日子，但仍是值得怀念的。
前方隐约有女孩子们惊喜的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她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高大男人向她走来，径直停在了她身前。
“抱歉。”那道清润的嗓子略熟悉，带着急切与惊喜。
等到闻声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拉入一个狭小隐秘的练歌房中，外面尖叫的粉丝已经跑过去了，闻声抬眼向上看着。
她略喘了口气，直接将他的帽子摘下。
盯着那熟悉的眉眼，似乎是早有预料般，她慢吞吞吐出一个名字来：“陆怀清，好久不见啊。”
…
对于陆怀清的记忆还有多少呢？闻声自己都不大清楚，大学时期的的事情繁杂而无序，并且夹杂着许多并不算太好的细节，所以她很少去主动回忆。
但就如同电影幕布被拉开，很多陈旧的画面纷纷涌来，就如同外面重新变大的雨势一般，密不通风的将她包围。
亭子外疯狂的粉丝大军已经远去，四周没有人声，只余下那刷刷刷细密的雨声。
她侧身靠在亭壁上，拉开一点门透气。
过了一会儿才平淡地问：“你当歌手了？”
“是啊，你是不是特别惊讶？像我这样一个只听令于父母的公子哥，怎么放着家业不继承，跑出来当个不入流的歌手？”陆怀清淡淡地笑了，随手摘掉口罩。
男人的眼睛是接近于浅灰的颜色，细看时像极了傍晚月亮与天空交接的银边，薄雾似的，叫人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时光荏苒，他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成长为一位极有魅力的成熟男子。
“不，我不惊讶。”闻声摇摇头：“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就像不幸的人生会延伸出更多不幸，顺遂的人生也是可以一眼望到头的，优越的家世，出色的样貌，聪明的头脑，只需再加上那么一点点幸运，无论做什么，都很难失败。
雨声逐渐细密，两个人靠近着，气氛沉寂下来。
“Joe在那边！大家快过去！”一道声音打破这宁静的气氛。
“快走。”陆怀清戴好帽子，拉着闻声的手奔跑起来。
丝丝雨线将整个世界都笼罩成细密的网。他们的每一步，都像在挣破无形的牢笼。
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闻声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都充满那带着春意的疾风。
眼见大批粉丝已经追了过来，她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
抹了把被雨淋湿的长发，说道：“你的路线不对，这个地方我比你熟悉，跟我来吧。”
“好啊，那我就跟着你走。”无比地信任地看着她，陆怀清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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