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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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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的大华饭店不算上海最大的饭店，也不算装修最豪华的，但在上海还是很知名的，前身是清朝洋务局的接待处，即道台花园。
饭店的主建筑是一栋四层洋楼式混合结构西洋建筑，前面马路宽阔，有大片的绿茵草坪。进入大门就是一层一层的大堂，边上为大理石柱廊，中间的大堂用于舞会、聚餐，此时摆满了将近百桌酒席，静待来宾。
黄罗汉和露凝香的婚礼就在此时此刻举行。
宾客如云，上海滩的名流显贵，无不纷纷来贺。只听傧相在门口收礼，不时传来：
“四明银行总经理刘恒文先生送礼金200元——”
“万国储蓄会董事长陈卓先生送礼金200元，张大千敦煌画卷三幅——”
“《沪西晚报》主编赵丕扬先生送绣像本《外滩奇闻》一本……？！”
这傧相的声音倒是不小，而且口齿伶俐，什么人送多少礼金说的一清二楚，不管里面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外滩奇闻》一书出来，在座的众宾客无不是一怔，随即议论纷纷、互相示意起来。
《外滩奇闻》是什么，不是地摊小本本，而是发表在《沪西晚报》上的连载章回体小说，说的是什么呢，不是别的，正是大太太陈佩姜和露凝香妻妾斗法的事情，写的不仅有鼻子有眼睛，而且文采斐然，在上海传为风靡读物。
还有人送这个？这真不是纯心闹事？
但一听赵丕扬这个名字，众人又纷纷苦笑起来，不过心倒是放了下来。原因无他，人就是这么个人，混不吝，特立独行，在上海报界也算传奇了，关键是人家怎么闹都不怕，有底气啊。
“会不会报啊，”就见轿车里走下一个西装革履，还拄着文明棍的人：“我这是金丝绣线上咏下图108章回本特别珍藏版《外滩奇闻》，只此一本，独一无二，价值连城，懂吗？”
南星就站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倒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家伙年轻得很，倒像是个大学刚毕业的，不说话的时候还算英俊，一说话简直一副二世祖派头，油头粉面，但真油腻却也算不上。
“这、这……”傧相不知道该怎么办：“哪儿有送这个的？”
“小爷我就送了，”赵丕扬扶了扶礼帽，得意道：“全上海滩独一份，怎么说呢，其实有点可惜，我这书只有108回就完了，原来还想着多写几回呢。”
多写几回，敢情您还盼着人家妻妾相争，家室不宁呢？
南星看着这金光闪闪的书还真忍俊不禁，她能不熟悉吗，每次大太太都让她读不下五六遍呢，还别说，虽然里面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瞎编乱造，但仍叫人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笑声赵丕扬抬起头来，待看到倚在大理石柱廊边的南星，不由得眼前一亮。
“佳人……”他看到眉目婉约、秀丽可人的南星，下意识就要走过去：“你是谁？”
谁知两个司仪冲了出来，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前来调和，这一阻拦之下，赵丕扬眼中的小美人已经走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赵丕扬作为花边新闻的主编，艳遇也不少，但叫他心动的这还算是第一个，却被人给搅和了，他刚要生气，却想起这个小美人也走进了饭点里，明显也是今天受邀的来宾之一，等会一定还有机会碰上，他不由得又喜上眉梢起来。
却说南星走进大堂里，看着觥筹交错，人来人往，她着意留心，果然看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联华电影厂的刘老板。
刘老板抽了一根雪茄，又品了一口蓝山咖啡，眼神飘忽，待看到自家的老婆进入了舞池，方才松了口气。
要说他这个电影厂老板也确实挺风光，手握大权，家喻户晓，还拿了奖，在文艺界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只不过摊上个河东狮吼的老婆，盯着他跟防贼似的，决不许他和手下的女明星们有染，这可苦了刘老板了，近水楼台却得不了月，只能干看着。
这时候一个亭亭佳人来到了他身边，就不怪刘老板反应过度了——他以为又是想要傍他的小演员们，或者想要当演员的人。
“刘老板错认了，”南星笑了一下：“我不是自荐，也无意当明星，而是想跟您谈谈电影项目的事情。”
“哦？”刘老板眉头一挑，有点惊讶：“电影立项？”
南星点点头：“《织女》的剧本，想必刘老板看过吧。”
刘老板上下眼打量她：“你说的是□□平的那个剧本？”待听闻南星询问他为什么不过审，刘老板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平是个新人，哪里有什么经验？导演那是说当就当的吗？总得在片场学学……主要还是他那个剧本，拍不了。”
“为什么拍不了？”南星就道。
“他写的是什么东西，一个底层的女织工，悲惨的命运？”刘老板吞了一口烟，好笑道：“电影是为了让人愉快的，让人看了高兴，还想再看的，谁会看一个女人吃苦受罪？”
“跟她一样受苦受难的百姓们会看。”南星一字一顿道。
刘老板夹着香烟的手顿住了，他觉得不可思议：“无稽之谈，上海滩的电影发展也有二十多年了，没见过这样拍的……人人都爱看美的、好的、圆满的……”
“那这部电影的美就在于阿桂没有屈服，没有放弃，好就在于她敢斗争，圆满就在于人们都醒来了，不愿再被别人左右命运。”南星道：“人人都可以在阿桂身上找到共鸣。”
刘老板诧异地盯着她，一时间香烟差点燃尽。
“有没有人看且再说，”他啧了一声：“但我们联华今年的财政紧张，从年初到现在，只投拍了八部电影，囊中空空，是没钱投资《织女》的。”
南星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事情，但这个问题她已经有了办法。
“您的电影除了票房分成，还有其他收入吗？”南星道。
刘老板更惊讶了：“除了票房，难道还有其他收入？”
南星微微一笑，是时候灌输一下植入广告的操作了。
在电影里植入广告，这已经沦为寻常的操作，在现在的民国可是一件前所未有的稀奇事。不过不光是中国电影，连好莱坞也是直到50年代才反应过来，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哥顿松子酒的明显商标。
“这、这简直……”刘老板已经被震惊地麻木了，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从业经验却告诉他这是一件极有可能办到的事情。
“比如说贵厂正在拍摄的《丽人行》，”南星提点道：“里面有不少名烟、名酒，都可以去植入广告，甚至女主角所佩戴的收拾珠宝……当然商家是付费宣传自己的商品，所以广告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刘老板明显陷入了沉思当中，很快他神情激动起来，连声追问植入的细节。不过这一幕被舞池中央的刘夫人看到了，顿时脸色一沉，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不过等她看到南星，一张黑脸才变了回来：“原来是姨太太，我还当是谁呢……”
刘夫人在大太太主持的纳妾礼上见过南星，不由得咕哝道：“……这也有点太不讲究了。”
确实太不讲究了，不过今天最不讲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酒席正当中呢，谁也不料竟有人发难，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是黄罗汉余姚老家的一个代表，这老头算起来比黄罗汉的叔公还要大一辈，那就算是黄罗汉爷爷辈了，族谱上是这么排的名。
这老头子一张古朴的脸从一开始就板着，等到黄罗汉和露凝香敬酒敬到他的桌子上的时候，他就开了口，一开口把黄罗汉给问住了：“你让我喝的是什么酒啊？”
“大爷爷，这自然是喜酒了。”露凝香就笑道：“不是在请柬上写清楚了吗……”
这老头用很轻蔑地眼神扫了一眼她，直把个露凝香看得懊恼不已，因为这眼神仿佛就像在看一件不怎么上的了台面的物件似的。
“喜酒，”这老头就哼道：“恭喜你黄罗汉五十再娶了，可陈氏仿佛还健在呢，听说现在新时代了，怎么新时代竟让娶二妻不成？”
这老头子的声音不大，但人人都看出不对来了，此时大厅中竟然人声渐渐稀疏下去，不约而同地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黄罗汉沉默了一会儿，就道：“我跟陈佩姜感情不和，很多年前便实同分居了，如今只不过是把婚离了，算是履行了最后一道手续。”
“陪你患难的老妻说不要就不要了，好好好，”这老头啐道：“一直听说你在外头做了偌大的产业，这富贵之后，难抵美色，人之常情，顶多不过纳妾而已，但富而易妻，却为人不齿，要坏名声的！”
“大爷爷，”露凝香就冷笑道：“您怕是不知道，是她陈佩姜不仁不义在先，您要是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事儿，怕是连族谱都留不得她……”
“住嘴，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这老头骂道：“陈氏做了什么，陈氏这些年修桥铺路，供给族学，还把我们黄家的祖庙给修了，如今落到个如此地步，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居然一指旁边的南星：“这个妾都比你地位高，这是正儿八经聘的，而你不过是无媒苟合，我不承认，族中也不承认，想要□□，不光族谱不会写，连祖坟你也别给我进！”
可为难了南星这个吃瓜群众，关键是角落里忽然冲出来一人，举起手中的四方盒子就咔咔嗯了起来，一道强光之后，赵丕扬满意地摆弄了一下相机：“明天的头条有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