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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卫生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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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智子看到了黄罗汉的祖墓，这墓被刻意加高了，旁边果然有一个瓦房，外面看着还行，走进去才知道这根本不过是个瓦堆罢了。
房间里是牌位，高高的牌位，结着蛛丝网，一个女人卧在牌位前面的黄衭上，美智子还没有发话，就听跟她一起来的娃娃们大喊道：“偷汉子，不要脸，揭你皮，打你脸！”
这声音让这女人不由自主发抖起来，她像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一双手胡乱在空中挥着：“我没有偷汉，我没有！啊放过我！”
美智子不知道她心智还在不在，如果这女人真疯了，那对帝国也没有什么用处，她也就算是白来一趟了。
然而露凝香居然认出了她：“蓉蓉、蓉蓉？”
“是我，”美智子观察她的神色，“你还认得我？”
露凝香已经被折磨掉了几层皮，在美智子的眼中，她的一张秀美的脸颊已经退化成蜡黄色，就是屋子外面一捆捆秸秆的颜色，她目光浑浊，一惊一乍，一只耳朵里塞满了跑线的棉絮，一双手已经干枯似鹰爪，这哪里是上海滩原先那个受万人追捧的‘一枝红艳露凝香’，说是深宅中行将就木的老妪也有人信。
“蓉蓉，蓉蓉，”露凝香神经质地抓住美智子的手：“救救我，救救我！”
“我可以救你，”就听美智子用居高临下的神态俯视她：“让你离开这个苦海。不过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露凝香眼中闪过惊恐，“蓉蓉，你……”
“我不是蓉蓉，”美智子笑了一下，轻抚露凝香的头发：“不过既然你喜欢叫我蓉蓉，那就叫吧，我可以让你回到上海，回到小豫园，而且可以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让你不受折磨……”
光听到这些已经足够露凝香疯狂，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人间地狱，“我要回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快带我走吧！”
“只要你听话。”美智子微微一笑。
警备司令部。
杨彪对着电话大怒：“傅庚生！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傅庚生的声音悠悠传来：“杨司令此话，实在不敢当。傅某只是代表青帮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且完全合理合法，不知道司令你有什么见教？”
青帮工人上街，让人始料不及，杨彪自以为将学生运动已经扼杀，没想到青帮居然又后来居上，他当然愤怒了。
不过愤怒也就愤怒，他却并不敢像镇压学生一样镇压青帮，虽然他确实很想这么干——但他要真这么干了，那就不是单方面的屠杀，说不定就要爆发最大规模的动乱，他脑袋除非不要了，才敢这么干。
学生那就是一群没出过笼子的鸡，抓几个出来杀了，剩下的就偃旗息鼓了，但青帮可不一样。
“傅庚生，”想到这里杨彪就忍住脾气，好言好语道：“你好好想想，值得为一帮毛孩子出头吗？”
“委员长都说，大学生是国家最宝贵的资源，”傅庚生道：“怎么到杨司令这里，却不把大学生当人看呢？但凡杨司令有一点良知，都不会将枪口对准学生吧！”
“这是上头的命令，”杨彪冷冷道：“同样的，如果上头有命令说你青帮违反国家法纪，那我也不会对你们留情。”
“那就请杨司令尽管动手，”傅庚生笑了一下：“要不是青帮有这七八千条枪，真不知道杨司令怎么会坐在办公室里好好跟我通话，怕是早就下手了吧。”
杨彪拍案而起：“七八千条枪，不过是一帮地痞流氓持有罢了，你打得过老子的正规军吗？我限令你后天早上全部结束罢工示威，否则我就不客气……”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手下闯了进来：“司令，电话！”
“什么电话，”杨彪骂道：“没看老子就在打电话吗？！”
“不是……”手下急忙用手指了指头顶。
杨彪就知道是上头的电话了，警备司令部不止一座电话，他当即扔下这一头，去接听上级的电话了。
打给杨彪的电话不是一个好电话，因为不一会儿杨彪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抓起桌子上没挂断的电话：“你得意了！现在老子不管事了！”
上面的命令也很简单，杨彪开枪镇压学生，犯了众怒，上海局势不仅没有得到弹压，反而有一触即发的趋势，何况舆论越来越激烈，上面就考虑要平息众怒。
“多行不义必自毙，”傅庚生回他道：“是杨司令你自己把路走绝了，何况你只是降级，而二十三个学生却流了血。”
杨彪当然不会知道，代春风和傅庚生早就联了手，傅庚生在前台拉架势，而代春风背地里狠狠告了一状，把青帮之所以上街游行归结为杨彪处置失措，激化矛盾，即使杨彪的背景也不弱，但奈何代春风更接近核心。
南星从黄包车上下来，有点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建筑：“你没拉错地方，这就是医药局？”
车夫就道：“小姐你幸亏是找了我，找了其他人那可不一定知道这地方，找到地方还要多收你钱呢。”
南星就拎了包按车夫的指示走进了这家看起来像是街边民房的办公楼里，里头还真有人，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打得飞起。
“红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抛出一张牌来：“老子还治不了你个瘪三！”
南星看得皱眉，她在门口逡巡了一会儿，这个肥男倒是注意到了他：“你找谁啊？”
“这是医药局吗？”南星就道：“你们谁是负责人啊？”
肥男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把她的来历摸清楚了：“……又是个来领药的，我去对付，你们先打会扑克。”
剩下三个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南星，南星莫名其妙地跟着这个肥男走进一间房子里，就见上面堆满了药片，“自己拿吧。”
南星瞥了一眼这些东西，不由得一惊，如此熟悉，这不就是日本人的药厂出售的盐酸吗啡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星道。
“政府开展卫生运动，给你们免费放药，”这肥男就啧了一声：“难道你要的不是吗啡？也有辟毒丹、防疫丸，还有阿司匹林，看你要哪个。”
政府放药很正常，但眼前这个吗啡片就不正常了：“你们为什么会有日本药厂的药？而且这种药不能私自销售的，这是违禁药物！”
“什么违禁药物，”这肥男不悦道：“胡说八道！这一个多月，全都是你这样的女人过来取药的，少说七八个呢！得了那个脏病，医院都治不好，只能这个药救命！政府给你们免费发放，你们知足吧！”
南星可不相信政府会发放这个东西，“那把你们卫生部下发的文件给我看看。”
“你这人，纯粹挑事呢吗？”这肥男生气道：“你不要药的话，就赶紧走！”
“这种药物是用于临床镇痛的，副作用很大，”南星叫道：“药典怎么可能允许售卖？你把药典拿出来，我不信那上面有这种药可以免费发放？！”
南星今天专门到日本人开设的药店里拿了药，不仅是吗啡，还有其他几种毒副作用很大的违禁药品，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然后到医药局来举报的，万万没想到在医药局居然看到官方也在发放这种药物，她不由得又惊又怒。
当然她很快就被轰了出来，而且这个肥男心思很坏，轰出来南星还不够，还往她身上泼脏水：“我说小姐，你自己得了花柳病，我们给你免费药，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污蔑我们药物有问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外面几个行人一听‘花柳病’这个词，顿时对着南星投来厌恶的目光，气得南星恨不能上去跟这个肥男好好算账。
医药局的大门对她关闭了，南星却发誓这事儿没完，她先去了民政部，领取了两张近期发放的宣传单。
宣传单上果然有个卫生月活动，这是常委员长夫人美龄女士提出来的活动，为了提高国民健康素质和卫生意识，下面写着政府会发放常备药，市民可以免费领取，但没写什么常备药。
但南星差不多已经懂了。
政府是采购了药物，但到基层就被徇私舞弊了，医药局的官员把药物倒卖了，然后买回来那种烂大街的低价药，或者就像辟毒丹这样的假药，百姓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就以为政府发放给他们的就是这种药物呢。
而日本人的吗啡之类的东西就像连翘说的，价格低廉，也在采购之中。
南星越想越气，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愤怒什么，是愤怒日本人，还是愤怒自己的国民？
不过有一件事她已经确定了，日本人这个药厂是决不能让它再开设下去，如果再开下去，吗啡鸦·片这种毒品怕就要烂大街，不仅毒害国民的身体，甚至还荼毒国民的心灵。
本来她是打算让医药局监管和查办这家日资企业的，但现在她觉得这种事情要是倚赖政府官员，还不如依靠自己。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