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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前因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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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极为有用的消息。
南星一时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有什么用处,但她敏锐地感觉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息,因为代春风在蝶君说到这个人的时候,脸色难得有些发黑起来。
代春风不愧是心思缜密的情报之王,他可以将情报处的一些秘密说给枕边人听,但这些秘密不能公之于大庭广众,可见蝶君还是对代春风的工作雾里看花,不怎么了解。
“胡说,”代春风就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日本人的领事馆防守多么严密,我哪里能策反一个日本人?!”
蝶君脸色一白,她也不是傻到底,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恐怕是犯了他的忌讳。
代春风这个人就是这样,对女人上心的时候也柔情蜜意,但翻起脸来恐怕也比翻书还快。
这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因为饭局上总共只有三个女人,两个都眼泪汪汪地。
南星是纯粹装出来的,蝶君就是真情实感了,很有些默默忍受的样子,反倒是代春风脸上挂不住,但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去哄,只好频频看她,这一点看来——南星居然觉得这位代处长对蝶君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感情上面确实有说不清楚的东西,比如代处长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心仪的对象偏偏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白兔,南星不由得看了一眼傅庚生,嗯,万幸傅庚生可不是这样的人。
傅庚生的眼神倒是没离开南星——从南星在洗手台给了他暗示之后,他心中就不自觉升起一种微微的怒火来,他一是没有料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南星居然和日本人追查的刺客有了关系,而且还大胆帮助那人逃离了日本人的魔爪;二是生气南星居然没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万一这一切根本是个圈套,是日本人故意所设的陷阱呢?
如果发现了异样,第一时间为什么不跟他讲?难道是不信他能替她解决这一切?
南星的小手被他的宽厚的大掌拢住,一直没有松开,炙热的温度从手心蔓延开来,让她的皮肤好像被蝇虫轻轻咬了一口一样。
南星已经感觉到了傅先生的心绪,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位傅先生究竟在介意什么,不由得觉得又好笑又感动,还有点莫名心虚起来。
“南小姐,你不要害怕,”还是刘夫人打破气氛,安慰道:“日本人已经走了,今天是个意外。”
“是啊,”刘恒聪接口道:“日本人算什么,有几杆枪便了不得了?老子哪天也带人去他的领事馆转转,看他怎么招待我。”
经过日本人的打断,酒会也就持续到10点左右就散场了,南星挽着傅庚生的胳膊走出饭店,深吸了口气,凛冽的空气反而让她浑身一畅。
傅庚生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南星钻进了车里,傅庚生和代春风说了两句话,也坐上了车。
车子发动起来,司机老张一反常态地没有看路,反而频频向后看着,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出来吧,”就听傅庚生脸色沉下来,似乎带了一丝怒火:“还要我请你不成?!”
话音未落,在南星的惊讶目光中,就见一个人影忽地从福特车加长的车屁股后座中滚了下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才帮忙从饭店中逃出来的‘抗日义士’!
“傅爷……”这人一把摘掉自己从舞厅里顺出来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来,此时看起来有些讷讷。
“这是……怎么回事?”南星不由自主问道。
“他叫周恒,”傅庚生哼道:“他爹叫周广全。”
周广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南星稍微一思索就想起来了——是大生药厂里炸死的六个人之一!
这下南星就明白了,周广全被日本人炸死了,周恒咽不下这口气,替父报仇,伏击了日本人。
“傅爷,你怎么知道是我?”周恒挠了挠头。
傅庚生看了一眼南星,在南星悄悄跟他说有个人易容混进了宾客之中,他就猜出来了:“他们父子当年是江湖上卖艺的,别的手艺都没有,最擅长易容和偷窃,当年……”
当年傅庚生还在赌坊里当学徒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挑事的,几次找茬不过,怀恨在心,准备要好好收拾一下傅庚生,还是在赌坊门口卖艺的周氏父子听到了消息,偷偷给他报了信。
所以之后傅庚生发达了,也就没忘了这份恩情,将周广全安排进了药厂工作。
南星不由得发出了感叹,且不说傅庚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是傅庚生报恩的两个对象,恰恰是两对父子。一对高氏父子,一对周氏父子,不同的是高德寿出卖了他,还投靠了日本人。而周父死在日本人的手里,周恒下定决心跟日本人抗争到底。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南星问道:“一个人去刺杀日本人?”
“我要为我爹报仇,”周恒动作一激烈,不仅嚷痛起来:“哎呀好疼!”
傅庚生将他的胳膊举起来,才看到他的手臂上还是有一道很深的擦伤,是被子弹擦中的,除了这个,倒也再没有其他的伤了。
“到我那儿去,”南星就吩咐老张:“我那里有磺胺粉。”
程妈晚上破天荒没有炖汤,而是把阿福捉住剃了个毛,阿福叫得跟杀猪一样,等南星进门的时候,阿福的半身油光水滑的毛已经不见了。
傅庚生对着它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阿福下半身的毛简直要炸起来了,但它不敢对着傅庚生亮爪子,只好跳到桌子上,掀翻了两只花瓶,然后趁着程妈惊呼的时候,飞也似地溜出了大门。
“程妈,”南星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想起给阿福剃毛了?现在不是剃毛的季节啊。”
程妈下意识就道:“是傅先生……”
傅庚生在南星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程妈立刻改口道:“是我看到傅先生的剃须刀,我也好奇地很咧,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用的,我就拿阿福试了试。”
1928年电动剃须刀就出现了,这东西很快就从军队里传出来,变成了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了,傅庚生也有一个,看起来像个子弹匣子,但南星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剃须刀居然落在了她的家里。
南星好笑地看了程妈一眼,拿人家的剃须刀给猫剃毛,到时候傅庚生刮胡子的时候,怕要吃一嘴猫毛啊。
周恒被摁在沙发上,程妈取来了酒精和纱布,南星从抽屉里取出来磺胺药粉,这是杜马克研制出来的东西,一个多星期前莫林来信,说药厂已经能小规模生产了,现在正在看香港和广东那边的市场反应。
很快人们就能见识到这种东西的作用,在青霉素还没出现之前,甚至出现很长时间之后,直到二战末期,这东西都是军队的管控药品之一。
南星将他的伤口处理好,才问道:“你还没说清楚,你是怎么计划刺杀的?”
从周恒口中得知,他已经将子弹打进藤原弘毅的车座之中了,只不过他摸枪的时间还短,又因为激动,准头偏差了,所以击毙的是藤原弘毅旁边的人。
提到这里周恒才显出得意来:“我装扮成他们的士兵,一路上跟着他们,根本就没被发现!”
事情是这样的。
周恒自从葬了老爹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杀死日本人报仇,他盯上了藤原弘毅——但藤原弘毅出入严密,不好下手,也摸不清出入规律,于是周恒另辟蹊径,观察到日本领事馆的军士喜欢在一家日裔开的酒馆里喝酒,于是他也就在此酒馆里,谋了个短期雇工的差事。
他每天就观察来酒馆喝酒的士兵,也学了几句日语。然后他发现每次藤原弘毅要出行,这些士兵就不会晚上过来喝酒,这是一个规律。
等到前天,一个士兵透露了消息,藤原弘毅后天要出行,周恒感觉时机已到,他将这个士兵灌醉,然后一个麻袋套住,扔进了黄浦江里——然后穿着他的衣服,混进了士兵卫队之中。
“你没有被发现?”南星不可置信道。
“我混进去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天,”周恒得意道:“而且提前熟悉了这个日本士兵的站岗位置,只要我不说话,他们就认不出我,何况我为了这一天,可算把毕生所学都用上了。”
周恒的易容术其实比不上他老爹周广全的,周广全的手艺才叫一个叹为观止。
周恒混进卫队之中,在四国饭店前方的街道中,他就发动了,本打算一枪打死司机,然后一枪打死藤原弘毅,结果两枪都没成功,他再大的胆子也没了,只好趁着夜色撒腿就跑,也因为日本人万万没想到开枪的会是‘自己人’,所以给了他逃跑的时间,也就有了后面阴差阳错被南星救下的事情了。
“你的胆子大如鸡卵啊,”傅庚生冷冷地看着他:“计划看上去也很周全,怎么就没成功呢?”
“日本人的手套钻风……”谁知周恒振振有词起来:“我冻得手腕都僵住了,所以开枪失了准头。”
南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了予以肯定:“其实他这个计划确实让人想不到,尤其是日本人。”
说着她盯着周恒稀奇地瞧了瞧,忽然指着傅庚生道:“你易容术水平真的这么高?你易容成他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