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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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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舒服,说出来也没觉得好太多,明月气得头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身后钱一白看情况不对,快步跟了上来,面前两个人都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明月手扶着额头。
钱一白担心她,“要不要快点回家?”
明月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鞋踩进雪堆时间长了,有些冻脚,用力跺了几下脚,冷冷看了沈星一眼,又看向前方的路,“嗯,我快点走先回家了,你们正常走就行了。”
钱一白以为她只是走快些,可话刚撂下,人就一路小跑走了,看样子更像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走。
钱一白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歪头问沈星:“怎么吵起来了?”刚才扔烤地瓜的事好像不存在一般。
沈星火气上来了,剧烈咳嗽了几声,他看向风雪中渐行渐远的明月,直至成一个黑影,眨眼间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很不想和他说话,但是这口气得吐出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钱一白一副无所谓笑笑,“有关系,如果不是刚才……”
他没继续说,言尽于此,沈星也知道什么意思了,想反驳,但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也没关系,什么朋友友情什么同学发小,都是他最不在乎的,“随便你。”
沈星是不可能和钱一白一起走的,说完便疾步走了,走的也是回家的路,就是不是条近道。
明月回家时已经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自己怎么躺在床上的不知道,大夫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就记得自己还拿着两个烤地瓜,到时候自己全吃了,一个也不给沈星留。
万籁俱寂,街上的吵闹声渐渐褪去,只留得些车辆压过雪堆的吱吱声,此起彼伏。
朱婷华坐在桌子旁,头上灯泡的温度足可以拿来捂手,桌上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沈父鼾声愈来愈响,可沈星还没有回家。
她刚才还想着他要是过半个小时还没回来,就去找找,给老师打个电话,可想法刚撂下,人就困了,不到一分钟,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是被开门声叫醒,沈星带着一身寒气,肩上还落着雪,手冻得发红,眼中好像有些情绪。
朱婷华不忍问道:“怎么了?”
沈星呼出一口气,微微抬眼,“没什么,心情不好,就走了走。”
朱婷华把菜盘子上的罩子拿开,小心翼翼问他:“是跟谁吵架了吗?”
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到底是能知道他一些情绪的。沈星不太想承认,默默脱了外衣,抖落身上的雪,拿起碗筷,“可能是吧。”
别说别人了,朱婷华对他有时候这要说不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无奈,真不知道到底随谁了,“那你能跟我说说吗?”
沈星这回倒是果断,摇头,“不能。”
虽然手臂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朱婷华还是突然感觉有点疼,他说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都能气到她,又不好说他什么,别人和他生气有一半是他自己作的,“不说就不说吧,吃完饭早点睡吧。”
长夜难明,深冬夜里寒风萧瑟啊,卷起空中的雪花旋转飞舞,或落到房檐上照路灯晶莹剔透,或落到地上如覆盖绒毛,呼啸的风声盖住了市井烟火,却盖不住繁杂的情绪。
明月烧得糊涂了,打针的时候总以为还在乡下没有回来,看见妈妈走过来时,声音小小的问:“爷爷呢?爷爷怎么还没来接我?”
温照玲愣了一下,心里一阵心疼,把她还有些凉的手捂在脸上,“明月,这里是家,爸爸妈妈在这呢。”
宋章给大夫送了回去,在诊所拿了药,回来时看明月憔悴的样子也心疼的不得了。这几年感冒感的有些频繁,不得不担心她体质是不是太弱了。
明月这一天的吃的东西刚才都吐出去了,宋章进厨房给她熬了点粥,睡前吃药时得给她先吃点别的垫垫。
明月吃不下什么,热乎浓稠的粥端来时,也只是吃了两口,等着两个半小时后过后针打完,又抿了一口吃了药,昏昏沉沉地准备入睡。
温照玲帮她轻轻按住针眼,等着不出血了再走。差不多时,温照玲轻轻起身,准备把房间灯闭了,一双已经有些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温柔回头看她,“还不舒服吗?”
明月摇摇头,还好了,都还好了,想说点别的,却又说不出口,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妈妈,很生气怎么办?心里不舒服怎么办?”
温照玲拂开挡在她眼前的发丝,“那就不去想了,让你生气的,阻止你开心的,都不去想了,只有你真正不在意这些时,就不会生气了,或许到时候你都懒得理他们。”
明月听得懵懵懂懂,头昏脑胀过后是源源不断的困意,努力挣扎了几下,眼前人影重叠,前后不过几秒,沉沉睡去。
温照玲苦笑摇摇头,她有时候也不太知道到底怎么说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但好像无论怎么样,总有一下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所以做好当前就好。
走出明月房间时,宋章正站在门外,他皱着眉头,有些愁容,拉着温照玲回到卧室,小声问她:“明月,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温照玲叹气一声,点头,“他们孩子之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宋章平时也算是个细心的人,但平时明月情绪这方面还是温照玲注意得更多一些,这回夫妻都能感受到明月低落的情绪,她是真的有心事啊,但愿她能早点想明白。
明月这次感冒比上次还要严重一些,几天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请假这几天,其他人轮流来看她,属钱一萌来得最勤,每次来都和她说很长时间的话,明月也愿意听,听她左一句右一句,和她讲好多好玩有趣的事,频频逗得她笑,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的声音孩子啊耳边环绕,很有安全感。
沈星也来看过她一次。
明月这几天没事干,天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了好长时间总算想明白一些事情,有些话再怎么说不通的就说不通吧,别人都不愿意就不勉强了,妈妈说得对,只要真的不在意,那就没有什么事可以扰乱她的心绪,都是路边小草,看看就过去了。
所以沈星来时,明月心情极其平和,他是和朱阿姨一起来的,应该是被硬拽来的。
朱婷华让沈星给明月买了很多水果,还给她拿了一下些自己做的小零食,说来看看明月,病了这么长时间。
宋父宋母都不想让他们破费,一个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但买都买了也不好不要,就让他们留下来吃顿饭。
其实朱婷华想点头答应了,但是突然对上沈星的目光,他的意思很明显,答应了来可没答应吃饭,于是她不假思索依旧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她还想和温照玲说说话呢。
沈星眉间永远是解不开的阴郁,看到她的眼神后道:“我还有点事,不在这吃了。”
宋章有些疑惑,这孩子不在这吃还能在哪吃,“咋还不在这吃呢?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朱婷华知道沈星肯定是不会留下来的,笑笑,“就让他走吧,他有事忙就让他忙。”
宋章对沈星的印象一直有些模棱两可,也不是很理解,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忙,看了看明月,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反应过来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想猜了。
看来是留不住了,宋章:“行,那你要是饿了就来叔叔家啊。”
沈星默不出声,微微点头,转身就走了。
晚饭是宋章主厨,两位母亲在客厅里聊天,聊聊小时候聊聊现在,几天不怎么聊天就有说不完的话,有一些事情无关紧要,有一些事情又心里一紧,最后又总能聊到孩子们身上。
他们都有在好好长大,没了孩童时期的稚气,虽然很多时候因为一件小事烦恼,但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简单而平凡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总有很多大人用过去年代的艰苦条件去要求现在的孩子,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怎样怎样难,像是何姨总用何乐姗的父亲敲打她,很多次,很长时间,何乐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在意了,几个大人有时闲聊时,明里暗里和她说过,越是这么说,孩子越有反骨,便越是不如她的意。
何姨显然是不想明白这些,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样也没少,何乐姗这几年也是越来越叛逆,和何姨两句话说不对就吵起来。
温照玲和朱婷华在教育孩子的理念上基本相同,从小到大都言传身教,温柔教导,就是不知怎么两个孩子的性格越长大越相向而行,到现在完全是两模两样,愁也不是,欢也不是。
沈星性格时好时坏,大多时候沉默寡言,心情不好时候更不用提,朱婷华真怕他有一天干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
温照玲听了也替她发愁,以前总以为在他小时候多关心关心他也就没什么事了,现在看来,一个孩子的成长参杂了太多复杂的因素,不是因为一件事情变得糟糕,也不是因为一件事情又变得开朗,只能走好当前的路。
朱婷华最后总结一句话:“等小星上大学就好了,把他供出去了我也就没什么太大念想了。”
温照玲大部分赞同:“希望是了。”可大学之前的路不好走,大学之后未必也是。
宋章在厨房忙得满头大汗,几样菜各种做法都来了一遍,满身油烟味。明月虽然不会做饭,但也想帮他打个下手,宋章看她感冒虽然好不少了,但是还是一脸虚弱样子,就什么也没上她干,等着吃就行了。
明月乖乖回到床上啃了个苹果,啃到一半宋章让她把苹果放下,说都快开饭了还吃一会吃不吃他做的饭了,费大半天劲呢。
天色渐暗,两位母亲交谈的声音也渐渐轻了下来,明月刚放下苹果听得认真,正疑惑她们怎么不继续聊了时,一抬眼,朱阿姨就站在她面前,温柔地看着她。
明月微微抬头,“阿姨你坐你坐,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朱婷华轻轻坐在她的床边,轻声道:“小星好像现在也没回来,他最近回家都很晚。”
思索了一小,明月嗯了一声。
朱婷华继续说:“明月你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我也不想管他太多,就是有点担心他。”
她知道朱阿姨想问什么,心里有个答案,但不太确定,沈星肯定是不愿意让阿姨知道的,明月也不想自作主张再说什么,他的事情他自己来管,于是摇摇头,“阿姨他在学校也不太愿意和我们说话,主动和他聊天他才说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我也不太清楚。”
朱婷华叹口气,她能理解这群孩子,一起长大的即使再怎么闹矛盾也是有友谊在的,他们对沈星也很好,尽自己能力去理解他了,可是这孩子自己不争气,把一切善意拒之门外。
朱婷华愁了一番后又觉得算了,都不想和她说就不说吧,她也问过别的孩子,也都是这样回答。
明月心里闷闷的,朱阿姨这几年精神头并不是很好,一半以上是在为沈星操劳,一时没忍住就要和她说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不是什么好事,听了只会更愁。
几个人吃过晚饭后又过了好一会沈星才回来,凛冬中带着一身寒意进屋,给他留的饭菜又凉了,朱婷华只好重新放回锅里加热,热好给他端过来后蹙眉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想不管,可又担心。
沈星低眉,闷声回答:“随便走走,看看风景。”
这话朱婷华才不信,一个县城有什么可看的风景,编个好听点的瞎话骗她都懒得编了吗,朱婷华一生温柔,但也总有生气的时候,关键是这口气还因为本身性格又咽了下去,还能怎么办呢,逼着他说吗,不可能,最后只有一句:“注意安全。”
期末考完试那天晴空万里,暖风和煦,无往日寒冬那般干冷,回家路上带有些温度的眼光明艳地照在黎少源的脸上,他笑得开心,嘴角快咧到了后脑勺。
钱一萌觉得他着实有些欠揍,准备打击一下他,“别高兴得太早,出分时候还不一定什么样呢。”
黎少源不笑了,瞪她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好不容易好好复习一次,我觉得我考得应该不错。”
钱一萌挑眉,“你说的奥,考不好你就是小狗。”
黎少源不屑:“幼稚。”
往常明月都在旁边看着他们傻笑,这会到是异常安静,也没点开心样子,钱一萌头探过去,问道:“宋宋不开心?”
明月一路盯着路边野草看,呆呆地看,没听见她说话一般,钱一萌提高音量:“宋宋!”
明月把头慢慢转向钱一萌,才反应过来,“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
钱一萌无奈看她,“我说你是不开心吗?”
明月皱眉回答:“还行吧,就是可能考试考得不太行。”
这话从明月嘴里说出来黎少源是万万不信的,“你?考的不行?可拉倒吧,你考不好的概率比我考好的概率都小。”
明月笑着摇摇头,不解释什么,确实不是因为考试,考得还不好心里有数,就是刚才在考场上看到了些不该看的。
说来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应该当没看见,就是难免不去想想,他真就这一条路走到底吗。
这事在明月脑子里盘旋了两三日,每每想到都得替沈星叹气两声,小时后还算了解他,现在是越来越熟悉又陌生。
好在放寒假明月就不去想了,吃喝玩乐占据首位,作业早早写完,等着过年。
院子里一有什么节假日大家便一起吃顿饭,过年更是如此。王奶奶女儿女婿今年回不来了,说是工作太忙,忙着创业,李爷爷和钱爷爷家儿女照旧回来。今年还有第一次来这过年的,明月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好久没见她,非常想念,到这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自己这小孙女长高了没,长胖了没,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明月不厌其烦地一一笑着回答。
大家都感觉今年比往几年都热闹,个个挨家串门,大人们没什么事干就凑几桌麻将,明月他们也没什么事干就玩扑克,还去卖店买小炮仗,时不时就在外面放两个。
临近过年那今天下了好几天的大雪,院里雪快堆起了到膝盖高,各家又都拿起工具除雪。
王奶奶平时走路健步如飞,比明月走得还快,没想到昨天雪化得快,今天温度又低,路面结了冰,刚才出门时还当是往常,走得快没刹住车,一下摔倒了。
幸亏没什么大事,只是崴了脚,脚踝肿了,去诊所那看说擦几天药就好了。
王奶奶从诊所回来时,朱婷华带着沈星帮温照玲搬新买的木床,宋章不在家,就过来搭把手。
明月拿扫帚准备扫旧床下面的灰尘,没扫上呢就被温照玲连着沈星一起叫走,给他们拿上买好的吃的和水果,还有刚做好的午饭,都给王奶奶拿去。
两人拿着大包小包快走到王奶奶门口时,沈星突然停了下来,明月走在他后面,没注意,撞到了他背后,再看向他时,他已经面向她。
明月一头雾水,他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好眼神,“怎么了?”
沈星微微低头,声音沉沉,冬日的骄阳也照不透,“我知道你看见了。”
明月反应了一下,想到了,在说考场上那事,不过觉得他还是很莫名其妙,“所以呢?怕我说出去?”
沈星但笑不语,踩踩地上的雪,徐徐道:“不怕,但你最好谁也别说。”
明月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当时考场坐在沈星后面人的长相,又问:“他是……周山的朋友?”
沈星淡淡点头。
明月看他一副是谁都无所谓的样子一时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给她添堵,想了半天总于组织好语言:“沈星,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我都快忘了,你说我可想起来了,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不是单就纯就想帮他吧?”
沈星突然抬眼,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那你说我还想干什么?”
明月不着他的道:“你爱干什么干什么。”说完,先他一步走进王奶奶屋中,路过他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星眯眼看了眼太阳,哂笑一声,小时后倒是没看出来长大能这么有脾气。
给王奶奶送完东西,沈星走了,明月留了下来。
王奶奶一脸云淡风轻,脚上这点伤她都没放在心上,扬言过几天好点了就去找公园老太太们打麻将去。
明月哭笑不得,感叹王奶奶真是越活越年轻。
王奶奶喝口热茶水,太烫差点没吐出来,幽幽看向明月,“明月啊,我总感觉,你和沈星好像不像小时候了。”
明月正给做好的饭菜拿出来摆桌子上,闻言挑眉,“怎么不像了?”
王奶奶看向窗外沈星背影,摇头喃喃道:“好像……更生疏了。”
这事还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