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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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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婷华脸上多了些疲惫感，扶额叹息：“是严重了点，但不碍事，习惯就好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钻进沈星奶奶耳朵里去了，她虽然对此存疑，但也心慌了一下，缓和了语气：“怎么了这是？”
朱婷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没怎么，手术后没恢复好，落下点毛病，小毛病，没什么事。”
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这副样子看不出来是个小毛病，倒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什么时候了还说这套虚的，实话实说，我还能被你吓到不是。”
温照玲拍拍朱婷华的后背，眉眼也有些忧愁：“现在还是一家人呢，有什么话就说吧。”
朱婷华叹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断：“就是术后有些后遗症，时常复发，吃了药还好，不吃药睡觉也能疼醒，又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不能根治，只能药物缓解。”
沈星奶奶刚才真以为是什么绝症要活不长了呢，原来是吓唬人呢：“你这命啊，是差了点，但也是没办法的，能吃药缓解点还好呢，所以啊我说，你也就别离婚什么的作妖了，好好和我儿子过日子吧，省得命更不好了。”
温照玲握住朱婷华放在膝上的手，眼神是落在另一侧的：“命不好，运气也不好，这药钱，也是快付不起了，小星的高中学费也是个问题，要是真把小星爸爸接回来，一家子还得受不少苦呢，家里没人有收入，吃顿饱饭都难吧。”
沈星奶奶自然是不想让自己儿子受苦，但也听出了这话的漏洞：“你和我这个儿媳妇不是好朋友吗，我们来着一趟又招待又唠嗑的，难道你不会帮帮她，接济一下她吗？那这经济上的困难，我也是不担心了。”
温照玲笑笑：“是，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也只是和小星妈妈是好朋友，小星爸爸嘛，我跟他都不熟啊，这么多年说过的话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帮助我当然是会帮助，就是按人情来说，我跟小星爸爸无恩无怨，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我就不帮了吧，这赔钱又没报酬的买卖，谁愿意做呢。”
沈星奶奶顿感一股火气上头，左躲右躲还是被这人给绕进来了，“刚才表现得那么热情去，原来都是装的，这么多年邻居遇到困难都不搭把手，谁有你这样的邻居真是倒了霉了。”
踢到铁板后的嘲讽，没什么攻击力，“您与其还有时间在这讽刺挖苦我，不如还是先好好想想这婚到底要不要离。”
沈星奶奶仔细端详朱婷华有一会儿，她脸上病恹恹的样子到不像是说谎，之前在她家里说话的时候就有些有气无力，可是万一又是给她下的套呢，她这老夫妻俩还是有些积蓄，担得起儿子的后半生，可是他们也并不想放弃这个听话又好摆布的儿媳妇。
朱婷华看她沉思，低声道：“要是搁手术前，我确实还能照顾他，但是现在我也是要人照顾的了，妈你我都是有孩子的，沈星但凡生个病受个伤我都是要心疼的，何况是你的儿子呢，你忍心看他在我这里受苦吗，是比以前还苦的日子啊，手术这么多天耽误了不少日子，我这工作也没了，上哪里去挣钱养两个人呢。”
她们都笃定沈星奶奶是个爱儿子的，要不然也不能跑这么老远对峙，既然是个爱儿子的，那就有弱点，和朱婷华一样有弱点。
温照玲语气柔和，沈星奶奶听进去不少，虽然心里是有些认同，但是疑虑也还是在的，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桌上的菜凉了一半，一时间谁都没话说，温照玲见状开口说想拿下去热两道，但手还没碰到盘子，一道犀利的女声刺入众人耳中。
“哟，今个儿是真热闹啊，这么个小屋里坐这么多人，还吃的这么丰盛，日子过得真是好啊。”
这声音在院里环绕了那么多年，最有特色，不熟的人见不到脸也能认出来。
何姨在当年和眼前两位老人有过一面之缘，和今天差不多，也是来闹事的，但时隔这么多年，早忘了他们长什么样。
“呀，这是家里来客人了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沈星奶奶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左右估摸着又是个麻烦。
温照玲给何姨拿了一个凳子，还给倒了杯茶水，“这是怎么了说话夹枪带棒的，喝口茶水压压火气。”又给她介绍：“这是小星爸爸的父母，回来看儿子的。”
“你别在这给我装好人，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何姨瞥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两位老人，“看儿子？不是我听说，你们儿子在精神病院吗？到这来看儿子干什么，这是精神病院吗？”
句句刀子，刀刀插在沈星爷爷奶奶心上。
“你说什么话呢!”沈星爷爷当场脾气就上来了，看向朱婷华，“这也是你的邻居？怎么这么没教养？”
何姨最讨厌别人对她大呼小叫：“嚷嚷什么？说那么大声是怕我听不见吗？我耳朵还好使呢。”
沈星爷爷气得不行，想要发作，被沈星奶奶给拦下来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安静点。”
沈星爷爷非常不服气，这是他活这么大岁数最憋屈的一回，挨说了还不能还回去，他都安静多长时间了。
老人毕竟是老人，对付人的精力有限，沈星奶奶现在觉得头疼，“我们家和你是有什么仇怨吗，突然这么恶语相向，哪里来的道理。”
“有啊，怎么没有，你家儿媳妇和我有仇有怨。”何姨一饮茶水，“别以为今天你们来了我就怕了你们，有能耐你们都帮她说话，看看我能不能说得过你们。”
“什么仇什么怨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家有我们家的事要说。”沈星奶奶眉毛皱到一起，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等我们解决完了问题，你再来找她说吧。”
温照玲面露难色，添把火：“小何你别多想啊，阿姨这话绝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沈星奶奶和何姨齐齐看了眼温照玲，后者立马大声道：“这么多年了见过迎客的还没见过赶客的呢，我还就不走了呢，你不是她婆婆吗，那她的事就是你的事，你也得管。”
沈星奶奶身心俱疲，拍了下桌子，“哪来的泼妇，这么不讲理!”
温照玲赶忙温声安抚：“阿姨你快消消气，你们这是事赶事都有些着急了，咱们都先静一静，好好说话，把话都说开了就好了。”又朝何姨道：“你这话也是说得云里雾里，我和你们做这么多年邻居怎么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你快说清楚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正好小星奶奶也在，要是真有什么事她也好给你们一个决断，做长辈的是最明事理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沈星奶奶却阻拦不住，不把眼前事解决了是继续不了之前的话题了：“那你说说吧，我看看是多大个事。”
何姨又看温照玲一眼，正视沈星奶奶道：“你儿媳妇欠钱不还，你孙子打了我女儿。”
明月还坐在那里呢，听后眼睛微微睁大，缓缓看向沈星。
沈星脸色没好到哪去，说什么不好，说到他身上来了。
何乐姗和沈星关系是不好，但也没到要动手这地步，要动手也得是何乐姗动手。
明月也不信，就是觉得这话说得新奇。
沈星奶奶语气淡淡：“欠钱你就叫她去还，打架了你们就去调解教育，来和我说什么，我还以为是多大个事呢，我看你也就别耽误我时间了，快回家忙自己的去吧。”
何姨不屑一笑：“您嘴上说得轻巧呢，首先这钱啊，欠的不是个小数目，其次这孩子啊，也是您孙子呢，传出去您也得被议论两句。”
沈星没在她身边长大，被不被议论谁在乎呢，她眯着眼睛问了一句：“欠了多少？”
何姨撩撩头发，哼哼一声：“十万。”
沈星奶奶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一下，好久才缓过来：“多少？”
“十万。”
温照玲在一旁唏嘘：“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宋章附和：“是啊是啊。”
沈星奶奶瞪了两人一眼，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怎么就欠那么多钱了？”看向朱婷华：“你这是做什么孽了!”
朱婷华抿唇，轻声答道：“零零碎碎借的，之前沈星上学，生病，照顾他爹，都是从她那里拿的钱，还有这两次手术，总共加起来也就这个数了。”眼中带了些泪花：“我先前有活干时，挣的钱全让小星他爹给拿去买酒打麻将了，现在我这手什么活也干不了了，还落下一身病根，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还。了”
何姨眉眼笑意横生，多半是幸灾乐祸：“不知道怎么还也得给我还了，砸锅卖铁买房子也得给我还了。”
“你再给多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再想想办法。”朱婷华满面愁容看向沈星，“孩子马上就要上高中了，上学学费还是个问题呢。”
“我们家姗姗也是要上高中的啊，她就不需要学费了吗？”何姨语调缓慢，“不是说我不近人情，是我家也到了用钱的时候，没办法啊，你也体谅一下我，都是为了孩子。”
朱婷华神色复杂，一时间说不出什么了。
沈星奶奶一言不发，她听得心烦意乱，原本好好的计划乱了又乱。
何姨喝口茶水，又添了把火：“我也知道，你难处实在是多，要不这样，你婆婆不是在这里吗，你让她帮你还，反正你们都是一家的。”
朱婷华眼神忽地闪烁，慢慢看向沈星奶奶，沈星奶奶重重摔了一下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再使劲些，估计要碎了，“想都不要想!”
何姨故作疑惑：“怎么了这是，发这么大脾气呢，你们不是一家人吗，帮个忙都不愿意？”
沈星奶奶气得手指颤抖，对着她们一人指了一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几个合伙在这坑我们老两口呢，什么朋友招待，都是你们设好的局，一个装可怜卖惨，两个煽风点火，你们根本就没想好好商量把我儿子接回来，你们是想骗钱!”
“十万块钱，你们真好意思要啊，怎么不去外面抢呢，我儿子怎么和你们做了邻居!怎么娶你做了儿媳妇!”颤抖的指尖最后停留在朱婷华眼前，“这么多年，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朱婷华眼眸转动，“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温照玲神情复杂，看不出喜怒：“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啊。”
何姨没顺着她的话来：“说什么呢，你不想帮她还就直说，绕什么弯子呢，多委屈一样。”
“离婚!赶紧离婚!”沈星奶奶不想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了，再说下去，是不是要讹二十万了：“一个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怜我儿子在这生活了快半辈子，恐怕我儿住院也是你们故意安排的吧，就为了讹这十万块钱？你们真是黑心肠的!”
沈星奶奶赶紧拉着沈星爷爷去收拾东西，走得风风火火，谁也没拦住，就觉得这是个贼窝。
温照玲在后面追了几步，“误会啊妈，是误会。”
“你别叫我妈!”沈星奶奶这时候怎么会听，“就属你是个最会装最坏的，害我儿子得了那治不好的病，还想倒打一耙要我十万块，我呸，做梦去吧。遇到你算我儿子倒霉，以后求你可离他远点，让我们家安生些。”
温照玲倒也没真想让她听什么，做做样子而已，“那您……慢走，先前那个茶用不用给你带上？”
沈星奶奶气糊涂了，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她会说什么客套话，现在算完全明白了，多软弱个人也是会拿话恶心人的。
她没说什么，用全身力气给了个凶狠的眼神，要吃人一样。
沈星爷爷人生以来活的最憋屈的一天，临跨门前在沈星奶奶耳旁嘟囔：“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你倒是让我骂回去啊。”
沈星奶奶正是气不顺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你说有什么用，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只会添乱，再急点你还和他们打起来吗？”
“那你也没解决问题啊，咱们来着不是让他们把咱儿子接回来吗。”
沈星奶奶只觉得他是个傻的：“你看他们那个态度像是能接回来的吗？精打细算要骗钱的，就这院子你还敢让你儿子住吗，本来就精神不正常，再住几年命是不是要没了啊。等离了婚，就是咱们管儿子了，那不是立马就接回来了。”
说的很大声，足以让该听见的人听见。
“不白来这一趟，知道了什么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跨出那道门槛，沈星奶奶留下最后一句话，大门里面的人目送两位老人离开，看着他们真正在眼前连影子也看不见了，才完完全全松了一口气。
何姨神清气爽，好久没气人这么痛快过：“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这不挺简单的。”
温照玲倒是有些累了，扶着身旁的水泥柱子站着：“简单吗。”
“你要是让我早来啊，说不定吃饭前就给你解决了。”
温照玲温柔笑笑：“刚开始没让你来闹，是在给他们机会，如果他们真能理解小星妈妈的话，那就不用走到这一步了，但事实上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什么样的人永远是什么样的人。”
朱婷华过来了，有抑制不住的笑容在脸上，更多的是轻松，像背在背上的沉重包裹终于扔掉了，毫无负担地扔掉了，“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吧。”
温照玲犹豫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最好是这样。
何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觉得矫情：“行了行了，别在这苦大仇深了，人都走了还惦记什么，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想想又说：“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们啊，我是为了那五百块钱。”
何姨一向是个矛盾的人，见不得人好，又见不得人不好。
俩人一齐笑笑。
忙活大半天，天已经黑了。
弯月悬于夜空，灯火照亮长街，空气中残留午后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热，适合晚饭后散散步，蛐蛐叫声接连不断，明月的小猫寻着声音源头蹦来蹦去，明月的视线都在它身上。
刚帮着收拾好桌子碗筷，这会儿出来坐坐。
身后有脚步声，明月回头一看，是刚从她家走出来的沈星。
沈星要从她身边走过去，被明月轻轻拽住了袖子，“等一下。”
沈星站在那里不动了，淡淡回看她，没有说话。
他头发确实长了，有些挡眼睛，不是那么利落了，但重点不是这个，“你坐下。”
沈星想走，但还是坐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听她的话：“你要说什么？”
明月抿唇：“不知道，就是想和你说两句。”
沈星不悦：“两分钟，说不出来我就走了。”
“你这时间还挺宝贵。”明月好好想了想，“就说，你晚饭吃饱了吗？”
沈星眼眸微转，“嗯。”
“那你觉得好吃吗？”
沈星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开心吗？”
沈星微微皱眉，正视她的眼睛，想了好久终于回答：“不知道。”
明月笑了：“那就是开心的，你不开心你会直说的。”
沈星不置可否，微微欠身，与明月拉进距离，侧着脸，再进一点就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变得突兀，院外街上行人的走路声，晚间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小猫想要进屋对明月叫唤的声音，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听哪个。
她眼前都是他的侧颜，第一次离这么近，明月并不习惯，向后退了一下，少见地拧眉看着他。
沈星慢慢回正身体，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并不解释，只是沉思模样。
明月歪头，“怎么了你？”怪吓人的。
沈星缓缓道：“你脸上好像有蚊子。”她刚想伸手去摸脸，他接着说：“是我看错了。”
明月并不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可也不再问下去：“蚊子啊。”
沈星今天想的太多，刚才就是想凑近点看她，为什么这么想，他也不知道。
他总想把事情分得清楚些，钱的事情是钱的事情，她的事情是她的事情，该还她家里的那便还，该讨厌她的那就继续讨厌，这是他原本的想法，他希望他能做到这样，一直能这样。
但总有一些发神经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
扰人心神的想法只会是行动的累赘，今天解决沈父的问题，他能够少些困扰，那便不能再多新的困扰，他应该把这两件事情分得清清楚楚。
明月看他表情一会一变，他今天真的很怪：“想什么呢？”
沈星回过神来，捋好的思绪又被她的话语搅乱，不应该再待下去了：“没想什么，回去了。”
明月看他匆忙起身，与刚才坐下时的样子截然相反，转瞬间就没了人影。
实在有些不明白他，明月也不想了，抱着猫回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