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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6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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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顾则笑和司马卫侯。
原本按照兄弟们之前的协定,那都是说好了,如果遇见危险,而双方各自又离的比较远,那么就各跑各的,谁也别来管谁,能不能活得下来就看自个儿的运气好不好,又或者说是命够不够硬。
嬴嗣音早年间跑江湖的时候也折了不少兄弟,但他没办法,想着折一个总比折一窝要好。
所以这时候看见司马卫侯带着顾则笑前来接应自己,即便他并不需要,但这时候的心情却仍是有些复杂。
“定下来的规矩总也不能改,否则我出事了你们来救,别人出事咱们却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这事儿先不说传出去了外头怎么看,就单是驻扎在咱们冀北的兄弟们听见,他们的心里也多多少少都会生出些嫌隙来。”
“你这话说的死板,早些年咱们那是没办法的事儿,遇着危险你不跑我不跑,那大家就得一块儿死,可如今冀北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老话都有说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咱们为冀北付出了这么多,那我能知道你遇着麻烦还眼睁睁就这么瞧着看?”司马卫侯道,“就这也能惹的小辈儿心里犯嘀咕的话,那我建议直接把这部分崽子给逐出冀北。”
嬴嗣音听完只笑,他又问,“不是,我遇着什么麻烦了?”
司马卫侯慢悠悠的说,“你是没遇着麻烦,从那日你刚从孝文侯府里出去,人家嬴景文的人就堵到了咱们家门口来,我知道是出事了,也不跟他们纠缠,直接招呼大家拿上家伙赶紧跑路,寻思着你进宫之后被困大概也就是咱们出事儿的一个时辰后左右,而且论起脚程,你也是这一大家子里最快的一个,可是我带着人先回了冀北,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这心里头着急担心,带上则笑出来接应也是合情合理。”
他们下榻之地是靠近冀北两千里地外的一座小城镇。
夜里寻了个客栈住下,沈清寒早就累的不行,用过茶点之后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顾则笑打着灯盏出来的时候还说,“看他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往床上一倒就睡得跟头猪似得。”
“好好说话。”嬴嗣音呵那孩子一句,“没日没夜的跑了这么久的路,换谁谁不累?”
夜深了,客栈里没什么响动,只有窗户外的风,和灯台里的油蜡燃烧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来。
嬴嗣音扒开自己的裤腿,意外中箭的伤处因为处理的不干净所以有了些溃烂发脓的迹象。
顾则笑把自己手里举着的灯盏放在了桌台上,他看着这哥哥神色自若的拿着茶水清洗了一遍伤处之后,便眼睛也不眨的裹了一杯酒上去。
“嘶。”这也没疼在自己身上,但顾则笑还是堪堪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马卫侯递给嬴嗣音一条干净的绢儿道,“真成,也不知道那帮锦衣卫里是哪个身手那么好,竟然还能一箭稳中咱们孝文侯爷。”
“是失误。”
“对对对,失误失误,不过我记着你十七岁的时候就很难有人能近得身了,这遭是如何?年纪越大,本事还越回去了?”
“那我不是还得护着个人?”嬴嗣音无奈,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清寒休息的那间屋子后,才说,“这几天收着劲儿呢,怕再给他吓着了。”
“是是是,您老哪是逃命来的啊,这一路游山玩水,美人在侧,谁能比你更加自在?”
“怪不得走那么慢呢。”顾则笑抬头说,“侯爷,你老不回来,我们都可担心你了。”
嬴嗣音敲了那孩子一个脑崩儿说,“担心什么,我还能死在你前头不成?”
司马卫侯摇着扇子,“人比你小二十来岁呢,你最好祈祷是他送你,不是你送他。”
顾则笑偏头脑袋去看嬴嗣音,他一脸正义道,“侯爷你放心,你房间里那个生不出孩子来,以后我一定把你当我亲爹,给你养老送终。”
嬴嗣音一时气结,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看你这么孝顺,以后冀北的财产,侯爷全留给你。”
顾则笑开心的大喊,“那我是不是想吃多少蜜饯果子都可以?”
嬴嗣音无奈,“等我死了,你把冀北吃了都成。”
司马卫侯笑着摇头,他把话题给扯回来,“倒是我失算了,没料到这小仙子能拖慢你的脚程,也是,就照你俩这么个赶路的速度,若是今日我不来接,怕是还得再走个小半年吧。”
嬴嗣音道,“哪那么夸张。”
司马卫侯道,“我这还夸张?瞧瞧你把这逃命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脖子上的指甲印儿抠的那么新鲜,昨儿个刚弄上的吧。”
嬴嗣音是不怕别人与他开这些玩笑的,再说他早也荒唐过了,这几年还算是收敛,可司马卫侯这时突然提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便下意识的想起被自己按在身下,一双湿漉漉的眼只管盯住自己的沈清寒时,竟还莫名红了脸来。
“滚。”
“哈哈。”司马卫侯哼笑两声儿,又推他嬴嗣音一把道,“装什么黄花大闺女呢你这儿。”
“你说这干嘛?还有孩子在。”嬴嗣音拍开司马卫侯的手,“不嫌害臊。”
“哟,您老还要脸呢这,传出去别再把人给笑死。”
“闭嘴,说正事儿。”
“哪有什么正事儿。”
“沈家的人呢?”
“沈家?”
“对,嬴景文既然敢来设局,那么这盘棋肯定是他一早就给摆设好了的,他不可能说记着你,记着我,记着沈清寒,但却是偏偏把沈家给忘了,何况这件事儿本来就是因那沈家老爷子而起。”
司马卫侯问,“你们回沈家看过了?”
“嗯。”嬴嗣音点头,他又解释道,“那是他爹娘,出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司马卫侯‘啧’他一句,“我又没说你们的不是,你急什么。”
嬴嗣音没接话,但是至少从他前二十多快三十年的经验里,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已经逃了出来,却还要折返回贼窝里去的决定。
也许是潜意识里也认了自己的莽撞,所以他自惭形秽。
司马卫侯道,“你也别说兄弟我不仗义,从皇都城里出来的时候,我也记着你跟沈清寒的事儿呢,知道你到时候带着他会束住手脚,所以安排了嘉容、巨渊还有则笑他们撤离之后,我也特意往沈家走了一趟。”
“找到人了?”
“没找到,我看到的应该和你差不多,空空荡荡的一间大宅子,里头除了人,什么都有。”
嬴嗣音没忍住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知道那嬴景文突然搞这一出。”
“他是下得这个狠手,如果沈家在他手上,就算没有危险,到时候我们再谈判也会变的很被动。”
“要不直接?”司马卫侯做了个伸手抹脖子的动作,“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皇都城,要办这事儿应该也不难。”
“嬴景文身边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就算你能进去,能弄死他,那你怎么出来?”嬴嗣音说,“而且他一死,这天下必乱,烂摊子太多,我也懒得收拾。”
“那到时候,万一他让咱们拿冀北去换沈家?”
嬴嗣音闷着没吭声。
司马卫侯又凑近他一些,然后提醒道,“嬴景文这个人,他了解你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手又狠,心又毒,如果沈清寒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那沈家对他嬴景文而言,无疑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
“…………”嬴嗣音静默了好一阵子,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的微光在轻轻闪动,“这事儿到时候再说,你还是先想想明天等清寒起来,他要是问到了沈家人在不在冀北,咱们应该怎么跟他解释。”
司马卫侯道,“这事儿我早想过了,你能把人带回来,我能猜不到他要问他爹娘的事儿?”
“你有对策?”
“当然有。”司马卫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道,“沈家不是还有个人在咱们手里吗?等明儿个你配合着我说话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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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寒困倦的厉害,但这一觉睡的也不算特别安稳。
他反反复复的做着噩梦,醒来又睡去,醒来又睡去。
在梦里的沈家,那场冲天的大火像是烧到了自己身上,焦灼和疼痛感折磨的自己痛苦不堪,恍惚之中他又听见了一道清脆的金铃铛声。
是嬴嗣音。
沈清寒挣扎着,他使劲的跑啊,跑啊,可是那个小小的自己却始终在往一个相反的方向逃去。
笨蛋,嬴嗣音在这边儿,你跑错方向了。
他着急的大喊,可是嘴巴张开好大,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沈清寒只好看着小小的自己,翻过院墙,逃的远远。
而那座停留在沈家宅邸门口的红绸软轿里,却是传来了嬴嗣音低沉清冷的一声,“杀。”
“不要。”沈清寒尖叫着从床榻之上弹起身子来,他惊魂未定,仍还停留在噩梦的恐惧当中。
“少爷。”春桃原是在靠在外头的桌子上趴着睡觉,听见屋子里传来的惊叫声,便是也忙伸手撩开这帘子进了屋里来。
“春桃?”
“是我,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春桃欲言又止,余光无意瞥见床榻后靠窗的位置被人拉开一条细缝,知晓自己这时候被人盯着,她也不受控制的被吓得往后跌了一跤,一屁股坐到了这地上。
“春桃。”沈清寒忙伸手来拉。
“我没事。”小丫鬟躲开了那只漂亮的手,她垂着头,忙再伺候着主子坐上床道,“是,是孝文侯府的人救我回来的。”
“孝文侯府?”沈清寒吃惊,他又问,“是,司马大人?”
“对,司马大人,宁大人,他们都来了,就在您跟孝文侯爷进宫的那一日,他们撤退时,把我们沈家的人也都给带上了。”
“沈家那么多人,全带上了?”
“不是,下人们都给就地遣散,带回来的只有老爷和夫人,还有沈家其他几位大人们的家眷,左不过十余位直系亲属在,很容易就能带上的了。”
“哦。”沈清寒应下一声,又觉奇怪,便又来问,“那你怎么?”
“奴婢是,是夫人说奴婢是少爷的暖床丫头,是沈家的人,不能随便扔下,所以奴婢这才跟着他们一起到冀北来的。”
“哦,是这样啊。”沈清寒伸手扶起春桃,他说,“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不委屈的少爷,这辈子能留在您身边端茶递水,我如何都是不委屈的。”
“春桃,这事儿,原本我早就想同你说,但是那次在青白山佛堂一别,至今才有机会跟你见面,我…………”
“少爷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
“嗯,您和孝文侯爷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沈清寒面上一红,如何也是差点儿就成了自己通房的姑娘,这事儿这么冷不防的提出来,还真是叫人觉着臊的慌。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认真与人忏悔道。
“春桃,真的抱歉,之前的事情是我懦弱,也是我考虑不周,险些害了你一辈子,若是你愿意,大可不必留在沈家,我可以做主把你的卖身契归还于你,至于金银财物之类,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多给你一些补偿,下半辈子你想做些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或者有是其他旁的想法,只要你提,只要我能做到,这些就权当是同你赔罪了。”
“少爷哪里的话,这辈子能进沈家,不知道是春桃多大的福分,您且歇着吧,老爷他已经做主取消了将春桃送进您房内做通房的决定,春桃现在就是您的丫头,您安心顾着自己就成。”
“我爹?”
“嗯。”春桃轻轻应着,她说,“老爷已经答应您和孝文侯爷的事儿了,我也拿了些房契和地契当做补偿,等您和孝文侯爷成婚之后,春桃便要回老家盖房子,嫁人了。”
沈清寒听完这一遭,也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
喜的是春桃这边儿,他原本就愧疚的不得了,甚至到了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程度,如今竟然三言两语就已经化解,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出面解决了此事。
他一时心下轻松不少,既能妥帖安置了春桃,同时也得到了父亲的谅解,心里压着人喘不过气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可惊的那一面儿就让人有些说不清楚。
沈清寒总觉得自从他进了孝文侯府的门后,身边所有一切难以解决的问题,似乎都变得出奇的顺利起来,分明此前只是因为自己和嬴嗣音多说了几句话,也会被气的跳起来,恨不得打死自己的父亲,如今竟然也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甚至还替他铺好了后路。
沈清寒实在吃惊。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刚刚春桃望过去的那扇窗户外,还站着两道高挑纤长的身影。
嬴嗣音伸手合上窗户。
司马卫侯凑上前去领功道,“这事儿我给你安排的怎么样。”
嬴嗣音沉下声来,“不错,没白养你。”
司马卫侯抖开扇子,“什么话。”
只是刚得意没几秒,忽然笑意一沉,他看嬴嗣音已经下了楼去,便忙忙指着那家伙的背影小声说,“你骂谁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