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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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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咬人的狗是被助理的电话给催走的。
陈菲菲继续赖在床上,翻来覆去补不了一个回笼觉,半晌,她放弃了补觉的想法,睁着一双眼,将眸光落在虚空发起了愣。
忍不住去复盘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
会被狗咬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不是一直都清楚地知道那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别再把我当直女了……”
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是弯了么?是因为她么?
不当直女……然后呢?
有那么一刻,陈菲菲有种强烈的冲动,什么理智通透都不要的,想拿起手机,把这些问题都甩给云竹。
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
被取而代之的,是不久前陈仪看到谈鸿志现任妻子的访谈,在饭桌上跟她提到,那两口子如今正在操心谈嘉树的终生大事。
似乎是要与申城的云家联姻,而谈嘉树的妈一直在夸云家的三小姐。
申城的云家,就那么一家。
云三小姐,也就这么一个。
资本家的权衡利弊之下,她这样普通的选项,只能作为成人游戏的最优选。
所以,不过就是云三小姐的一时兴起罢了。
总不能去奢望,她这样一无所有的平庸之人,还能在千金小姐的人生蓝图里占有一席之地吧。
想想都觉得是个笑话。
日光填满窗帘的缝隙,漫进到屋里,晃到眼底,陈菲菲思绪彻底清明了,自嘲地笑了声,起了床。
找一根新的发圈把头发扎起来,洗漱,换衣、不用化妆,临睡前她有团一张附近健身馆的单日卡。
原是打算在外面耗一天的。
她忽而想起云竹最后说的那段话。
那语气,像极了命令。
在命令一只宠物要听话地等主人回家。
不然……
——“会被狗咬。”
陈菲菲舔了舔干涩的唇,被“狗”咬破的伤口已经好了,但那一处皮肤,是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触感。
清晰地烙着某些记忆。
嘁,咬就咬。
又不是没被咬过。
她、就、不、等!
ˉ
云竹没能如愿按时回来。
西城分公司实际归蒋静娴的大女儿云文金掌管,高层的人员几乎都被替成了蒋家的人,虽是老爷子吩咐她来的,到底是越俎代庖了。
尤其,她来解决的还是云文金办不好的事。
蒋家那些人,显然是被云文金叮嘱过了,都把握着一个尺度,没有过分为难她,但也没有太让她好过。
10点03,云竹才将事给处理好。
老爷子收到结果后拨来了一个线上会议。
先以她的办事能力数落云文金的无能,继而开始批评她竟然超时了三分钟,意有所指地提醒她别把心玩野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竹眉头一跳。
什么身份呢?
听话的、指哪儿咬哪儿的……狗么。
云竹舌尖顶了下上颚,想早早结束,早早回去了。
她什么都没说,没辩驳,没解释,没谄媚表衷心。
偶尔的沉默应对,不仅可以加快进程,还能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例如此刻,老爷子眯了眯眼,静了片刻,再开口稍稍放软了语气:“给你的琴还趁手么?”
“挺好用的。”
“那就行。”
老爷子又关心了云文金两句,末了,温声说:“爷爷很看好你们的,别让爷爷失望。”
好似是推心置腹。
云竹“嗯”一声,如他所愿,扮一只听话的狗,乖顺地低头,敛藏在暗处的嘴角却是往上扬了一下。
一抹嘲弄的弧度。
几段话,就加深了两小辈之间的嫌隙,还要她们陷入满足爷爷期待的念头里。
姜,到底是老的辣。
她看得通透。
可云文金是个看不明白的,自小生活在老爷子一手打造的竞争环境里,已经被养成了老爷子所期望的样子。
不会去思考,其实对于老爷子来说她们其实没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手里的棋子罢了。
会议结束,云文金端着大姐的架子把她给扣了下来,美其名曰姐妹难得一聚,宴请她吃午饭。
实则是立威、敲打、试探……
偌大一个包厢,两个人隔着一张可坐十人的圆桌用餐,只能紧着面前的菜吃。
云竹面前,两荤一素一汤。
刚好对应她手里两家分公司,一个长期负责的项目,一个以她自己兴趣为主由她供养的女子乐团。
而大菜都摆在了云文金那边。
“够吃么?”云文金手放在玻璃圆盘上,“想吃什么,不用客气,就转到自己面前。”
意图很明显了,在以此试探她对云家其他资产的态度。
云竹笑了笑,甚至不用试,都能猜到云文金搭放在转盘上的手,用了力。
根本不会让她真转过去。
“面前的就够了,我胃口不好,吃不下那么多。”
云竹懒得转动玻璃转盘,也懒得听云文金意味不明的话,更懒得去应付,随口敷衍两句就开始走神思考,要用什么借结束这顿胃疼的饭局。
神思回笼时,只听云文金说:“……说起来,那天母亲带上你跟谈夫人吃下午茶,谈夫人对你印象还挺好。”
云竹轻轻一蹙眉,“谈夫人?”
“谈氏老总,谈鸿志的妻子。”云文金提醒她。
云竹在记忆里翻寻有关谈夫人的碎片。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想起无趣的茶话会上,谈夫人说这话时姿态高傲的模样。
俨然是成功击退花花草草的胜利者做派,把处理不好这事的蒋静娴气得够呛。
如今两家有意联姻,谈夫人对她印象好,可不是个好兆头。
云竹面色沉了下来,指腹摩挲了一下筷子,筷子尖端磕在瓷碗上。
细而尖锐的一声动静,敛在更脆的声响里。
是云文金把面前每一道菜都尝了个味,放下了筷子,取了湿纸巾细细擦着手,“指不定,三妹妹以后的战场都要挪地了呢。在我们云家啊,真没必要那么拼。”
闻声,云竹手按在冰凉的圆盘上,狠狠一转。
见状,云文金眉头跟着狠狠一跳,停了擦手的动作,抬起双眼。
对面,云竹已经拿开了手,搁在下巴下面,好整以暇迎向云文金的视线,弯唇笑了起来,
“我以前觉得,你只是跟生意场上的老油条比起来不够聪明而已,没想到,你是真的愚钝。”
云文金不满地拧起眉头。
“不是我想拼,是上面有人要我拼,你都说是战场了,不拼,可是会被弃用的。”云竹取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唇、细手,“也不是我太拼,是你太松懈了。
大姐,你觉得谈夫人如果真选中了我,就只是换战场那么简单么?”
视线里,云文金眉头拧得更紧,已经是陷入思考的神态。
云竹稍稍停了一会儿,扔了纸巾,笑意加深,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换战场,是带着别的兵马,来——吞并,谈家那个儿子是不中用,但他母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云文金神色一敛,一时失去了言语。
话到这份上,再听不懂就是傻了。
云竹点到即止,没再多说,起身径直离开了。
包厢门打开,云文金的贴身助理站在门口,见她出来,微愣了愣,目送她走了几步路远,侧身进了包厢。
甫一进门,酒杯便碎在了脚边。助理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朝着饭桌方向看过去。
云文金深呼吸了一口气,“跟母亲说,老二不喜欢谈家那个窝囊废,那就让老四上。”
助理唯唯诺诺地说:“可是夫人之前探口风,谈夫人好像有意云三——”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
云文金说完,冷笑一声,嘲讽道:“她有意云竹也正常,一个是上位的小三,一个是小三的女儿,都是一路货色。”
ˉ
云竹离开饭店的时候,看了眼腕表,离说好的两点还差二十分钟。
她给陈菲菲发了条消息,通知对方,她回去的时间大概要延迟到两点半左右。
陈菲菲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立刻给她回消息。
也有可能是在睡午觉。
云竹没再发其他内容,将手机收进包里,上了车。
司机是老爷子吩咐云文金配给她的,开的车年份有些老了,车里香薰味混杂着隐隐约约的汽油味,冲鼻子,开车技术也不如陆欢稳当。
不排除是为了他的主子故意整她。
一路开开停停,急刹车不断,引得云竹隐约有种想吐的冲动。
勾得云竹有种晕眩想吐的感觉,完全不能拿手机出来看了,会晕得更厉害。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漫长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不断上涌的恶心感,揉杂着脑海里不自觉回放的有关老爷子和云文金说的话,将受他们影响而产生的坏情绪给发酵。
她感觉到身体里,蛰伏在暗处隐忍不发的怪物,在躁动不安。
为了小提琴修剪光秃的指尖在指节上抠出深深的痕迹。
她在隐隐的痛感里,莫名其妙地想到陈菲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为了压制恶心,下唇内侧被她咬破了,铁锈味弥漫在口腔里。
像极了那个清晨吻里的味道。
小猫,最好是乖乖在屋子里。
不然,她真会忍不住。
偏头看一眼车窗外。
已经快到民宿了。
司机将车停在了民宿门口。
云竹看了眼行车记录仪上亮着的小灯,下车后,特意走到监控范围内拿出厚厚一沓小费递给司机,夸他:“车开得不错,人也机灵,会审时度势,拿着吧。”
司机扯了扯嘴角,笑得不自然,却是不客气地收了钱。
目送车开远,云竹再撑不住,扶着民宿门口的树干呕了一会儿,缓了缓,才往里走。
乘电梯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拿了房卡放置在感应器上。
“滴”地一声。
打开房门,里面一片黢黑,安静得针落可闻。
别说是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云竹到这时才拿手机看了眼。
也没有回复。
手垂到身侧,手机屏幕陷入黑暗,她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