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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节目里的男嘉宾在鬼叫,陈菲菲瞥了眼。

      电视屏幕里,镜子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不知从何时开始裂开一个窟窿,女鬼披头散发,在往外爬。

      是比之前还要吓人的画面。

      而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

      她看不清女鬼的形象,视线里是模糊的一团,被思想填充成——窗户纸被捅破后,涌出的复杂情绪。

      也听不见恐怖的背景音,只有云竹空灵撩人的嗓音,鬼怪精灵吟唱一般回响在耳畔,具有诱人沉沦的效应。

      差那么一点。
      她就要落入这人漫不经心的语气营造出来的氛围陷阱,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答应下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

      陈菲菲呼了口气问:“你认真的么?是认真的想要跟我从普通朋友关系,发展为这样的关系么?”

      “普通朋友。”云竹咬着这几个字的字音,笑了声。
      她将电视按了暂停,转过脸定定地看向陈菲菲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样的关系至少要比普通朋友更为亲密?”

      “……”
      陈菲菲一时无言。

      没办法违心地说“不是”,毕竟sexfriend比起普通朋友,会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但也说不出“废话,当然是”。

      “默认了?”云竹鼻腔里溢出气声,像夹杂不悦的冷哼,又像是裹着嘲讽含义的笑音,“你希望我是认真的么?”

      陈菲菲抿唇,借着电视机里清薄的光线看她。
      那样柔媚的眉眼,却是隐约浮着一层悒郁。

      忽而福至心灵,陈菲菲开口道:“等等,所以你是想跟我更亲密,对么?”

      云竹愣住,陡然生出一种无措感——她拧巴的心思就像是团在阴暗角落里的废纸,以为谁也不会发现,却是不仅被对方捕捉到了,还平整摊开在了她面前。

      “是这样么?”陈菲菲小心翼翼,怀揣试探。

      云竹深深一闭眼,“是。”

      “是只想跟我多一层那方面的亲密?”

      云竹没吭声。

      陈菲菲得不到想要的否定答案,再开口,语速快,语气也重:“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想要我做你的sexfriend?”

      为什么是sexfriend?为什么不是其他?

      我们暧昧不清。
      我们云泥之别。
      所以我就只能和你多一层那样的牵系,是么?

      最后几个问题,碾着骄傲的脊骨衍生,碍于自尊与面子高垒的门槛,怎么都问不出口。

      而被问出口的几句,揉杂的情绪太多,让这些听起来就像是逼问。

      一字一句,将氛围拉扯成了小提琴上的弦,拧得过紧。

      再这么拧下去,弦也许会断。

      明明不难回答,偏偏初心已经偏轨,它们落在偏离的轨道上,砸得扭曲变形。
      叫人没法袒露内心深处最诚实的想法。

      以至于,云竹默然了许久,思忖了许久,也就只能回答最后那个问题而已。

      “因为……感觉会很合拍。”

      陈菲菲习惯性地扯了身后靠枕当抱枕,忍不住深究,不回答代表着什么。

      这人能把她的沉默当作默认,是不是意味着,看似被略过的那两个问题,其实已经给出了“默认”的答案。

      越想越烦。

      陈菲菲狠狠揪着抱枕边角,忽而反应过来什么,低眼看向怀里的抱枕,不由一愣。

      什么时候放在她身后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云竹有点忍耐不了这样的氛围,尤其是此刻陈菲菲低着头蜷成一团的姿态,让她有点难受。
      甚至让她后悔,难得一次放纵自己被情绪掌控,难得一次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说出口的决定。

      果然,就像老爷子教她的,任由情绪掌控言行举止,最是容易出岔子。

      “怎么不说话?”云竹说。

      陈菲菲回过神,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俩会很合拍?”

      云竹歪了歪头,不太确定的语气:“你刚回来的时候?”
      认真的,有点可笑。

      “……”

      陈菲菲又把脑袋垂了下去,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这丫的算哪门子的合拍?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当时,确实是有感觉的——心脏里电闪雷鸣,而她的身体陷入潮湿而又闷热的梅雨季。

      气氛被这两段对话搅和得轻松了许多。

      再看陈菲菲这个弱小无助的姿态,云竹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从无措,变成了无奈。

      她好像拿陈菲菲一点办法都没有。

      指尖蜷了两下,云竹微不可察地做了个长呼吸,抬手,伸过去,揉了揉陈菲菲的头:“不逗你了,把明天的自由活动时间空给我吧,这就是我想你满足的要求了。”

      她揉头发的力道很轻,可谓温柔,像在安抚。

      陈菲菲眼睫轻颤了两下,在她收回手时,轻而缓地往上抬了抬眼。

      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怎么品味,都不是玩笑打趣,那时候根本不是在逗她,只是现在在哄她而已。

      两个有求必应。
      两个都是要求。

      陈菲菲不想再陷入刚刚那个话题里了,没有追问,没有戳穿,揣着明白装糊涂,顺着说:“要去干嘛?”

      “再去一趟陶瓷馆吧,我想明天你状态肯定比上次好,可以好好玩一回,陶泥管够。”

      很难描述的心情。

      前几日,大部队一起去做陶瓷,她因为晕船状态不好,没心情捏,刚好小鹿奶奶说泥不够,她就把自己的泥都让了出去。

      从陶瓷馆出来的时候,鹿呦拉着她落在队伍最后,给她发了个大红包,让她自由活动的时候再来一趟。

      当时,她注意到,前面的云竹忽地回头看了过来,像是突然发觉她落队了。
      见她同鹿呦走在一起说话,云竹很快又扭回了头,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步子放慢了下来,不声不响地与她一点点拉近距离。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说:“算了吧,一个人来多无聊。”

      想这人听到,最好主动跟她提陪她来。
      那时,她是察言观色、言语试探,这人是不动声色,不还以为没听见。

      原来,不仅听见了。
      还如她所愿了。

      “想好了么?给不给我。”云竹问。

      陈菲菲神思回笼:“把什么给你?”

      “你。”

      陈菲菲呼吸一窒。

      对方也没有多解释的打算。

      直到她自己反应过来,是指明天腾出时间给对方的事。

      找回呼吸,陈菲菲软声说:“给。”

      这之后,遥控器被按下播放键,电视里的晦暗阴冷的恐怖画面再次流动,空调冷气充斥每一个角落,钻出门缝,冲淡走廊外陌生人路过的脚步声。

      屋里只剩电视里的声音,敛藏着平缓的呼吸。

      她们谁都没再提第一个有求必应。

      像玻璃杯上结的冰雾,薄薄一层,覆盖潮湿的清晰。

      ˉ

      次日,睡到近中午,陈菲菲给陈仪打了一通电话,汇报今天的行程,聊得还算愉快。

      而后,同云竹一道出了门,在古街解决了午饭,慢步前往陶瓷馆。

      两人在店里耗了一下午。

      陈菲菲做了个盘子,盘子边缘缠着花草,正中央趴了一只立体的小猫。
      刚准备展示给云竹炫耀,她胳膊都还没碰到对方,对方手先伸了过来,在猫猫旁边放了个四不像。

      “这什么玩意儿?”
      “狗哇。”
      “……你管这牛不牛,马不马的玩意儿叫狗?”

      “那不然?”
      “拿走拿走。”
      越看越丑。

      云竹瞥了眼她的猫,“那你给我捏个小狗。”

      “……看在你付钱的份上。”
      陈菲菲哄着自己,在手机上找教程,认真给她捏了只边牧。

      “为什么是边牧?”
      “聪明呀,也好看。”陈菲菲低着头,认真给狗狗上色,难得没跟她斗嘴。

      云竹撑着脑袋,把玩自己已经捏好的小猫,想到要给这小玩意儿上什么色了。

      做完狗,陈菲菲凑过去看了眼:“三花呀,有一说一,你捏猫还行。”
      云竹轻笑了声:“可能,因为喜欢吧。”

      陈菲菲掀了掀眼皮,看她的侧脸。

      “比起总被栓着训的狗,更喜欢自由无拘束的猫。”
      店里的光柔暖地洒落下来,只染在她眼角,被眼睫投落的阴影隔绝在外,漾不进眼里。

      陈菲菲顿时觉得涩然。

      从说喜欢开始,“猫”就有了别的含义,“狗”也一样,她敏锐、聪明,这比喻说得含糊,她也能领悟其中含义。

      她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软成了一摊。

      因此,在云竹将那只牛马似的小狗粘到她盘子上,与她的小猫紧紧挨靠在一起时,她没有拒绝。

      店员将她们捏的陶泥放到了待烧制的架子上,摆放了信息标签。

      陈菲菲顺着那一排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小鹿奶奶捏的陶瓷罐上,越看越觉得像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由驻足在架子前多看了一会儿。

      云竹结完账,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确定地问:“在看什么?”

      “看鹿奶奶捏的那个陶瓷罐。”陈菲菲歪了歪头,“感觉有点像……”

      她欲言又止。

      云竹轻轻蹙眉,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记忆里,她为母亲挑了又挑的东西,“骨灰盒?”

      陈菲菲头皮过了电似的一麻,心跳都变快,“对……就是这个……不会真是吧。”

      “想太多了吧你。”云竹揉她脑袋,“走了,肚子饿了。”

      陈菲菲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个陶瓷罐,最后一甩头,将相似的感觉抛之脑后,转而问云竹:“话说,离世以后,你的墓碑想刻下什么样的墓志铭?”

      踏出门槛,外面暮色四合,天空的云层像被火烧成了一片。
      起了风,裹挟着盛夏的热气,以及不知名的花香。

      云竹的声音,融在风里,却没什么温度。

      “我是一列剥漆的列车,行驶在锈迹斑斑的轨道。”

      没有下文。

      陈菲菲在风止的瞬间,不自觉地脑补出了下一句。

      终于,可以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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