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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6 ...

  •   永、恒、白、昼。

      陈舒夜还是把书借给安桃了。回去之后,安桃躺在床上,将书举过头顶,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黑金封面上的烫金白字,又打开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不就是游戏《永恒白昼》的脚本吗?

      当然,不全是脚本,准确来说应该是《永恒白昼》背景故事的小说化。

      安桃本来是怀着随意的心态翻动的,但看了一会儿之后还真入迷了。虽然《永恒白昼》属实火过一段时间,但它火的时候安桃正在上高中,每天忙得头晕眼花,她在做游戏以前也谈不上有多爱游戏,因此对它纯属“久闻大名敬而远之”。

      但在情不自禁看完这本厚得像砖头的小说之后,她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永恒白昼》曾经那么让人沉迷了。

      肚子发出了惨重的抗议声,提醒着它主人对它的虐待。安桃看了看表,很好,凌晨一点,而她一点也不困,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打开电脑,下个《永恒白昼》玩个通宵。

      算了算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理智强迫安桃暂时按捺住了躁动。她随便垫了点东西,又洗漱了一下,躺回了床上,想要开始数羊,但脑子里却还控制不住填充那些精妙的情节,挥之不去,越想越精神。

      同行才最能看出门道,安桃都要佩服死想出这个设定的人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世界观原创性这么高,又这么完整,还没有借鉴神话,背后的逻辑又一环套一环……简直就是国产克苏鲁神话的创世级别啊!而且文笔也细致得不行,太完美了!

      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不,他就是个天才。

      这本小说是五年前出版的,从情节来看,一切远远还没有完结。封面上也明确标注着“1”的符号。安桃心痒难耐,打开手机又搜了下,想找“2”来看,但却发现全网除了一群和自己一样嗷嗷待哺的读者,再无任何“2”的痕迹。

      “2”不见了,而安桃搜索作者“未有期”也同样毫无结果。在徒徒耗费了半个小时之后,她唯一得到的信息就是“未有期”是《永恒白昼》的文案主策划,其他没了。

      那么,未有期什么时候才能写《永恒白昼2》呢?

      “未有期不会再写《永恒白昼2》了。”第二天,安桃问陈舒夜的时候,陈舒夜简单地回答,“他已经离职了。”

      安桃一惊“”“离……”

      “嗯,就是这样。”

      陈舒夜的语气很平淡。他似乎急于结束这个话题。

      安桃很少见陈舒夜这样。更加诡异的是,当她问其他人未有期的事时,所有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是《永恒白昼》以前的文案主策划,现在已经离职了。”所有人都把这条公开信息又重复一遍,然后转移话题。

      只有口松的杨中堂无意中多泄露了一条消息。他说“未有期”的原名是“洪书期”。

      洪书期……

      “洪书期”的检索结果比“未有期”还要少,除了起名测分之外,别的就剩一些垃圾网页了。但安桃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名字;如果不是见过这个名字,那就是见过相关的信息……信息……

      “午休的时候,大家还是少玩点电脑,”方想的声音在后面阴阳怪气地传过来,“到时候上班的时候又喊眼睛撑不住得去天台放放风。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以现在就工作。”

      这话不是说给安桃听的。那帮每天聚众打敌厂MOBA游戏的家伙一听瘟神的声音,立刻就萎了。

      杨中堂手忙脚乱地关上电脑,小圆柱子屁滚尿流地回到工位,抓起一只毛绒梨,趴在上面“但愿长醉不复醒”。

      方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他已经在这里呆一上午了,午饭都是让人打给他的外卖,他自己则寸步不离岗位,誓死盯死一帮混子。

      安桃想了想,在电脑屏幕上打下几个关键词。

      果然,找到了。

      这是一则社会新闻,当初颇为轰动,王英还用这个当负面案例,警告安桃不要去游戏公司送菜。新闻讲一名梨厂的游戏策划“洪某”因为长期过度劳累,在工作岗位上突然运动,经抢救后,洪某生命得以挽救,但却确诊了“扩张型心肌病”。

      扩张型心肌病,绝症的一种,预后效果很差,确诊后5年生存率约为50%。最关键的是,得了这个病之后加班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这就是“洪某”离职的原因吗?

      安桃拉开抽屉,定定地望着封面。恍惚之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和周末的陈舒夜重合了——那一天的陈舒夜也是这样凝视着封面的。未有期。这三个字简简单单地放置在封面的角落,和极尽奢华的“永恒白昼”完全没法比,稍微一晃神就会忽略掉。这是不是就像李义山的那句诗呢?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

      下午的时候,方想又和T11爆发了一场矛盾。

      这次的主角是杨中堂。杨中堂的儿子小虎子正在上小学一年级,星期一有个家长会。杨中堂上周就给陈舒夜请过假了,他也加班加点提前把工作时长给补足了,结果在快出发的时候,方想死活不肯放行。

      “不是,想神,”杨中堂急得不行,“我都请过假了。”

      “在群里发一句,报备一下,这就算请过了吗?”方想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没注意到我没同意吗?”

      “刀哥同意了呀!”

      “舒夜同意了,那是在我不在的时候;现在我在这里了,我是这边的最高负责人,请假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杨中堂的胡子抖了两下:“那您可以同意吗?”他说得可怜巴巴。

      “你非得去参加这个家长会?”方想反问。

      “……”杨中堂被噎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我都答应小虎子了……”

      “他从小到大那么多家长会,你打算都参加?”方想说,“还有运动会,还有这、那……全都参加?老杨,我自己也有儿子,我知道你的委屈,但我也没都参加啊。”

      “想神,”杨中堂无奈地说,“您夫妻和睦,我是单身男人,我爹妈双亡啊。小虎子就我一个照顾了。”

      能把形似98版水浒李逵的杨中堂逼出这样的话,方想也算是个人才了。

      方想最后还是放杨中堂走了,不过临走前他还附赠了杨中堂一句话:“虽然我很理解,但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在游戏公司当PM了。”

      “……”

      杨中堂悲愤地离开了。

      晚饭的时候,杨中堂发来贺电:他果然迟到了。老师把这个唯一迟到的家长一通好训,小虎子表示自己很没有面子,并不想理爸爸。

      “这人干事?”莫饮年直接下评语,“这能忍?这人还能留着过年?”

      丁卿尘赶快打圆场:“别这么说人杨中堂,他也挺不容易的……”

      “我说的是方想。”

      “……”

      一群人坐在食堂角落,本来是打算商量怎么办的,结果怎么办商量不出来,反而变成了批斗大会——准确地说是莫饮年单人的脱口秀大会,其他人出于种种顾虑,都没敢把矛头对准方想。只有莫饮年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无所畏惧地狂喷,点名道姓地狂喷,日月无光地狂喷。

      安桃默默地给老哥去盛了碗汤润嗓子。

      “所以,”莫饮年把空碗一放,粗着嗓子说,“哥侄子去哪儿了?”

      “他好像去锻炼了。”安桃说。

      “锻炼?!”莫饮年眉毛都竖起来了,“都他娘的火烧眉毛了他还在锻炼?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啊!所以今晚我们还加班吗?”

      这倒是个实际问题。说曹操曹操到,陈舒夜在大家的小群里说,今天大家晚上多呆一会儿,但他可以保证大家九点之前离开工位。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莫饮年问大家。

      没人知道。安桃又想起了那本《永恒白昼》,无端地。

      吃完晚饭,工作不情愿地再次开始。杨中堂也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大家缓慢地敲击着键盘,谁都打不起精神——要知道做游戏也算是重脑力劳动了,大家之前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经过了一整天的高强度活动,谁的脑瓜子还转得起来?

      方想对此很不满:“你们一看就是游手好闲惯了!太懒了!早就该治治了!”

      大家不敢言而敢怒。

      寂静的夜晚,只有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方监考老师在巡视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累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开始处理一些工作。

      安桃身边的陈舒夜伸了伸胳膊,拿出了手机。

      他举起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突然“啪啪”连拍两张。这么大的动作当然引起了方想的注意:“舒夜,你在干什么?”

      “手机卡了,”安桃听到陈舒夜说,“我看看还能不能用。”

      “你是用电脑做游戏还是用手机做游戏?”

      “对不起。”陈舒夜从善如流地道歉。

      陈舒夜态度这么好,方想也不能说什么。等身后没了动静,陈舒夜掏出手机,放在桌面上,优哉游哉地编辑起了朋友圈,然后点击发送。

      陈舒夜淡定地写着策划稿,甚至抖起了腿。

      安桃心痒难耐,很想知道他发了什么,但陈舒夜交代过大家——方想在场时,每个人都必须得工作得无法自拔,绝对不能开小差。

      好在这种疑惑也不需要持续太久了,因为方想的手机很快就响了。他飞奔出去接了个电话之后,回来的第一件事是飞奔到陈舒夜的工位前咆哮:“陈舒夜,跟我出去一下。”

      “不了吧,”陈舒夜淡定地继续敲击键盘,“想神,我这太忙了。”

      “你忙个屁!”方想气得脏话都飚出来了,“你忙得发朋友圈???”

      “想神,”陈舒夜继续气定神闲,“我都准备通宵为游戏事业做贡献了,发个一分钟的朋友圈,不是原则性错误吧?”

      他说话的声音慢吞吞,还含音吞音,活像个树懒,能把人给急死:“你不就是打击报复吗?你……”

      手机铃声又响了,其声震天——还是方想的。

      “我回来再收拾你!”方想撂下一句话就跑,差点连工牌都忘带了。

      陈舒夜得意一笑,抬手保存关机:“下班了下班了。”

      陈主策潇洒走人,留下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看这条让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方想老狐狸都原形毕露的票圈到底是什么。只见手机屏幕上,一张众人都在勤勤恳恳加班的照片格外显眼。别说,构图还真不错。众人粗重的黑眼圈和窗外透入的深夜黑光,还有墙上写明八点半的时钟辉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惨。

      上书配字云:又是一个加班夜,真辛苦啊^_^不过为了游戏早日上线,一切都是值得的!

      颜表情让安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就这?

      这就能让方想表现得宛如失了智?

      倒是高美琳似乎比较懂内情:“这朋友圈不是发给我们看的,是发给方想的妻子看的。”

      “方想的妻子?”

      “方想的妻子以前找陈舒夜有点事,加过他,”高美琳解释,“你们看,照片里是不是有方想?”

      还真有。不光有,陈舒夜还很鸡贼地利用了光影大法,把方想拍得要多秃有多秃,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我记得想神的老婆有点凶。”杨中堂挠了挠头说。

      “他气管炎。”莫饮年补充。

      “陈舒夜太狠了,”高美琳啧啧称叹,“挺好,我们也下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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