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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二二回 ...

  •   第一二二回-七擒同纵引疑谗忌,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赤乌义从备战蛮军不休。几位领将自那夜受宗政羲威压逼袭之后,反思大局,不敢耽搁付尘那边獦狚铁骑野外驻军,且顾念着蛮军此处人数优势确实显著,倘若果真事出有异得了败局,也难免又叫胡人借题发挥,反倒不如顺水推舟,无非是言语上谦让些许,也碍不得大事。
      因此,当夜出言冒犯最甚的范行同其他三个参将携兵伍亲往吴洲县外赔罪请军。
      付尘坐镇主军,事先既已知晓其打算,也不欲多为难。反道自己念着故交情分,行战动兵时,必会竭力相助,在胡主处端言正行。
      他这一谦让,只教范行松气的同时又心生些许惭愧。二人畅饮阔聊,直亲近若忘年交一般,言笑着领兵同回桐关之外。
      而被俘至营的蛮将巫马孙抵死不屈,宗政羲以惜才由,也不欲上刑逼降,一来二去,已是第三回放虎归山。义从营兵对此上下生疑,哪怕这蛮将身负武力,可也不至于几次三番地在遭拒之后还要执着劝降,但兵主既有命令,也不得不听从。
      苻璇于汾瀛宫中当然也得知了前线消息,以巫马孙从前之能,尚还未有过接连三回被俘虏之敌营的状况,于兵将而言,此乃奇耻大辱。可未至巫马孙主动请罪,苻璇却一反常态,坚持要巫马孙继续领兵冲锋,且要看看他到底有无本事。
      巫马孙忍气吞声,同时也愿得一胜仗雪耻,便又上书请兵。苻璇一概应允,又自蛮左故地硬调了两万人马过来,予以戎泽及巫马孙补兵反击。
      于赤乌义从这里,领将皆要庆幸及时向胡人派来的铁骑服软。毕竟同是屡次经战的军伍,力量强悍,作风肃整。更令人惊喜的是,付尘所携众多他们此前从得未见过的新式军械器刃,在战场上杀伤力极大,有事半功倍之效。
      诸将经历此前之事,也不得不于心中暗叹,宗政羲果有先见之明,及时制止其言行,哄好来人。倘若白白令胡骑弃走,那这兵数骤增的蛮军,即便能应付,也避免不了无数死伤,反不得意。
      参营之后,付尘主动请缨,揽下接下来同蛮军的对战,义从中的将领自然也不欲这时候同其争抢这领首之位,并无异议。两军相合,由付尘领战。
      私下里,付尘有意在分配人手时,令獦狚铁骑中那三千余燕人参同作战,而特将那两千胡人调配在后,以备增援。平日调兵遣将,也不言族别区分、效忠人主,皆以兄弟同伍相称。种种细节,纵然是那些军营中厮混多年的粗人,时而也会发觉其照顾之情,正直之意,因而也由心而生起数多好感,先前的芥蒂也渐趋消失,偶尔仍会心起些羞惭后悔之心。
      众兵齐心,自当战无不胜。
      宗政羲组建亲训的赤乌义从沿用当年燕国赤甲军伍初建时的兵制规矩,同时配合行战,又稍作调整,删减不少无用招式。此次同獦狚铁骑配合,又重整了行战时的习性,磨合渐紧。
      三月之内,付尘率军强攻四次,四仗告捷。
      纵然巫马孙回回增多防备,都抵不得这四回再次落入敌手,再生耻辱。
      “将军。”
      门帘处传来兵卒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一道白光漏出缝隙。
      背靠营角的狼狈青年僵硬抬首,被那光线晃了眼睛,眯眨着睁不开。
      似有颀长人形扯开那白缝间,越拉越大,然后走近至前。
      那人背负光线,显得面目幽深,但那五官疤印的形状,当即便令巫马孙在饥渴交接中辨别出这是谁。
      他冷哼一声,如往常一样露出不屑之色。
      付尘神情淡淡,瞥了眼一边分毫未动的吃食,只道:“巫马将军这块骨头还真硬,我们送上酒肉佳肴、好言相待都不曾把你给说服了,这份骨气,令人佩服。”
      “哼,”巫马孙又冷笑,道,“这点儿伎俩想拿来劝降,你们不过是在侮辱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们怎么做,你都不打算投降?”
      巫马孙挑眉看他:“我倒是快忘了,你我交战并非一日,你当初在燕军卧底,见死不救,后来联通了胡人外族……看你这长相,说不准本与我蛮族有何血缘勾连。四处奉主的走狗,效死输忠的道理,你怎么会懂?”
      指节咔嚓作响,付尘听惯了冷言,虽不至于被激怒,可也在此事上有介怀,面色又冷下几分:“你以为我现在同你废话,是不敢杀了你?若我要你死,早在头一回交战就不会留你性命。”
      巫马孙挑衅盯着他:“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仅不打算杀你,还打算放了你,”付尘冷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更有耐心……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都这么多回了,次次被抓,除了你自己武功不如,也不想想是否有别的原因。”
      巫马孙一顿:“……你甚么意思?”
      付尘蹲下,盯着他,道:“你刚刚大言不惭如何说我的……我还以为你很清楚。”
      “……我信你?”
      “随你,”付尘又起身,低睨其人,“凭你这样粗心大条、不长脑子的,即便我不动手,你也在蛮军活不下去。”
      “你!”
      藏青袍角略扬,人又返至帐外。
      “……将军。”
      “把人放了,记得给人牵匹好马,像之前一样,吃食备足,莫教巫马将军路上饿着了。”
      “……是,不用同仇将军……”
      “不必,我来时跟他打过招呼,你只管去做。”
      “是。”
      巫马孙闭上双眼,脑中思绪翻滚,若隐若现的一个念头萦绕不绝。

      义从军绕过桐关西行围城,业已逼至汾瀛城都。
      单枪匹马穿过街道。
      自蛮人占城之后,虽是仿照胡人礼遇旧日燕民,但含了从前威逼时的恐吓意,百姓心知肚明,只是为了保住性命,不敢声张罢了。
      巫马孙这次直接回了苻璇所在的汾瀛行宫,沿路郁结未消,一次比一次空荡的街巷人流使其心头堆砌的乌云更难散下。
      穿过层层屏障,在族人通传下,他进了议事的主殿。
      这是他第二回到这里。上次被迫来此时,同样是穷途末路,只是这次,他已经没有能搪塞的理由了。
      “巫马,”苻璇屏退了殿中所有侍人,似是已经不愿再多言,只看着他,“我听你说。”
      巫马孙心头陡凉,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在这接连发生的事上,必定有人就此在苻璇面前乱嚼舌根。他难得敏感一回,却又不愿深信细思:
      “尊主……末将无能。”
      “连败七次,活俘敌营……这样的事孤王都算是极少听闻,你的确无能,”苻璇平声道。
      巫马埋首,愧疚不语。
      苻璇眯眼打量他神状:“……巫马,孤王这会子累了。你替孤王想想,你的事,要怎么办?”
      “巫马孙愿受责罚,只恳请尊主再给机会,向敌军反攻雪耻。”
      “孤王可已经给你这么多次机会了,你可知,这每一次,孤王顶着的是多少人的压力?”苻璇极力辨他神色真假,道,“……巫马,你知道,若换了旁人,这种事,发生了两三回就已经自裁而亡,不敢再来见孤王了。你比旁人要跟孤王亲近些,来路上……怎么没想着自己解决呢?”
      巫马孙大惊,已不知他是试探还是真有此心:
      “尊主,巫马之所以不肯轻易就死,正是因同您情谊横前,所以才要明证自己有能力攻退敌兵,而非撇下烂摊不管。”
      “巫马,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巫马孙心头一凉。
      苻璇接着道:“你年纪小,故而孤王未叫你轻易入军施才。而自你领兵的短短几年间,行战有胜有负,可不听孤王言的次数,却是蛮将中的头等份。若是你有本事掠得一好结果,孤王尚且可以从轻发落,可你却屡屡试探孤王底线,闹到这个地步……孤王算是为手下诸多同族将士计,都留不得你了。”
      “……尊主,您真的不相信我么?”
      “孤王一直愿信,若不是为此,换了旁人,孤王不会叫他在战败数次之后仍继续领兵,”苻璇眼神一顿,停在桌几上被墨砚压着的半片纸笺上“尽信将”一言,手指敲打的节奏停了停,道,“可一再辜负孤王信任的,许多年前曾有一个……下场如何,孤王不多说,你定能猜到。”
      巫马孙表忠道:“尊主,那敌将屡屡拿旁物诱末将投降,可末将没有一次松口,叫他们诡计得逞。末将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
      “他们那群燕人若使上诡计,只怕……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您……还是不肯信末将之言?”
      “……我问你一件事,”苻璇转眼改了话题,道,“你和沙立虎一直有嫌隙,这事我多少能感知到。”
      巫马孙紧抿唇角。
      “但是……之前一直有族兵向我告发,说是你曾多次暗中授意底下人拿无端事陷害沙立虎……这种事我是不信的。但也奇怪,若是旁人陷害,怎么就每每揪到你身上?”
      “此事,您要去问他,”巫马孙冷冰冰道,“这数次出战,戎泽为主将,却将责任撂在末将一个前锋身上。末将早有怀疑,这几多失败,是有人暗中故意为之。”
      “当初,燕国的赤甲旧军如何裂解,您清楚,还有他,也清楚……末将请尊主明察。”
      苻璇神色一凝,冷寒之意跌落眼角眉梢,彻底不加掩饰:“巫马,你以为我在这里询你意思,是真的肯信你句句所言?你这么说,才是教孤王彻底失望了……你到孤王身边时为五岁,今年也不过方至二十,可这少壮的鲁莽脾性,孤王可不能拿着族人性命和寸寸疆土给你长记性。”
      语毕,他拢指扣了三声桌面,殿外人闻声进入。
      苻璇一摆手,那几人便将已经面如死灰的巫马孙拖下去。
      殿内重归寂静,苻璇对着空荡廷下,道:“出来罢。”
      侧旁广柱之后,缓缓走出一人,行至方才巫马孙所跪之处,双膝砸地:
      “……尊主。”
      “沙立虎,”苻璇眼神清冷,道,“这次给巫马行刑之事,我就全权交付你了。”
      “尊主要末将如何做?”
      “依定律,将帅所能领最高刑罚为车裂之刑,巫马伴孤王多年,孤王就把这古刑赐给他了,”苻璇道,“我要你率所有蛮兵出来围观刑场,尤其是你,这分尸之刑,你得在前面好好看着。”
      沙立虎打了个冷战,忙道:“末将领命……绝不敢对尊主生贰心。”
      “最好如此,”苻璇冷笑着将桌上那纸笺撕碎,细微的摩擦声令人胆寒心惊,“沙立虎,我也就着巫马之事再提醒你一句,莫以为现下良将剩你一人,孤王就不敢动你。哪怕有一日,那敌军真的攻至蛮地,孤王是不会教外人来给你们了断的,最好,都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我这原话,你同样可以告诉戎泽、告诉你麾下的军众。背叛忤逆我苻璇的下场,各自先想明白了。”
      沙立虎俯身忙道:“不敢……末将惟尊主命是从。”
      “起来罢。”
      这声音和缓几分,沙立虎悄悄抬首瞥了眼,又连忙垂下。不知为何,一下子便忆及当年,苻璇也是这般冷傲之色,凭少年之力登领蛮王之位,说服诸长老顽固。暗中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已不得知,但既有如此地位,便已知其人的本事和城府,不可小觑。
      直到出殿之后,沙立虎仍旧晕晕乎乎的,也没想到这三言两语,之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便要遭此重刑,苻璇命令不可耽搁,即时便着人准备。同时通晓附近营地军卒,数万将士一同围观刑场。
      场面之壮观,令人唏嘘又徒生寒意。
      不多时,这消息便直接递至数十里外暗处驻扎的赤乌营中。
      “……虎毒尚且不食子,”付尘淡淡摇首,“那巫马孙既算得上苻璇半个儿子,又怎肯狠下心做出这等事。”
      “那你只是不了解他罢了,”苻昃随意转着一罗盘,心思不知在何处,“他若再狠下心来,指不定连我都能算上帐。这么多年对我温言软语……若我真误了他的正事,呵。”
      付尘抬眼看他:“你犯险来此,难道能一直瞒着他?”
      “逻些那边有我布置的人盯着,”苻昃冷道,“我平日里神出鬼没本就是常事,没人会追究这个。”
      “……若是我把消息放出来呢?”付尘淡道。
      苻昃盯着他,想看出他此话真假,奈何这青年脸色淡漠,双目失神,自带一种冷厉色,也不似玩笑意:
      “为什么……于你有甚么好处么?”
      “苻璇若在意你,说不准会气得吐血,饱受挫败;若他不在意你,难免还忌惮着你身上的本事,除了灰心几分,想着如何封锁消息、不叫族人得知,或许还会想方设法拿你的短处软肋相挟。不过纸包不住火,一旦漏出去,你们蛮族内部,怕要先乱起来了。”
      苻昃偏首向一边静默批注书录的男人,又转回来,坦言道:“是仇凤答应我的……军中裁断,他才是主帅,你来威胁我?”
      付尘挑了下眉,也朝宗政羲看了眼,没说话。
      男人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苻昃,道:“……也未尝不可。”
      “你!”
      他正恼时,听得侧旁青年一声低嗤,转眼看去,笑纹未褪。
      “你耍我?”苻昃扬眉,颇为羞窘。
      “只为试探一下你底线如何,”付尘直白坦言,道,“多有得罪,抱歉。”
      “你们这两人……”苻昃不知他们何来的恶趣味,“总揪着我耍弄……我可不是小孩子。若是惹急了……”
      付尘笑笑,难得的轻松须臾,正在此时,有一人磨蹭着开帘进帐,定眼在付尘身上,犹豫道:“……贾大哥,我有事要告诉你。”
      见来者是晁三,付尘奇道:“三郎?……可是军备上出了疑难?”
      “不,不是,”晁三朝帐内扫了眼,又看向他,“……你出来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
      宗政羲暗自抬了下目光,而后又收回。
      “……好。”
      付尘见他支吾,想必是有何难言之隐,便随其到了帐外。
      四下无人,晁三迟疑着附耳在青年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然后便看着青年面色僵了僵,反问:“……你确定?”
      晁三吞咽了口唾沫,面色更为难看:“二哥昨天夜里接到消息之后,已经带了军中那两千胡人前去搭援了。”
      “……为什么信报没有直接禀于我?”付尘冷然道,“獦狚铁骑的领军之权在谁手上,他们分辨不清楚么。甚么时候轮到他来替我做主了?”
      晁三也自知理亏:“这事确实是二哥的不对。他私自拦下消息,你手下的那些兵从应当也是知晓你和我二哥关系亲近,所以才以为……以为这就是你的意思,是怕扰乱他们赤乌营同蛮军的交战,所以也不敢漏了消息……这事我还是去找他的时候偷偷听到的,然后二哥就发现我了,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这时候人已走了,再说也是无用,我总不可能抛下这边的事再过去,”付尘冷静道,“这个晁二……”
      晁三劝道:“二哥说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两边的事你都得顾及……若是你要选,肯定就打算领兵前去,但是曹、滑州那边的事他又更熟悉一些,故而就擅自带兵去解决了,他叫你放心。”
      付尘不同他多争辩,别了人后,踱步消化了讯息,重进帐中。
      沉默坐回椅上。
      男人依旧在原处注文,苻昃低首把玩手中物,暗自递了视线过来。
      纵然适才在帐内甚么讯息都未表露,此时氛围已有不寻常,一片沉默中似有阴云笼罩,谁也未曾开口发问。
      付尘低眼默坐良久,直到那地面上的蠕虫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爬进他视野。他方如梦醒一般,骤然抬首。
      不知何时,宗政羲业已停了手中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纵然隔得远些,他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并不迫人,反有安抚宁心之意。
      对视了一会儿,付尘跌跳起伏的心念落定,缓缓启口道:
      “……随行的胡人传报,三叔行至缁水畔时,受袭负伤,现在下落不明。”
      旁听的苻昃挑眉,这边宗政羲沉声问道:“何处来人?”
      “……不知道,说是燕人,”付尘眯眼,“但我觉得……未必。”
      “你觉得是胡部余孽?”
      付尘僵硬颔首:“暂时没听到暚公主处的动静,但她肯定会封锁消息,这种事情突发,即便和叛部无干,也难保不会重又激起其蠢蠢欲动之心,何况……”
      “你若打算前去,只管调兵,”宗政羲道,“这边蛮战无需担忧。”
      “……昨夜晁二背着我,把铁骑里的那两千胡兵调走了,”付尘道,“我居然现在才知晓……”
      “为甚么?”宗政羲肃道,“军令从将,这么重要的事他们越过你告诉晁耀宗?”
      “手下人都知道晁二是我弟弟,”付尘道,“应该是他截了消息,拿我的名义传的信。”
      “这是军纪问题,不容疏忽。”宗政羲道,“晁耀宗是你义弟,此为私,调兵遣将之任,则为公。公私若混,免不得军内再有就此效仿之人。”
      “是……之前我着实没留意到……”
      付尘皱眉,思及之前同晁二商议军务,多有相互间主次不分的状况,难怪手下人以为他二人形同一人,关键时候出了这等差错。
      宗政羲放低了声音,暗中提醒道:“我知你重此情谊,可实不该混淆了情理根由。即便他不是恶人,也不能过度坦诚了实心,人心相隔,又岂知其背后算计?”
      “是,”付尘闭眼,于晁二事上,他也算有所隐瞒,“……是我未曾吸取教训。”
      “你不见得有错,但确有纵容之心。事关胡主要事,他知道内情,还事先瞒你,未免就太过任性,”宗政羲道,“就算他是虑及着你,亦是自私之行。”
      付尘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重理了思绪:“……事已至此,我还是要前去一趟,但那半数铁骑,就暂时扎在此,以备你待用。”
      “他们不会听我的差遣,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你带去。”宗政羲道。
      付尘眉心不松:“蛮军这边刚刚拿巫马孙开刀示众,正是上下齐心之时,沙立虎同被召回,显然是要在此展开要战……你这里的义从军,满打满算,大概为七千余众,可蛮人若是把所有族军集于此……少说,也得是十倍之数。”
      “现下三叔那里下落不明,我也无有在其余地方上的调兵权,”他忧道,“我这里的三千铁骑,起码能合上你的军队凑个万数,胜算也该大些。”
      宗政羲摇首道:“没有你那三千铁骑,胜算照样是十分。去做你的事。”
      付尘纠结之余,苻昃插言道:“我看,你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别乱跑了。你不是还一直惦记着你爹的事,万一这事真和胡人有干系,那胡羌狼主但凡出了一点差错,你就在劫难逃了。想必你那认的弟弟也是考虑的这点才瞒着你去的,你这时候再赶回,岂不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苻昃本就凭借先前的占卜将付尘的身世来历解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这些日子相处间偶然透露的只言片语,早已将其身份搞了个清楚明白。此时立足大局稍一联系,便能看得透彻些。
      宗政羲思道:“暚公主处必定先你一步收到消息,她再不敢妄动,想必也有权力和机会动用兵众支援……去与不去,只看你。”
      付尘看向男人方向,道:“话是不假,照理我在此,再追赶上去也未必能顶上大用,说不准反受其害……但是……”
      青年眸光闪了闪,情理权衡,各有各的利益,是世上最难事。
      男人以目色包裹,温声道:
      “莫做后悔事。”
      付尘回转过身,再次沉默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
      帐内其余两人都是堪破这大致状况的局外人,偏偏替其做不了抉择,举步重担全压在付尘一人身上。
      “……怪只怪已知的讯息太少了,”付尘喃喃,一边整理着思绪,“来人禀说为燕人,倘若真是燕人,至多是像当初晁二手下的兵卒一样,出身山野民间,反抗胡族。这等暴乱,赫胥暚可有明确理由在各城围调兵,只需瞒下胡主失踪的消息即可;若是之前的那些叛部也有掺和,纸包不住火的事,无非多要在其中搜寻证据,设法避开叛部眼线。晁二那边已经带了两千人过去,若是他再率兵把这獦狚铁骑凑了个全整,来日究问起来,也是他违命理亏,得不偿失。”
      愿只愿此次仅为虚惊一场,三叔福运方至,无该罹受无端灾患……
      付尘安慰祈佑着,强自抑制下心头担忧,一边反复考量着进出的利弊优劣。
      一切都能被说服,唯独心头的忧虑不能。
      可感情误事的错他也不是头一回遇上……思及方才见得的晁三,便又顺势想起庞师傅来。左右为难间,还是在最后作出了决断:
      “我不走。”

      夜间,沙立虎入宫复命,交代白日依令行刑之事。
      苻璇听毕,没多说甚么,而后又唤人押进来一蛮卒。
      “你认识么?”苻璇淡淡问。
      沙立虎打量了一下那人,搜寻记忆未果,只斟酌答道:“……应是军中一普通武卒。”
      苻璇转向那人,道:“你把你今天下午对孤王说的话,再向沙将军说一遍。”
      那兵卒嗫嚅着口唇,显然被吓得出不了声。
      沙立虎见这等架势,也不敢随意出言。
      苻璇竟也不多追问,只向沙立虎道:“今日午后,这人跑过来对孤王说,你曾委派他陷害巫马孙私自遣兵、刚愎自用、不服管教,还因相互间的私仇暗中散播军中流言,以至于巫马孙军心旁落,到了战场上都要落得无人相救的境地。”
      沙立虎当即跪地:“尊主明鉴!末将不曾做过此等事!”
      “……起来罢,孤王没说不信你,”苻璇笑了笑,“这不是专门把人给你绑来了,如何处置,就看你的了。”
      沙立虎起身,不待多言,拔出腰间蛮刀,一把向侧边押着的兵卒砍去,血溅当场。
      苻璇笑眼看着,淡道:“今日也算劳累众兵,一会儿你回去之后和寇炳商议一下接下来排兵之事。若有疑难,可随时过来禀报。”
      “……是。”
      沙立虎自宫中出来,入夏的热风吹袭,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他这才惊觉,背脊上汗水已经浸湿了武衫。方才在殿中,蛮主并未照常搭起冰块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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