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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别来沧海事(5) ...

  •   站在聚光灯下,看台下的人,其实看不清脸,更别说他们的表情如何。
      压力更多的,来自于自身。
      怕出错,怕不尽如人意,怕让观众失望。
      尤其对于他们这种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的人来说,所要承担的后果,也比普通人大数倍。

      成亦歌从台上下来,第一反应是:有没有表现好?得到了小周的肯定答案,她才如释重负。
      宣姐在一旁微微笑着,像在笑她的故作淡定。
      冷气开得足,小周知道成亦歌怕冷,在她肩上搭了一条宽大的披肩,宽大到足够包住整个上半身。
      披巾很薄,聊胜于无。

      工作人员引成亦歌在观众席找到位置坐下。
      灯光陡然亮起来。
      舞台上响起歌声。
      咖位不一样,连灯光、设备都要高级一些。
      她向台上瞥了一眼,正欲落座,却看到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上半身放松地靠着椅背,与上次见面不同的是,他这回戴了一副金色细框的眼镜。
      她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自那次在KTV碰见过之后,又发生了一次接一次的巧合,明明之前的几年同在祁州,却没见过一次。
      也来不及猜测,他一个圈外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正在看着她。
      或者说,从她下台的那刻起,他就预料到她要过来。

      他们的座位安排得很近,她的在他斜前方。相隔不到两米。
      成亦歌拢了拢披肩,犹豫了一秒,转身往外走。
      她认了,怂就怂吧,总比坐在一块,时刻感受到无措和尴尬要好。
      岂想,她穿着细高跟、长裙,跑不快,很快被他追上。

      “成亦歌,你跑什么。”
      他叫她的名字。平铺直叙,听不出带有什么样的感情。
      成亦歌闭了下眼,停住脚步。
      陆继安大步迈上前,走廊的地毯将他的脚步声吞没,只余下闷闷的一下,又一下。
      像塌在她心尖尖上。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
      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发尾烫卷,面上化了浓妆,眉细长而弯,眼角的亮粉熠熠地折射着光,唇抹得红艳,多少显得凌厉。
      这样的妆近看其实不适合她。
      但她的眼睛依旧明亮,清澈,纤尘不染。

      他又问了一遍,这句是疑惑的,诘问的,甚至有点愠怒的:“上次你跑了,这次又跑什么?”
      要是知道跑掉之后,还要遭受这样的压迫的话,成亦歌宁愿坐回去尴尬着。
      至少那里人多。
      她跑出的这段距离,估计也是他让的她,如此,方便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成亦歌小声地,有些心虚地说:“那你追什么?”
      四下安静,她的蚊子音也落到他耳里,十分清晰地。
      如果当时她正常地坐下,顾及到场合,他或许不会找她搭话。可她跑了。
      “七年不见,总该好好打声招呼,不是吗?”
      问彼此过得怎么样,微笑寒暄一句“你变化好大”或者“没怎么变”,才是正常的反应。

      成亦歌抬起头,有高跟的加成,他们间的身高差缩小不少,但她还是需要稍微仰着脖颈,才能直视他。
      “没见面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好,虽然希望你比我惨,但很遗憾,你看起来很不错。”
      “你怎么就知道,我过得很不错?”
      他刻意压低嗓音,像同她讲什么秘密。
      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

      成亦歌张了张口,未出口的话被堵回去。
      “成姐!”
      是小周追上来了。
      小周看到陆继安,觉得他眼熟,一时之间,却怎么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他。

      没等她想起来,成亦歌说:“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哦哦。”小周回过神,“我还以为你想回酒店了。”
      “活动不是还没结束吗?我待会就回去,你先过去吧。”
      小周领会到成亦歌想支开她的意图,把手机还给她,又提醒她一句“这里人多眼杂”,就走了。

      成亦歌尽量以寻常的口吻问陆继安:“你怎么在这里?你工作不忙吗?”
      “忙,所以明天就回祁州。你呢?”
      “我也是。”
      有工作人员过来,见他们在说话,对她点头示意。
      “你……还有其他事吗?”她忍不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站下去,他可能没关系,她多少要注意点,万一没有心之人拍到了……
      “没了。”陆继安显然也想到这点了,默了默,又说:“听到你说你过得好就好。回去吧。”

      成亦歌拎着裙摆往会场走。
      陆继安晚了她几分钟,才坐回位置上。
      没人注意到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快到颁奖环节了。
      成亦歌却心不在焉,总觉得这点时间格外难熬。
      不过,她没熬多久,陆继安似乎接了个电话,出去之后再没回来。

      活动散场,成亦歌坐车回酒店。
      宣姐在跟她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录歌,拍广告,大大小小的活动。接下来的一个月又没的休息了。
      “《晚安玫瑰》的录制呢?”
      宣姐笑说:“这么迫不及待啊?”她翻着行程本,“各方面都要协调,最快下周吧。”
      “好。”
      成亦歌闭上眼,也不是累,就是想理一下思绪。

      宣姐却不放过她,“有档真人秀邀请你,我帮你推掉了。”
      “谢谢宣姐。”
      “你想安安静静地唱歌没错,但总不能一直这么抗拒这些综艺节目,哪怕只是当个飞行嘉宾,参加一期也好啊。”
      “不是有的艺人出道二十多年,都没参加过综艺嘛。”
      “那人家有实力——我不是说你没实力啊,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不管你是唱歌的,演戏的,那么多成名未成名的,都要想尽办法维持热度,不然迟早被观众/听众忘记。”
      成亦歌揉了把脸,“我以后会考虑的,现在还是打磨唱功吧。”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宣姐拍了拍她,“又是排练又是参加活动,你这一整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

      原定的第二天下午的航班,改到了早上。
      陆继安一大清早就往机场赶。
      连着几天,他都没能好好睡一个觉,上了飞机,才好不容易能眯一会儿。
      如果一定要突出强调商务舱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这里的乘客整体素质高,人少,够安静。
      陆继安戴上眼罩。工作性质的原因,他很少会长时间深度睡眠,现在的环境他也很难沉睡。
      短暂的飞行时间,足够陆继安睡饱了。
      飞机落地,手机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陆继安挑了最上头的那个,拨回去,“大早上的有什么事?”
      “你爷爷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有空回一趟沂川,带他去做个身体检查。”
      “那您人呢?”
      “我要是在国外赶得回来,还找你?”
      “借口罢了。”陆继安语气淡漠。

      对方恼羞成怒:“你爷爷好歹也照顾了你几年,没短你吃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让你回去看望一下他,还这么推三阻四的?”
      “您不也一样没回去过,还不就是口头上的关心,又好得到哪里去?”
      他边走边说,收回讽刺的语气,淡声说:“这两天我抽不开身,忙完了我会回去的。”
      陆继安懒得再纠缠,径直挂断电话。

      小孙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平日里,他这老板还是很好相处的,也挺照顾员工的,只要没犯大错,一般不会冲员工摆脸色、发脾气。
      但越是这样的人,生起气来,才越可怕。
      小孙跟他几年,只目睹过一次。那次原因已经不可考,总之不是他一个小助理能插手的,陆继安是真的动气了,把一群比他资历老、年纪大的男人吓得像小鸡崽一样,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从昨晚起,他就心情不好,周身气压低,他怕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惹得他更不爽。

      司机在出口等。
      刘秘书将几份文件递给陆继安,开始汇报工作。
      工作上,陆继安绝不会受私人情绪影响,他需要永远保持冷静、理智,几近于一台人工智能机器人。
      小孙没见过他对其他不相关的人上过心。
      除了那个女人。
      作为助理,虽不知道陆继安和她具体什么关系,但据此可以确定的是,老板还是有人类,更具体地说,一个男人,该具备的基本的感情的。

      陆继安就这么忙了两天,把手上紧急的事处理完毕,没让任何人跟,自己开车回沂川。
      陆成炎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
      他不肯搬到祁州,一是不想和儿子儿媳住,二是在这里生活惯了,用他的话说,一把年纪,没那么长的命再去适应新环境。
      他脾气硬,身体不舒服了,怎么也不会跟儿子、孙子说,陆继安的父亲陆少勤要是不会算命,八成就是编的。
      不过就是担心自己爹会在家悄无声息地死了,才使唤自己儿子回去看看。
      不过就算陆少勤不说,陆继安每年也都会回来看看。

      陆继安还留着当年的钥匙,陆成炎也没有换锁。
      不过他还是先敲门,再开锁。
      陆成炎一边看电视,一边用敲打锤捶着背。
      陆继安原本给他买过按摩椅、足疗机什么的,这倔老头全给退了,还是只用他那老古董。
      他也不肯收他们的钱。
      陆继安以前以为父母给了他钱,他才答应照顾他,后来才知道,他一分一毛都没要。他的原话是:“要送过来,行,缺胳膊少腿了我不管,监护人是你们,我就代管一阵子,你们的钱我不要。”
      只是都没想到,一阵子是好几年。

      不用看,陆成炎也知道是谁。
      “没工作吗,回来干吗?”
      “看看您。”陆继安在他身边坐下,“身体还好吗?”
      “还成,运气好的话,能活到你儿子出生。”陆成炎睨他一眼,继续看着电视屏幕,“有女朋友了吗?”
      “我会争取在您百年前找到的。”
      陆成炎冷哼一声:“行啊,长大了,不怕我了,小时候看到我跟小鸡看到老鹰似的。”
      陆继安还嘴:“不是我大了,是您老了,没威胁了。”
      “你要是不想把我气得早死两年,我劝你,现在就滚。”
      陆继安没理。
      这老头子,他再清楚不过,嘴硬而已。

      快到饭点,陆继安自觉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简单的两菜一汤。
      天气热,陆成炎胃口依然好,喝了一碗汤,又吃下一碗饭。
      陆继安说:“看起来,您身体确实挺好的。”
      “是,劳您关心,能吃能睡。”
      爷孙俩就没好好说过话。陆继安刚来沂川,怕他,他说什么都听着顺着,后来大了,不怕了,就知道还嘴了。
      但偏就是这个不招他待见的孙子,时至今日,还会来看他。
      本来以为,陆继安是吃饱了一去不回的白眼狼,其实是只会叼着吃的回来的家猫。

      陆继安走前,看了一眼对门。
      门换成防盗门,曾经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在了,新搬进来的,是一对乡下来的中年夫妻,他们想让孩子在城里上学。
      陆继安送过一次东西给他们,看到屋里不留下一点熟悉的痕迹,便拒绝他们请他去家里坐一坐的客气话。
      这就是物是人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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