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七章 别来沧海事（2） ...
-
地面的积水已经干了，空中的水雾也散了，空气还是凉爽的。
到处都亮起了灯，KTV的LED显示屏格外大而亮。
成亦歌站在台阶上，搓了搓被冻得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两相作用下，皮肤一点点热起来。
当时，那个人站在马路对面，低着头接电话，手上抛着一个盒子，每一下都稳稳当当地接住。
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脸，他们中间隔了川流不息的车辆，还隔了七年。
但为什么，偏偏能认出他呢？
成亦歌愣在原地，忘了要怎么反应。
上前打招呼，故作云淡风轻？假装没看见，转身回到包厢？
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那儿，杵了几分钟。还好门口大，她不会挡住进出的人。
夜晚温度又降了，她只穿着短袖、牛仔短裤，风一吹，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倒是回神了。
他正好挂断电话，抬眼，往成亦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猝不及防，和他对上目光。
心脏陡然猛跳了几下。
下一秒，她立马低头，背过身，假装在玩手机。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又意识到，口罩遮了大半张脸，总不能这都认得出来吧？
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竟然点开了很多年以前的合照，她和一个男生都穿着夏季校服，最最普通的款式，白色为底，袖口镶蓝边，胸口是校徽。
从背景里的阳光就看得出来，天气很热，是成亦歌最讨厌的夏天。
他们站在花坛前，她扯着男生的袖子，似乎想把他往某个地方拉，他一脸无奈，而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她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是一个同学的妈妈。
它随着一堆照片，被她发在群里，成亦歌保存下来，又上传到空间相册，设置了私密。
她那时也想不到，这是他们最后一张合照。
成亦歌屏住呼吸，静静地等了会儿，没有任何异常。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脸，他已经不在原处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松一口气。
手心都紧张得起了薄汗。
故人重逢，作为成年人，应该早已学会体面寒暄才是，何苦如同做贼一样，不敢相见。
KTV旁边似乎永远不缺便利店，成亦歌推门进去，拿了一包果汁软糖和一瓶酸奶。
她看到有些眼熟的包装，哦，他手里颠的那个东西，原来是铁盒装的薄荷糖。
“十七块三。”
成亦歌调出付款码让收银员扫了。
还记得，很久以前听人说，吃甜食有利于缓解紧张情绪，从那以后，成亦歌总会在重要考试或者比赛前，吃点甜的。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今天。
就算为了保持身材要戒甜食，上台前，她也会吃点木糖醇。
成亦歌稍微拉开口罩，送了两颗糖进嘴巴里。
风突然大起来，她头发被吹乱。
方雨晨打电话来问：“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这就回去了。”
成亦歌环视一圈，没看到他，那应该就是走了吧？
她转身回去。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内。
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才启动车，驶离这片街道。
在他挂掉电话，看去的那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但和她不同的是，他和她不是久别重逢，是他单方面的再次相遇。最近的一次，是她出席一个活动，他在观众席的最侧后方看着她。
和往常一样，他没有上前惊扰她。
*
成亦歌回到包厢后，有些心神不宁。
方雨晨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叫陈襄瑶，成亦歌大学也和她见过几次，也算比较熟悉。她坐到成亦歌身边，“老看手机干吗？吃点东西呀。”
她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颂安转发她那条视频，配文就几个大字：谢谢欣赏，成老师也很优秀。
评论一众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合作啊”、“双厨狂喜”、“谢谢颂安老师的创作”等字眼。
陈襄瑶指了指屏幕，问：“这个颂安Dennis是谁啊？”
“一个词作人，我刚刚唱的《槐花巷里》就是他作的词，他不算有名，你不知道也正常。不过听说他很有钱，家里有金矿那种有钱，进这个圈子属于玩票性质。”
听了这话，陈襄瑶倒被勾起好奇心了：“男的女的啊？”
“应该是……男的。”
“为什么说应该？”
“他没露过脸，看他资料卡和听他声音，还有一些讲话方式，八成是男的。”还剩两成——毕竟这些都可以伪造。
“说到这个，这么久了，你怎么都没找个对象什么的？工作太忙的话，姐们给你牵线。”
“不用了，暂时没这个想法。”
“公司不许？”
“倒也没有，我走的不是偶像路线，再说我都二十几了，再过个几年，他们反而要催了。”
“憋着什么坏呢？”方雨晨过来，搭着陈襄瑶的肩。
“还不是大川那家伙，听说我认识成亦歌，非要我帮忙给介绍。”陈襄瑶又急忙撇清自己，“我就是出于情面，你要是没想法就算了。”
方雨晨说：“嚯，跟大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咱们新生代实力女歌手，不是他想攀就攀得上的。”
言下之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成亦歌笑笑。
她自己什么水平她自己清楚，就方雨晨喜欢吹她。
散场得晚，成亦歌的助理小周肯定睡了，她也不想把她叫醒，陈襄瑶便让她搭自家的车回去。
虽然说，陈襄瑶和方雨晨从小玩到大，但两个人的阶级有着本质的区别，方雨晨家就是普通工薪阶层，陈襄瑶家前几年阔起来，家里还给她配了车和司机。
车上，陈襄瑶又跟她道歉：“对不住啊，就是哥们拜托，我帮他问一嘴而已，而且人也没方雨晨说那么差。”
成亦歌摇摇头，说：“我真没在意。”
她又说：“能跟你做朋友的人，想必也是不错的，只不过雨晨太护短了。”
这话把陈襄瑶夸了，又不得罪其他人。
陈襄瑶果然心气顺了，乐呵呵地跟她聊其他的了。
窗外的霓虹光照进来，打在她脸上，流光溢彩间，面容更是动人，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叹：不愧是明星，生得当真精致。
然而细细观察，她的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浅淡的伤情。
陈襄瑶灵机一动，问：“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心里藏着人啊？”
成亦歌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很快遮掩过去，“是啊，藏了很多很多，方雨晨，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的粉丝。”
陈襄瑶看出她不想说，也跟着打哈哈：“爱人者，人恒爱之，难怪你粉丝那么喜欢你。”
陈襄瑶把成亦歌一直送到家门口。
临走前，方雨晨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可千万别让她出事。陈襄瑶么，也是学过三年柔术的人，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她来都来了，成亦歌顺便送了她一套品牌方送的护肤品，说是报答送她回家。
虽然陈襄瑶不缺这些，但还是很感谢她。
成亦歌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大方、好相处，不过大家都觉得，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娱乐圈混。
可是自她出道以来，是出人意料的顺遂，鲜有绯闻、黑料传出，资源也一直不错，总有电视剧、网剧、电影的OST、推广曲邀约。
与之相对的，是不火，大概是因为她本人不太活跃在公众视线内，也从不炒作。
娱乐圈的大部分歌手，要么跨界当演员，要么参加综艺，她都没上，安安静静地唱歌。
不过，她本人很看得开，她反而觉得，这样的状态很舒服。
*
成亦歌一身疲惫地躺上床。
进入深度睡眠后，她又开始做梦。
因为工作的压力，她经常做梦，比如在台上失误，底下观众吵着让她下台；比如她接受一个采访，对方不断用语言逼迫她……
这次，却梦到了从前。
是蝉声聒噪的夏天，她牵着一个男生的手，在树荫下，一直跑，一直跑。目的地未知，距离未知。两人掌心里尽是汗，但谁也没先松手。
梦里，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笑声，男生只是看着她笑。
很奇怪，那个时候，她明明老是抱怨夏天：热，晒，流汗不断，蚊虫多。
可到了后来，总回忆的，也是夏天。
好像十几岁的夏天，和其他的都不同，它充满生机，和青春一样生命力旺盛、闪闪发光。
其实，对于成亦歌来说，是因为那年暑假，陆继安来了。
……
成亦歌睁开眼。
窗户没关，窗帘被风吹鼓得一起一落，像海浪，潮起潮落，看得人心都静了。
祁州的天气当真是诡异，昨日还是阴凉的雨天，今天太阳一出，又有了夏天的感觉。
她看一眼手机，居然九点多了，下午一点她还要录歌。
赶巧，门铃响了。
小周看到她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无奈地说：“成姐，你不会刚起吧？”
成亦歌心虚地笑。
“还好我给你带了早餐。”
“我立马去洗漱，稍等。”
“哎，不急，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吧。”成亦歌秉持着否极泰来的信念，先坏后好，会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因为录音棚设备出了点故障，下午录歌取消了，下次不知道得排到什么时候。”
也没有很坏，成亦歌松了口气。
“好的消息呢，就是——”小周故意拖长音，吊足她的胃口。
成亦歌果然上当了：“快说，别卖关子。”
“颂安老师答应合作啦！就是那个网剧的主题曲，曲作是找了雅莘老师，然后呢，颂安老师说工期大概一周。”
成亦歌惊喜：“真的啊？什么剧？”
“叫《似玫瑰吻我》吧，带点悬疑的爱情网剧，小成本制作。不过咱也不是演员，制作大不大无所谓，有的是剧不火歌火的例子呢。”
小周比她本人还乐观。
这姑娘，年纪轻，有股积极向上的劲儿，宣姐说她就适合跟成亦歌。她平时太没追求了，得有人激励激励她。
成亦歌洗漱时，又想起什么事，擦了把脸出来，问小周：“下午录歌取消，你怎么还特地跑来我这儿？难不成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两个消息？”
“哦，宣姐让你临时救个急，拍组片子，在祁大，公益性质的。成姐你不是祁大毕业的嘛，就当回馈母校了。”
“行吧。”
成亦歌拈了只小笼包，咬了两口，竖起大拇指：“好吃！皮薄馅足。”
小周“嘿嘿”地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