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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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晚，外头鞭炮连天响，渲染了一片雾气腾腾的夜，魏莫揣着手和清风在二楼台间站望，他眯着眼，在又一颗烟花燃上天时，开口说：“阿福现在，大概又在吃饺子。”
清风扫一眼魏莫，答道：“太后如今，兴许还在宫中念您。“
魏莫乐了，挑着眉看一本正经的清风：“皇儿那么多，她老人家哪里想得起我？……我倒是只有一个阿福，不得不挂念的。”
清风不言语，魏莫不得趣，便又添上一句：“果然是太后的眼线，行事作风，都与她老人家一般。”
清风抱拳颔首：“盛王爷息怒，太后别无二心，只盼您早有家室。“
魏莫撇撇嘴，却只说：“阿福那么大野心，哪里肯做我的妻。”
而后又转过身回屋，招招手道：“早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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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魏莫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如往日一样，还是阿福，还是他熟悉的死亡。
他先是在半夜打着火把进了地牢，火把透过栅栏往里一照，角落里层层叠叠，摞着发霉的馒头和包子，上头的蟑螂蚂蚁叫火光哄散了，再往里一探，便看见草垛里伸出一只皮肉松散枯萎的小手来。
他看不清阿福的脸，只听见阿福哼哼唧唧地叫他主子，说自己好饿，魏莫听罢，几下蛮力生生撞开门上的锁链，抓起一旁的馒头包子就往阿福口里塞，可阿福怎么也不吃，于是他又匆匆跑出去，从厨房拿来各式食物，抱了满满一怀，他脸上挂着侥幸的笑，想自己又救了阿福一命，可推开地牢门，阿福却不见了，那里头空空荡荡，又只剩下一捧黄土隆起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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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晚上，阿福带着村头孩子和妹妹到村口放炮，妹妹胆子小的，抱着小黄狗躲在草垛后头，留阿福和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去点火芯子，阿福拿着硝石那么一擦，火苗蹭地窜起来，孩子们哇哇大叫起来，四散跑远了，阿福也蹬蹬蹬跑到妹妹身侧，用手捂好她的耳朵，看着那烟火哗啦啦窜上天，阿福的瞳孔里也是一片火光。
再晚一些了，看见家里头点起红灯笼来，阿福便抱着昏昏欲睡的妹妹回去，他原本穿一件儿袄子，活动开了热得很，只好回去将袄脱下，留一件薄薄的衬衣，从屋里又出来打水的时候，浑身都冒着热腾腾的气儿。
脚步刚走到水井边儿，阿福便忽地被人掳了腰间，他大惊，刚要喊叫，便被人捂着嘴拐到院子外的墙角，这一路走，阿福哪怕是靠着这人身上凌冽的味道，便也知谁才是可耻的绑匪了。
面前的人喘着粗气儿，夜里看不清神情，魏莫身上可怖的气息灭顶般地袭来，阿福透过他肩膀地间隙，看见雪里也巍然挺着一头高人一头的黑马。
“主……唔！”他的嘴巴里塞进不知名的东西，散发着干燥的甜，嘴巴继而又被捂好，魏莫命令式的语气不容抗拒：“吃了。”
阿福奋力掰着魏莫的大手，可抗争是无用的，魏莫又发号道：“咽下去。”
阿福何知主子发的什么疯，他渴得厉害，口中如何能消融干燥的甜点，用尽了牙关的力量才将咀嚼任务完成，他喉头一动，费力吞食下去，便听见魏莫夸奖道：“乖。”
他松一口气，可下一刻，主子松开手，又一块糕点抵上他的牙关，阿福一愣，眼神走下去，这才瞧见主子怀里揣着满满当当一包袱的点心，方的圆的花瓣的，咕噜噜滚在一起，那架势，像要今夜全塞进他小小的肚子里。
他并不张口，魏莫便使出蛮劲儿撬他牙关，阿福脸颊发麻发酸，皱着眉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声疼来。
就这一声儿又似乎成了魏莫的紧箍咒，魏莫听了便魂飞魄散。
他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猛地松开掐着阿福脸颊的手，惊得往后一退，怀里零零散散的糕点洒了一地。
那糕点沾上雪，滚上灰，魏莫见状，竟疯癫地扑下去捡，他如获珍宝地挨个捡起来擦灰，想要拍干净，可最终又迟疑地放弃，木然抬头，愤恨地瞪着阿福。
“贱东西。”他缓缓直起身子来，猩红着双眼，一把竟提溜起阿福前胸的领口，癫狂道：“我叫你吃，你就得吃。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可阿福长了反骨，他扒着魏莫的手，眼里眉里毫无惧意，反倒是浮着一层真切的不耐烦。
“放开。”
阿福反倒命令他，他的不以为然叫魏莫的怒意无处消散。
魏莫高高举起拳头来，砸的却不是阿福，而是阿福身后的院墙，他拳头太硬，砸下去却全然没有声音，只是骨肉迸裂，墙壁裂痕。
“我叫你听我的！我叫你活就得活，叫你死你就得死！听清没有！”暴怒的魏莫一拳拳砸下去，那血溅到阿福脸上，他猩红目光里的疯狂却丝毫不减。
“阿福，你必须得靠我活着，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所以，所以你得全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让你笑你就得笑，让你哭就得哭，你，你，除了我，没有人会要你……！”
魏莫神志不清，他混乱地望着阿福，痛也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
为什么深夜御马而来，为什么将阿福掳走喂食，他哪里想的明白。
魏莫的眼里，只剩下阿福，他模模糊糊地，看见阿福笑了。
阿福笑起来真好看。
像天边的月牙一样。
阿福从不对他笑。
阿福好恨他。
阿福差点死了。
因为他。
阿福没有吃东西。
阿福一定讲了很多声饿，可他都装作没有听见。
阿福，阿福他……
阿福伸手，抹了一把魏莫的脸颊，魏莫这才看清，阿福手里的水。
是谁哭了？
“主子，我还没有死呢。”
——没有死呢。
哦对了。
原来不是没有人要阿福。
而是没有人要他。
除了阿福以外，没有人会要魏莫。
没有阿福，他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人性，他没有爱，他什么都没有。——连麦芽糖都没有人买给他。
魏莫巍然的身躯宛如一座大山的轰然倒塌，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他垂下头来，将双手拢到阿福腰间。
“阿福，你得听我的……”
他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抵上阿福的肩膀，他笨拙地，一丝一毫地靠近阿福，将阿福瘦弱的身躯拢进怀里，阿福并无抗拒，他便雀跃得心脏猛跳。
阿福阿福，别不要我。
可这美梦却不为他多停留，只一片刻，阿福便轻推他肩膀，那时魏莫真委屈，他泪如雨注，千百个不乐意也松开阿福，木然地垂着头，又如做错了事的孩童。
那时也才知后悔，魏莫想，想倘若第一日见了阿福便给他锦衣玉食，叫阿福穿金戴银，好生伺候，如今阿福才不会如此待他。
他这时又恨，恨阿福不如柳如画，不懂如何讨他欢心，他日后要教教阿福，要阿福到他怀里撒娇玩闹，要阿福学会怎么称他如意郎君，还要阿福……魏莫再悔了，他想都不要了，他只要阿福高兴些便好了。
“主子，我不记恨你。”阿福多干净，这样的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阿福又笑了——“做奴才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