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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手机 ...

  •   赵茜就坐在审讯室里,狭小逼仄,警徽悬在她身后的高墙上,夹在公平与公正之间,显得光芒万丈而又庄严肃穆。

      ——而一墙之隔的二号审讯室里,崔友成还在中气十足地大喊冤枉。

      陆薇薇猝不及防撞上她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到了她对面,身边仍然是充当书记员的谢霖,他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轻咳了一声,先开口道:“我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谢霖,这位陆警官你见过,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接下来由我们负责对你的审讯,现在可以开始吗?”

      “可以。”赵茜连忙回答,她举起空落落的双手,摇了摇,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谢谢。”

      她又看向陆薇薇,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有一种遁入空门般的悲悯释然,陆薇薇心底一颤,无法压抑语气中的战栗,她知道应该先走流程,问姓名问民族问家庭住址,但她开口问的却是:“为什么说你杀了于平伟?”

      谢霖想提醒她,但最终只是抿着唇,低头记录下了这一句。

      赵茜却没有低头,她仍然微笑着:“这是事实。”

      “不好意思陆警官,让你失望了。”

      “是我杀了他。”

      陆薇薇像一截被点燃了的炮仗,忽然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于平伟一个比我都壮实的大男人,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你连我都未必推得倒!你怎么控制他?你怎么搬运铁笼?你哪来的力气?”

      单向玻璃后面的秦一乐尴尬地轻咳一声,抬头问:“要不我去把她换出来吧?”

      她这个状态,连他这种审讯苦手都能看得出来太不合适了。

      但应呈却把他按住了,朝里一努嘴:“不用,有你谢副队在呢。再说了,她跟赵茜认识,说不定会有奇效。”

      赵茜连忙说:“是我干的,你来我家的时候,淹死他的大水桶就放在我浴室。铁笼上有两把锁是我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的,有监控你们可以查,两把钥匙都在我包里,我还收着他的工牌,淹死他的时候我打翻了我用来泡鱼消毒的高锰酸钾,他肺里应该有高锰酸钾的!而且我会开车,我有驾照,我一个人就能把他带出去抛尸,铁笼根本不重,我一个人就能搬得动!”

      谢霖在桌子底下面不改色地拉了陆薇薇一把,她反应过来,连忙又坐下了:“你怎么认识于平伟的?”

      她终于垂下眼,因哀伤而紧紧攥起了手:“因为我姐。”

      “……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杀了你姐。”

      “所以我杀了他。我知道是他干的,也知道没有证据。”

      “你不怕杀错人吗?你不怕杀死你姐的真凶逍遥法外吗?”陆薇薇注意到自己已经失控了,但她无法遏止,她眼前有些模糊,嘶吼间破了音,“你知不知道你是你姐牺牲了多少救回来的!”

      谢霖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打了个换人的手势,但下一秒,连手势都没看的应呈就果断推门进来:“陆薇薇,你先出去吧。”

      她顿了顿,终究说不出拒绝,只是深深看了赵茜一眼,径直起身出去了。应呈刚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便听赵茜局促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陆警官是为我好,别怪她,她不是有意的。”

      应呈叹了口气,呈现出完全放松的姿态,对付这样一个前来自首的小女孩,已经用不着上什么手段了,他只是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她,就从头开始说吧。”

      赵茜点了点头:“我姐卖.淫被抓,联系到了我这里,刘警官也是很好的人,他怕影响我的前程,没有通过学校,是直接联系我的。但是,自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姐了。我报过失踪,后来发现是我姐故意躲着不见我,还让刘警官给我传话,让我好好读书,我一想到我的学费是我姐受人欺负赚来的,我怎么还读得下去呢?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啊,我怎么能放着她不管呢?所以我就赶来兰城找她了,于平伟是洗浴中心的经理,也是我姐的上司,我上门找人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我。”

      “你是怎么确认你姐被于平伟杀害的?”

      “直觉?”她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我只跟他聊了几句,就看得出来,他就是逼我姐卖.淫的人。我是学法律的,第一课,老师就教我们,律师不应该选择客户,但每一个客户都有被律师辩护的权利,这不分对错,每个人都受到法律的保护才是真理与公义的基础。但是很奇怪,法律不分对错,人却是分的。坏人身上好像总是刻着‘坏人’两个字,看一眼就让人想判他死刑,而我姐这样的人,明明连法律都会觉得她罪不至死的。”

      应呈双手抱臂往后一靠,挑眉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直觉。”

      他这才坐直了身子,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语重心长地说:“赵茜,自首不是儿戏,进了这里,你必须说实话,不然我们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你姐姐。”

      “这就是实话,直觉。我一开始是很认真地在找我姐的,我想把她带回去。我相信她就在龙成洗浴中心,只是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整天整夜地泡在洗浴中心里,没有钱我就去打零工做日结,就这样跟她耗着。住不起酒店,为了省钱我甚至专门租了房子,我白天跑外卖,晚上躲在洗浴中心门口,看那些人人来人往会不会有我姐的身影。”她垂下头,瞥向地面,目光开始游离,像在讲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故事,“我不觉得她是犯了罪,也不觉得她丢人,我知道她是被人欺负了,也知道她是被人逼迫的。她没有拉黑我,我知道我给她发消息她是看得到的,只是不肯回复我。我絮絮叨叨,跟她讲我们小时候是怎么在我爸手下讨生活,跟她说我念大学见识过多少新东西,说我想她,劝她跟我走,但是她不回我消息。后来我说我为了出来找她,身无分文,我开玩笑说我也只能出去卖了,她还是没回我消息,我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我总是安慰自己不会的,直到我告诉她学校里不会允许我请这么久的假,她再不来见我我就退学不念了,她还是没回,这个时候,我就确认,她死了。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看不到这条消息,只要看到这条消息就不可能不回我。她最在乎的就是我读书的事。”

      “那你怎么确认,就是于平伟呢?”

      “我报过那么多次失踪,而且我姐又有案底,只要她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一定会立刻确认身份并且通知给我的。一直没有通知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的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于平伟,他控制着我姐,而且有车,如果说谁能杀人抛尸,一定是他。就算我姐是被哪个嫖客杀害的,事后一定也会找他这个‘负责人’去处理,所以他一定知道。但是我找过他几次,不管是明着问还是旁敲侧击,他都不说,我只能先跟踪他,想着能找到他组织卖.淫的证据也好,只要我想办法把他举报了,你们一定能够问出关于我姐的事。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像个普通人一样上下班两点一线,甚至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直到那天,我发现你们警察包围了龙成洗浴中心。”

      应呈立刻打断了她:“你认识那个把于平伟带走的人?”

      她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别人,是我把他带走的。他说侧边还有个小门,我就扶着他往那边走了。”

      谢霖一边记,一边又腾出手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顾宇哲意会,转身就往外走:“我去龙成洗浴中心!”

      应呈点了点头,说:“后来呢?”

      “我把他带回了我家,我家是个老小区,那个点基本居民都睡了,所以没人看见。他被人砸伤了,本来就没什么反抗能力,我趁机把他绑了起来,等他清醒以后,质问他我姐的下落,他终于承认是他杀了我姐。我录了像,手机就在我包里。”

      这一次不用谢霖打手势,秦一乐麻溜就飞奔出去找她的手机了。

      “你已经有了明确的证据,为什么不报警?”

      她抬起头,无力又苍白:“我爸第一次卖我姐的时候,才卖了三千块,他管那个叫彩礼。第二次,卖了六千块。他说第一次卖亏了,轮到我,他要卖一万块才觉得回本。我有证据又怎么样?那个视频是我绑着他用刀威胁他才拍下来的,上了法庭,他都不用请律师,连法官都不会采纳这一证据的。就算你们凭借这个视频找到了其他铁证,我跟我姐的命在我爸眼里都值不了两万块,多赔他点钱他恨不得求着法官不要判刑!我就是学法律的,我太清楚了,就算证据确凿,只要他认错态度良好,我爸再出个谅解书,庭前他们再协调一下具体的赔偿金额,于平伟连五年都判不了。但我姐死了!她被人欺负,死的时候被人塞在那么小的铁笼里,连腰都直不起来,于平伟还说打她强.奸她把她关进铁笼里虐待是为了让她流产,流产完了好继续接客,他理直气壮,甚至没拿我姐当个人看,但法律上却不可能判他死刑!”

      应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谢霖从抽屉里拿了纸,站起来拿过去给她。

      她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只抽了一张,小心地对折又对折才拿来擦了擦眼眶里没来得及滚下来的泪珠子,随后把纸巾攥在手里,待谢霖重新坐在书记员的位置上之后,才继续说:“于平伟说他还有个铁笼,我就从他身上拿了他的车钥匙,开车去取。还有他虐待我姐的大水桶,我都一起拿来了。我接了一大盆水,费了老半天劲才把他淹死,杀人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还要防着他大喊大叫引起注意,为了这个,把我用来治鱼的药都打翻了。然后我趁着晚上没人,把他背下楼,扔到车斗里,开车去了白云坞村。具体的位置是他跟我说的,我不能允许我姐死了以后还要跟他躺在同一片水域,也希望我姐能早点被人发现,所以我又把我姐捞出来,带到了长水村,我刷到过那个村的新闻,他们是党建示范村,一定能够及时发现我姐的。”

      秦一乐赶回监控室,举着手机说:“有问题!”

      陆薇薇一时顾不上单向玻璃另一侧的审讯,只是追问道:“什么问题?”

      “你看!”他调出那个视频,陆薇薇只看了一眼就一把夺过,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审讯室,秦一乐追出去也没来得及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把手机拍在赵茜面前,大喝道:“你撒谎!”

      赵茜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道:“什么?”

      “你看清楚,这个视频里,于平伟说你姐是被他淹死的,他只是把你姐关在铁笼里泡水桶,没想到时间久了点导致你姐被淹死,然后他就把你姐拉到白云坞村的水库进行抛尸了。”

      她还是茫然:“对啊……所以我把他也淹死了。”

      应呈反应过来,斩钉截铁:“你姐死于外伤。”

      “什么?”

      谢霖连忙打开手机,凌霄已经先把电子版的验尸报告发过来了,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后脑遭钝物重击致死”,他把手机递过去,说:“你自己看,法医的尸检报告是不会出错的。”

      赵茜瞪大了眼睛:“可是……”

      于平伟都认了杀人了,怎么会在这种细节上撒谎呢?

      陆薇薇心下如坠冰窟,用几乎撕裂的声音颤抖着说:“你被骗了。”

      “不……”她脸上似乎看开了一切的恬然从中龟裂,用力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姐姐的尸体就是在他说的白云坞村水库里捞出来的,所以我才把他抛尸在那里,他没有必要骗我!”

      应呈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没有必要。这代表着于平伟也被人骗了。”

      “什么意思?”

      陆薇薇把手机还给谢霖,攥紧了手:“是谁指示你杀了于平伟?”

      她迅速低下了头。

      “那个人才是杀你姐的真凶,你被人当枪使了!”

      她将双手交握,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是我自己决定杀了于平伟的。”

      “别傻了!你一个人怎么运尸?你怎么捞出那么大一个铁笼?你怎么把装着你姐尸骨的铁笼搬下山?你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坚定地抬起头:“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会开车,铁笼和水桶的位置都是于平伟告诉我的,我只是开车去拿而已,人死之后确实是会变得很重,但只要没有被人看见,我一个人也能搬动。于平伟车上有废弃的渔网,我拿渔网和竹竿子,自己一个人弄了很久才把我姐的尸体捞上来。”

      谢霖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应呈拉了陆薇薇一把,说:“我们暂时就先到这里吧。”

      陆薇薇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一关上门就压低了声:“顾宇哲发现的那段监控!明明拍到去负三层拿铁笼的人是齐超!”

      “那个人影是模糊的,她说是她我们也没有证据否认,顾宇哲呢?不是让他做画面加强了吗?”

      秦一乐从隔壁监控室里出来,忙道:“去龙成洗浴中心查那个侧门了。”

      应呈点了点头:“那你带几个人,去一趟赵茜家的那个小区,重点排查一下有没有监控,周围邻居也需要走访,看看有没有目击者。记得叫上大白,她家应该就是于平伟被杀的第一现场,把她的手机送技术科去,分析一下那段视频。”

      他应了声“好”转身就走。陆薇薇忙问:“那我呢?”

      应呈无力地揉了揉头发,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心凉了半截:“应队,我……”

      谢霖知道接下去应该是自己出场,但还是酝酿了半晌才轻咳一声:“休息几天吧。”

      “我……我知道我有点……但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之前参与过治安办的扫黄卧底行动,还动手打过本案的死者于平伟,又跟本案的嫌疑人认识,不管从哪个角度让你先避嫌都是合情合理的。再说了……”谢霖看了应呈一眼,把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刑侦现在腹背受敌是个什么状态,本来你动手打人这件事刘纪同瞒报了,但是现在于平伟的尸体还在太平间躺着,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一旦被上面发现,别说我们,就连治安办都要受牵连,给你放几天假也是综合考虑。”

      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垂头像条可怜的丧家犬,低声道了句“对不起”,转身要走,刚走出两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目光闪烁:“要是我没打他,后续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治安办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于平伟,上下一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刑侦支队不会因为她的一时激愤而如履薄冰,随时担心领导问责,就连赵茜……或许她动手杀人也不会变得那么容易。

      谢霖只是朝她柔和地笑了笑:“任何任务都以卧底的人身安全为先,当卧底没有规定一定要牺牲什么。抓一个皮条客而已,还不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应呈站在他身边,一手掏了掏耳朵,一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羁模样:“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砸个啤酒瓶算轻的,你就算直接把他阉了也不叫事。既然要动手就后果最大化,小打小闹算什么,我是你直系领导,卧底的一切作为,都由领导来承担责任。”

      他说着笑嘻嘻的,一手搭在谢霖肩上,活像两个鬼火黄毛,但谢霖没推他,反而点了点头:“不用给我们省事。”

      陆薇薇咬住唇,垂眸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谢霖目送她回办公室,这才十分嫌弃地把人推开,皱着眉道:“看把我们刑侦的人委屈成什么样子了。让一个十项全能的优秀女刑警去治安办卧底扫黄,这巴掌都糊到你脸上了。”

      应呈冷笑一声:“哪止区区一个陆薇薇,连我都被分配去治安办听老刘调遣了。在打脸这一点上,我们的白副局长还是挺一视同仁的。”

      他沉下脸,说:“她的事,怎么办?”

      “瞒着呗,还能怎么办?反正尸检报告上只会写外伤,谁打的?不知道啊。”

      “毕竟人多嘴杂,万一被发现了……”轻则通报批评,往重了说,警察打人,而且被打的人很快就因为丧失反抗能力被其他人杀害,进去蹲几年都是完全合理的。

      应呈咧嘴一笑,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挑眉道:“放心吧,上面有的是政策,我也有的是对策。”

      “什么对策?”

      “别管了。走吧,我们再去会会那个老东西。”

      “崔友成?”谢霖一提他就苦下了脸,胃疼得很,“我们现有的证据还不足够拿下他吧?”

      现在赵茜一力认下了于平伟的谋杀,跟他更是半点扯不上关系。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应呈垮着肩膀,站没站相,眼里却闪着自信的光,“嫖资。交给崔友成的钱是通过刷单洗白了的,但实际上这份钱只是一个门票,嫖资还需要另外付钱给卖.淫.女,于平伟再按比例从卖.淫.女手里抽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对吧?”

      “对啊。”谢霖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思路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钱都洗得这么干净了,他直接从崔友成那边分不行吗?非要重复收费,硬生生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实打实的铁证。”

      “这就是他的目的,把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你不是查到崔友成给他妈出过治疗费吗?但你记不记得,璟瑜说过,他们俩应该是表面兄弟,实际上于平伟不服崔友成很久了。那于平伟为什么要替崔友成做到这种地步呢?”

      “不是威逼就是利诱。”

      “如果是威逼的话,于平伟亲妈已经死了,自己也没老婆孩子,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强迫他。要说利诱,于平伟确实赚得不少,但赚的只是组织卖.淫的钱,没有从流水上查到崔友成给他打过钱。所以,我个人倾向于他们两个是平等的。于平伟确实是个孝子,他一开始应该也是真心对待崔友成,但毕竟他妈还是没救活,而且组织卖.淫控制这些女人给了他极大的权欲满足感,他慢慢膨胀生了反骨也很正常。但他们两个能保持这种表面上的平衡,应该是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所以,于平伟手里一定有东西,而且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拿到的东西。”

      谢霖福至心灵:“手机!于平伟的手机!”

      应呈点了点头:“于平伟被陆薇薇砸是突发情况,当时手机一定还在他身上。”

      “但是我们在水库里没有打捞到手机,而且赵茜也没提到手机。她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整个杀人抛尸的过程,协助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齐超,那么,于平伟的手机就很有可能是被齐超拿走了。”

      说话间到了另一间审讯室门口,谢霖已经完全明白了应呈的怀疑和针对崔友成的方案,他径直推门进去,里面的高分贝哀嚎戛然而止,他赶在对方开口前先道:“咦?崔老板还在呢?”

      崔友成懵住了,“啊”了一声。

      他立刻尴尬一笑:“真不好意思崔老板,可能是手下人弄错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走了?”

      应呈从他身后走进来,在审讯的位置上坐下了:“对,反正杀于平伟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他这会反而不急着走了,赖在椅子上问:“谁?”

      “这……就有点不太方便了。”

      崔友成好像完全不在乎被“莫名其妙”关押在这一整晚的事,反而相当热络地腆起了脸:“你看,怎么说老于也是我兄弟不是?他死了我怎么能不给他个交代呢?对了,他的尸体我能领走吗?我还得给他安排下葬的事呢。”

      应呈一幅认真思考的模样,最后才点了点头:“可以。你等会顺便去法医那边办个手续吧。”

      他垂头擦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老于也是个老实人,他从小穷惯了,他妈又差点因为没钱付医药费活活病死,谁想到一步错,居然走上了这条路。现在人也让别人害死了,可怜呐。”

      谢霖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赵茜,再想起情难自控的陆薇薇,垂下眼几乎要演不下去了。但应呈却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是啊,人要遵纪守法才能长命百岁,不干净的黑钱赚了是要折寿的,你说呢崔老板?”

      他顿了一下,往后一靠,脸上的惺惺作态尽数退去,只剩一种胜利者的高傲:“应队长的意思嘛,我懂的。我也是实在无辜,谁知道都是兄弟,老于背后给我来了这么一手呢?你说他干这些事,自己犯法也就算了,还脏了我的地方,连累我被治安办那边查封了好几天。不过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还请应大队长放心,我回去了一定整改,好好做人,只赚良心钱。”

      应呈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顿了片刻才道:“崔老板想得通就好,看来我们以后可能还会再打交道,希望到时候崔老板还能这么……自信。”

      谢霖马上拿手肘捅了他一下,紧接着又赔上笑脸:“不好意思,我送你出去吧。”

      “我清清白白的,当然没什么好怕的。”他说着站起身,跟谢霖握了握手,这才向应呈道,“应队长,下次来我店里给你们员工折扣。对了,那两位小警官,就是被那个歹徒给打伤了的那两位,毕竟是在我店里出的事,我也怪过意不去的,让他们俩来找我,我给他们退款,当我请他们的。”

      说着,他突然咧嘴笑起来:“记得给个好评就行,当帮我刷单了。”

      谢霖脸上的笑容终于龟裂,轻咳一声,冷声道:“不用了。”

      他脸上更显恶劣与暧昧的暗示:“那……不好评也行,我给点赔偿应该的,那两个小警官也被打得不轻,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就交代在那了。”

      “我说了不用了!”谢霖失控般陡然提高了嗓音,甚至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大有把他“请”出去的架势。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不肯走,甚至还腾出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甩开手说:“谢副队别火气这么大嘛,我也是一片好心。”

      应呈抓住了最佳的时机,突然开口:“手机。”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

      只见应呈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阴影使他脸上的怒气氤氲成一片鬼魅,冷声道:“于平伟的手机,你知道在哪吗?”

      他顿了一下,朝谢霖脸上吐了口烟,谢霖肺不好,立刻咳嗽起来,他这才说:“不知道啊,他不是被人抛水里了吗?那大概手机也在水里吧。”

      “现在警方的技术是很先进的,哪怕泡了水,只要有机器在,甚至机器不在了,只剩下用户名和IP,我们一样可以恢复数据。”

      崔友成一幅矫揉造作的痴呆模样,夸张地点了点头:“那……没有上传过的纯音频或者文件,没有手机就恢复不了了吧?”

      ——于平伟手里的东西是一段音频或者文件!

      应呈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备份呢?”

      “老于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不太习惯放备份。”崔友成说着,笑着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不用送了,你们先忙,下次一定来我店里,记得找我给你们打折。”

      见他走远,谢霖终于松了口气,演得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接不住,说:“真让他就这么走了?”

      “没办法,我们又没证据。而且很明显……”

      谢霖很自然地接话道:“确实是有这么一部手机。最重要的是,这部手机肯定已经落到他手里,甚至已经被销毁了。”

      应呈长长叹了口气,疲惫感一口气涌了上来:“……这才是于平伟被杀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杀人的凶器,是那个无辜又可怜的赵茜。

      “接下来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小吕他们该撒的都撒出去了,他打了个哈欠,拉着谢霖拐进值班室,扯了床薄被蒙头就往他身上扔:“怎么办?睡觉!一天一夜了,真想猝死啊。”

      见他也“咚”一声砸在简陋的钢丝床上,谢霖也放心躺下,被窝跟有魔力似的,一沾上就浑身无力。他正迷迷糊糊的,还不忘调个三个小时的闹钟,刚调完又突然瞪大了眼睛:“等一下,秦一乐和顾宇哲呢?”

      “……我们眯一会再去替他们俩。”

      “哦……”他上下眼皮子打架,又嘀嘀咕咕地说,“那陆薇薇呢?”

      应呈困得睁不开眼:“你睡醒了去找白丽雅打个小报告,就说她把于平伟砸了。”

      “嗯……嗯?”谢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你困懵了吗?”

      他翻了个身,怒气冲冲地说:“知不知道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釜底抽薪啊。”

      “什么跟什么?说清楚再睡!”话说一半他还睡不睡了!

      “……闭嘴,睡觉!”

      还没睡着就开始撒起床气了,谢霖一边心道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一边老实躺下,结果头一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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