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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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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洼洼的大路,有一个身穿蓝色长衫,书生模样穿衣装扮的男子。挺拔个头高,温尔文雅。背上背了个与衣衫同颜色的布包袱,手提黑铁长剑,拦在路中央,不能忽视。
孙赖皮等人再急着继续赶车,只能选择从这人身上压过去。
显然,对方手中长剑是铁打的。真无视这人往前继续赶车,指定这剑要出鞘,他孙赖皮只能得到苦果子吃。少见,真讲究,这青天白日的,还带佩剑出门。
柳枝枝开始盘算,虽然这人声音听上去温和文质,喊孙赖皮名字,也喊的亲切极了,听上去两人关系不浅。可是,孙赖皮停车停得一顿一耸,犹犹豫豫地,也许两人关系并不怎么亲近。再者,看这人模样周正温润,不像坏人。
天赐良机呀。
她趁车上人关注书生去了,防备不严,随即弯腰,迅速一头顶下去左边男子,一脚踢下去右边的男子。
赶车的孙赖皮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砰地一声,再之后又是同伴痛呼咆哮声。
他暗自咬牙,天爷的,要坏事了。
然后不待他扭头有所应对,他也被柳枝枝一头顶飞,擦着牛身下了牛板车。此刻的孙赖皮,恨不得将这枚书生,生剥活吞咯。
都怪你拦路,不然哪会发生这个意外。哼,敢惹你孙爷,定要教你好看。
该下车的都顶下牛板车,她也立即自个跳下车,裙角在空中舞起又落下。不顾双手尚且被麻绳结结实实反捆着,碾着小碎步疾快飞奔到蓝衫书生面前,只求尽量别吓到书生。
她垂下眉眼,低声啜泣道:“公子救命,他们强抢民女。”
好一副我见犹怜之姿。
其实此刻她心间砰砰作响,声响犹如古战场上的战鼓。她生怕此人是个怕麻烦的人,会直接丢下她走人。敢拦下孙赖皮车的人,怎么看也不是个怕麻烦的人吧。
似乎只过了一会,又似过了一个春夏秋冬。眼前蓝衫书生,秀长的手指抬起,碰上她身后绑在手杆子上的麻绳,给她松了绑。
柳枝枝暗自呼出一口长气,赌对了。
孙赖皮此时尚且躺在地上,顾不上吃了一嘴的泥,嘴皮一翁一合,没有发出声音。这下,这下如何是好,他该如何去跟那位交代。
蓝衫书生定定地看向地上的孙赖皮,似乎在等着听他的解释。
“孙木,若是你说不清楚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叔没有办法了,这女子一口咬定你们强抢民女,只有送四位去郡守大人的衙门,请大人出面定夺。”
柳枝枝不禁抬眼,仔细看了蓝衫书生一眼。
鼻若悬胆,皮肤雪白,嘴唇极薄。怪不得说出的话,也这么好听又勾人心魄,像黄蜂尾后针。听着表面全是为孙木考量,为孙木好,实际上,这书生在指点她要咬定对方就是在强抢民女。平民百姓最怕见官,孙木怕以为这书生在帮他们恐吓她,等孙木明白过来了,只怕是恨不得嚼碎这书生的骨头。
平民百姓怕见官,主要是怕万一遇上个不讲理的官。第一人受罪消瘦,第二,荷包也得跟着瘦下去。
孙赖皮拿灰褐色衣角抹了抹嘴上的泥,站起身来,当真万分感激地朝宋长昀鞠了一深躬。
叔念着远房亲戚为他考虑呢,只是他真不能说,便含糊其辞:“宋叔你莫管侄儿如何行事,柳家欠了别人钱,拿闺女抵债呢。”
“才不是,你说欠钱就欠钱,借条呢?分明是你们入室强抢民女,还倒打一耙。”柳枝枝立马解释。
“好心大哥,麻烦你将我们送往衙门,我要报官,我要状告他们。”她看出来了,孙赖皮等人怕见官。孙赖皮感激宋长昀拿见官压她这名小女子,他孙赖皮不敢提见官,可不就是怕了见官。
孙赖皮一行人头皮麻了,只想赚个大的,修好乡下房子,早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没想去住郡城的牢房吃牢饭啊。
“介个,介个借条嘛。”孙赖皮只感觉舌头都打结了,话说不利索。一阵风吹过,晃然觉得背皮子有点凉。
他同行的两名汉子,面上也不见之前嘴上花花时的激昂。此刻双眼发热,热切地看着孙赖皮,期待孙赖皮能解释出来点能站住脚跟的解释,他们也不想见官,一点都不想。
他们都是街头混日子的粗人,平日跟孙兴没事吃两盅酒的关系,是听说能挣点酒钱才来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们可不清楚。
而孙赖皮本人,一个头两个大。刘南根本就没有给借条给他,他去哪里找借条?
说借条在刘南那里,去找他要?
除非他孙赖皮活腻歪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分明柳父都承认了,确实有拿刘文的一两银子的。这柳家丫头不讲规矩,竟问起借条来。念头一转,孙赖皮暗自恨上柳枝枝来。
孙木久久张不开嘴解释,宋长昀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噢,可能是路上弄丢了罢?”
柳枝枝抬眸,眼中无波无澜地看了眼宋长昀,抬脚悄悄往外恻挪了一小步。
这是挖坑小能手。
她在心底暗自替孙赖皮一行人点了一根蜡。
孙赖皮等人犹如看到救星出现一般激动,连连点头如捣蒜。
就是就是,就是他们不小心弄丢了。
宋长昀的母亲,是他孙赖皮母亲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按辈分排,宋长昀刚好比他高一个辈分。不亏他都叫宋长昀宋叔了,叔真会给侄儿找台阶下。
“放心。”
宋长昀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孙赖皮听见他说放心,顿时心中放轻松不少。这是自己人,会没事的,孙赖皮如此笃定地想。借条什么鬼东西,赶紧抛后脚跟去,他还是想想,待会把柳枝枝交给了刘南,他领了赏钱,要怎么花才痛快。
是去吃酒,还是……
不等他孙赖皮思绪想的更远,宋长昀又接着道:“既然有过借条,一般借条一式三份,就会有中间人,中间人也有份借条凭据在。郡守大人心善仁慈,绝对会对你们这桩事,秉公执法。”他说这话时,面容轻含笑意,狭长的眼尾不住颤抖。
孙赖皮:……
俩无辜大汉:……
孙赖皮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跟随宋长昀和柳枝枝进了云上郡,再步行到北市衙门。
一人身怀巨力,一人佩戴长剑,他们不想来衙门也不行。
衙门门口,宋长昀修长莹润的手指捡起一旁放置着的鼓槌,敲响了鼓。鼓声的声响惊动下,很快,一个身前写‘杂’字的高壮衙役,打开官府大门,出来两列提刀捕快。
宋长昀向领头的捕快拱手问好,娓娓道明来意。
很快升堂。
堂上两边有序涌进来提着根根杀威棍比碗口还粗的捕快,吓人得很。孙赖皮等人,颤抖着小腿进的衙门。
郡守大人面色不善,才拍惊堂木。
不待郡守大人询问案情来龙去脉,孙木便膝盖一软,自己主动交代了。
道自己穷疯了,这才寻了柳父欠款刘公子的幌子,呼朋唤友冲进铜锣村柳宅强抢民女。跟他一伙的两人,见孙木承认的这么快,生怕自己晚一步认罪,会被杀威棍丈打屁股,也立即连连磕头认罪。道还有四个同伙,因为牛板车坐不下,在后面走路。这个时辰,也许要走到云上郡城门口了。
凭着有福自己享,有难一起当的想法,他们将落单的四人,供认的很痛快。
不然他们怎么办呢,早一认罪免得挨顿打。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还能混口不要钱的牢饭。只能自己认罪,供出背后指使者万万不能够,除非不想见明天的太阳。
柳枝枝本准备了一腹稿的话,预备着万一孙赖皮等人狡辩,她一人定要赢过对方三张嘴。
没想到对手这么不争气啊。
他们七人行为恶劣,幸而没造成实际伤害。郡守立即拍了惊堂木判案,罚入室强抢民女的七人去服劳役三年,挖河道去了。
比孙赖皮等人原本想象中的好事,坐牢吃牢饭惨多了。
一个坐着无所事事,也许会挨拳打脚踢,等饭吃就行。
一个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出工挖河道,没有工钱,白白干三年。身子骨不好的,一年都挺不过去,一命呜呼。
论孙赖皮孙木等人现在心中纵然万般悔恨,也只能吞咽腹中了。
这事一了,柳枝枝随宋长昀走出衙门。
外面此刻天上乌云密布,暗沉沉,随时皆狂风暴雨之架势。街上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没有,铺子店家见天色不对,也都是关了门的。
宋长昀问:“姑娘在云上郡,可有亲朋可以借宿?”
柳枝枝认真想了想,只能摇头。
郡城二叔家,是别想借宿的了。就算现在天上下刀子,二叔一家也不会收留她的。
依据她脑海中原身的记忆,除了二叔一家,她认识的人里面,能在云上郡有歇脚地方的,可能唯独眼前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子宋长昀。她连他的大名,宋长昀,还是他方才在郡守大人的官衙里,他自己报上大名,她才知晓的。
初次见面,对方表面看着一表人才,温尔文雅,好像是个喜欢笑眯眯地给人挖坑的。
他道:“那你跟我来罢。”
柳枝枝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乖巧跟上对方的步伐。
她脑子拎得清,现在孤身回铜锣村,只怕没出郡城就要下暴雨,加之她又身无分文,是找死。对方其实行事一直多光明磊落的,从孙木等人手里救了她,如今天要下暴雨,又肯收留她,是很不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