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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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钟声不急不缓地敲响了十二下。
蝙蝠们成群结队从窗前掠过，像一块巨大的黑色雨伞，又带起一阵咸腥的风。
西里尔倚在柔软的黑天鹅绒座椅里，指尖在空中虚虚轻点，半开着的窗户无声地幽幽合上。
他向窗外瞥了一眼，今夜没有星辰和云彩，只有一弯新月空荡荡地悬在天际，窗台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在月光照映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笃笃笃”
“进来。”西里尔眼皮也没抬，视线仍落在手中的书籍上。
门外站着个肤色苍白的青年，穿着黑色短袍，前襟上带有繁复的褶皱，半张脸隐在兜帽下，只留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大人，请问今夜要出行吗？”
西里尔不置可否地摆手。
他已经数月未曾离开过这座城堡，包括血族们最喜欢的夜行也兴致缺缺，城堡的地下一层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里面收集了千百年来人类所誊写的书卷，大多是虚幻的慰藉，偶尔也有几本有趣的感悟，总体来说，足够打法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只是最近看的东西，着实有些乏味。
西里尔如是想，放下了手里读了一半的《如何消灭吸血鬼》——这本书上还残留着祷文的气息，看起来像西边教堂中主教的手抄本。
书上介绍的“此书乃吸血鬼噩梦”明显是胡说八道，祷文对他没有任何效果，他把整本书放在棺材中、握在手里、贴在胸前，它和它的祷文都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反应。
西里尔不怕大蒜，不怕银质器皿，不怕十字架，甚至不怕阳光——只有低等级的血族才会怕这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血族凭借初拥获得后裔，交换血液后，血脉会逐渐稀释，新生的血族也将会一代不如一代。听说现在连十九代都有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阳光下活过三息。
血族视力很好，门口的青年注意到了桌上的羊皮卷，恭敬行了一礼，迟疑着开口：“大人，这帮教会的人类只是偶然处理了几只十几代的血族就沾沾自喜，真是无知又愚蠢。”
看西里尔没什么反应，青年的胆子更大了：“根本不是祷文的问题，低等级的血族被阳光一晒就会消亡。我听说从前有只十八代，昼夜颠倒后忘记了时间，在正午时拉开窗帘，您猜怎么着？瞬间就变成了一地灰……”
怎么还没说完？西里尔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其，其实也蛮可怜的。”门口的青年吃不准大人是什么意思，语气里不禁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卑微的庆幸。
庆幸自己并非西里尔的后裔，却还能够在他的庇护下生存，这年头血族的生存环境并不好，能找到一处强大的靠山，实属是万幸。
“嗯。”西里尔兴致缺缺地颔首，但只是因为懒得反驳。
有什么可怜的。
血脉浓度低下的残次品，没了便没了。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朦胧，像是某种不可明说的邀请，西里尔从座椅上站起，顺着旋转的楼梯向下，直至一层大厅。仆人们低眉顺眼地垂手站在楼梯口，见到西里尔，他们规规矩矩抚上自己的右胸，同时弯腰屈膝，行了一个端正的血族礼。
“晚上好，大人。”一只年轻的血族上前：“大人今日吃什么，昨天的菜色还合您的胃口吗？”
在他的食谱里，人类血液并非最重要的东西，它们现在在西里尔心中的地位，已经排到了奶酪面包与蜂蜜鸡翅之后，甚至只要他愿意，可以连续百年不服用新鲜的血液。
但大多数血族并不是这样，吸血对他们来说是生物的本能，他们享受这一过程，并试图把这道菜再次推荐给西里尔：“大人，莫尔斯总管擒获了一名人类，味道闻起来很是鲜美，就在厨房里。”
莫尔斯是这座古堡的管家，一名七代血族，西里尔回味了片刻人类血液的味道，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
城堡的一楼铺设着厚重的绛红地毯，可依旧无法阻隔深秋时节的寒意，凉气顺着毯下的地砖渗进城堡，像一个巨大的冷库，不知名的鸟类在外面断断续续的鸣叫，声音凄厉，拍打着翅膀留下几根凌乱的黑色羽毛。
烛火忽明忽暗，松脂的香气从墙壁上的烛台里溢出，一层的正中央是张木制长方形餐桌，至少能容纳三十人，桌上放着一只银质花瓶，里面歪歪斜斜插着三朵红色玫瑰，鲜花与高脚杯的投影在墙上拉的有些狰狞，随着火光不停地摇曳。
西里尔在主位落座，血族没有影子，假如有人盯着墙壁上的投影，只会看见刀叉突然竖立起来，酒杯自己盛满美酒——倘若气氛不是这么阴沉，空气里也不存在淡淡的血腥气，场面甚至像一个荒诞的童话。
吃完了餐前甜点与葡萄酒，身旁侍奉着的总管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几只小血族应声而来，他们的腰几乎弯成九十度：“西里尔大人，莫尔斯总管。”
莫尔斯：“把大人的正餐带上来。”
小吸血鬼们了然，拍打着翅膀化作蝙蝠向厨房飞去，回来的时候则是保持了人形，七手八脚地抬着长条条状的锦缎大口袋，似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放在餐桌上。
“谁让你们把正餐整个抬过来了？”莫尔斯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梳着整整齐齐的背头，能看见太阳穴处隐隐跳动的青筋：“大人不喜欢亲自咬破人类的脖颈，你们只需在厨房放完血后，再在杯中的血液里放两块方糖……你们的领班没教过这些？”
“大人息怒。”小吸血鬼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全身抖得像鹌鹑：“我们是上个月刚来的，一时……一时忘了。”
血族喜欢血液，也喜欢吸血时所带来的快感，但这座城堡主人的习惯则与众不同，小吸血鬼们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管家与大人。
“算了，我来处理。”莫尔斯嫌弃地用鞋尖挑开地上的锦缎，“正餐没死吧？死了可就不能给大人吃了。”
方才这几个笨手笨脚的东西受了惊吓，把正餐重重摔在了地上，可正餐却动也没动一下。
捉回来时就一副细皮嫩肉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别是已经死了。
血液还是活体的最好喝，莫尔斯神情有些忧郁。
大人已经小半年没有用过血液了，他还一度以为大人得了厌血症，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只闻起来很是甜美的血包，若是浪费了，那就太可惜了。
锦缎被踢到一旁，莫尔斯注意到这只人类的胸口在轻微地起伏。
没死就好，管家稍稍安了心。
可能是一串操作弄出的动静有些大，莫尔斯刚要把地上的人带回厨房，便听到长桌旁的大人发话了。
“放在那里，你们下去吧。”城堡的主人道。
*
西里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隔着烛台与玫瑰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人类。
莫尔斯第一次为西里尔处理人形的正餐，看上去格外兴奋，他把那名人类放在餐椅上，还在对方发间插了一朵红色的玫瑰，作为食物的点缀。
美中不足的是，食物似乎是晕过去了，双眼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
这个人类看起来年龄不大，他的身形纤细，皮肤白皙，五官线条柔和，高筒牛津鞋上方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小腿，看起来像一只易碎的玻璃娃娃，无害而又脆弱。
让人莫名有种想打碎他的冲动。
西里尔走上前，苍白的指尖勾起人类的下颌。
他很少饮用活体身上的血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食物会恐惧，会惊慌，会挣扎哭叫——他不喜欢吵闹，可眼前这个，应该不会发出破坏食欲的声音。
离食物很近，西里尔发现对方的皮肤很好，光滑细腻如同凝固的牛乳一般，他有一双长而卷翘的睫毛，安静垂在眼脸上，像折翼的黑色蝴蝶。
烛火放肆地晃动了一瞬。
西里尔拿走从头顶掉至领口的玫瑰，单手固定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
他的发是浅浅的灰色，发梢微微打着卷，触感柔软，像某种安静乖巧的小动物。
西里尔尖利的牙齿刺破他的皮肤，对方小声轻哼了一下，似乎是无意识的呢喃，随着血液流动的频率，发出细细碎碎的呜咽。
一滴鲜血顺着西里尔的唇边滑下，落在怀里人类的脸颊上。
口腔里的味道格外甜美，像沾了血花的牛奶冰，西里尔伸手捻掉对方脸上的血渍，他刚刚用了一顿很好的晚餐，此时正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把这只人类留下。
饲养人类并不难，这种小东西普遍没有什么攻击性，就连最脆弱的人类也不惧怕阳光，好养得很——只需要给他们一点面包和水，他们就能存活下来。
莫尔斯曾经在后山的小屋中养了一批血源，而自己的城堡上四层下两层，篱笆围起的面积覆盖了小半个山头，别说是一只人类，养一百只也绰绰有余。
如果，这只人类一直这么安静的话。
在西里尔沉思时，人类已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有一对勾人的桃花眼，里面盛着对浅棕色的瞳仁，瞳孔潮湿，好似流动着的蜜糖，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唇色较浅，像淡粉色的樱花。
西里尔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尖牙尖耳朵，再配上暗红色眼珠——标准的血族形象。
大部分人类都是怕吸血鬼的，可眼前这位应该是不怕，至少西里尔没听到对方的尖叫，也没看见他带着恐惧的眼神。
对方不知哪来的爆发力，飞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
有点意思，西里尔后退半步。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是弱气的人类，竟也会反抗。
有攻击性的人类对西里尔来说并不陌生，例如西边教堂的神职人员，东方森林外围的吸血鬼猎人，他们有着比普通人强大些的力量，偶尔也能伤害到血族，可令他疑惑的是，这名人类身上既没有繁复的祷文，也没有银质的十字弓，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
不，甚至还不如普通人，这名人类的气息短促而微弱，四肢绵软，身体状况看上去并不好，他身上的服饰繁琐又华丽，衬衣袖口用金线细细压了暗纹，应是位住在阳光灿烂的庄园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少爷。
小少爷举起匕首，西里尔面无表情地斜瞥着他，他不觉得自己能被人类的攻击伤到——匕首甚至不是银质的，就算是全方位覆盖了祷文的银制匕首，且握在教堂的主教手中，西里尔也无所畏惧。
谁知下一秒，那把匕首果断地捅进了小少爷自己的心脏。
西里尔扬起眉毛，终于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
鲜血染红了小少爷的白色衬衫，他脸上没有半点怯意，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又往里推了推，然后旋转着刀把勾起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有些病态的疯狂，整个过程中，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混着唇间溢出的血液，笑的温柔而艳丽。
他似乎想说什么，西里尔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却只能听见意味不明的咯咯声。
A.出手救下他
B.冷眼旁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0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