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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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烟长睫微颤，眼睛酸胀湿热。方才尽力与妖魔周旋，生死一线，精神紧绷，尚不觉得后怕，如今终于松懈，疲倦浩浩汤汤涌来。
黑衣人双手捧灯，立在几步开外。
天地如在混沌未生的卵中，只有这点飘摇的灯火。
烟烟扁嘴，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她眨了下眼，抬手擦掉冷汗，恍然发觉，身上竟不痛了。自阙光尘出现后，老妖怪注入她体内，似刀枪般锋锐，在经脉间横冲直撞的炁消弭，仿佛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
但想想方才惊鸿一剑，老妖怪再厉害，在剑气前，也如见日月，眨眼消弭。
烟烟心想，阙光尘比自己想象中厉害许多。她害怕再一步踏错，误入迷阵，便往前一步，紧紧握住阙光尘苍白的手。
这只手冷玉一般，寒意沁骨。
烟烟偏头，轻声问：“阿阙哥哥，那一剑，你没受伤吧？”
阙光尘没有说话。
凌烟见他久久沉默，不由心中忐忑，又疑惑他是不是阙光尘。
白日里只短短见了一面，记忆中的小仙君温柔良善，白玉无垢，不该是这般表现。
烟烟连忙抽回手，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金莲飘在半空，光芒盈盈。
柔和的光洒在仙君身上，凌烟这才发现，仙君戴了顶帷帽，漆黑的纱帘遮住面容，只一束流水般的黑发从纱帘下垂了下来。
“是阿阙哥哥吗？”她提起一颗心，声音微颤，摸向自己手腕，惊觉身上早已无法器护身。
天地死寂，罡风猛烈。
烟烟心逐渐往下沉，在冰冷的风里，依稀闻见清苦的药味。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纱帘轻摇，清润嗓音如温柔春风，拂去了她心中阴霾，“烟烟，是我。”
“阿阙哥哥！”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烟烟欣喜地唤了一声，念及他的沉默，伸出手指拽了拽他的长袖，忐忑问道：“你生气了吗？”
明阙垂眸，凝视少女白皙的手指。
她捏着袖子，轻轻摇了下，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软声说：“这里不太对劲，我闯入这儿，是闯了什么祸吗？被你一剑斩杀的人是谁，他提起了千年前的事，好像很了不得，这事要告知仙府吗？明阙仙尊会责罚我吗？”
依旧是沉默。
凌烟憋着气，心想，但她也只是想打水，并未做错什么。
谁让阙光尘没有及时拉住她，才让她掉到这么个地方，差点被老妖怪杀死。
她都没生气！
凌烟从小脾气就好，“惹到我就是惹到棉花啦”这句话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就算此世总被大少爷欺负，她也不会生气，只会软着声音，手指轻扯大少爷的袖子，轻轻说：“你不要太过分啦。”
天生泥人脾气，棉花性情，看着好欺负，却也极少为别人影响情绪。
但她这时却忍不住委屈，眼尾微红，甩开了阙光尘的袖子，转身背对着他。
“那是魔，”仙君嗓音轻柔动听，若环佩轻摇，徐徐说道：“这儿曾是仙魔大战的古战场，法则错乱，残存旧日的光景。昔年大战，天魔伏诛，死而未散，留下一些分神残念。”
凌烟若有所思：“难怪老妖怪这么厉害，我的法器仙剑同纸糊的一样。”
“他可有弄伤你？”
“没什么大碍，最开始有些痛，你一出现就不疼了。”说到此处，凌烟倒不怎么气了，微微侧头，看着黑衣青年遮面的纱幕，“阿阙哥哥好奇怪，只是一日的功夫，怎么变这样多？”
一日？
明阙眉梢轻扬，心想，不止一日。
或许对烟烟，初次相见只是旦夕间，但等待千年，他再见少女生动容颜，履行年少时的诺言，心中不由思绪良多。
“我终于救到你了。”他伸出手，“来，这次莫走散了。”
凌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牵住仙君冰玉般的手指。仙君不再沉默，语气温和，同她说起修炼事宜。
“你的资质非比寻常，是稀世的天才，若不愿择一严师，便去本宗书阁，阁中道籍浩瀚，总有你喜欢的术法。”
凌烟：“可听说书阁有许多层，普通弟子只能在一二层翻阅，越往上术法越精妙，也只有高阶弟子才能进去。”
明阙微微笑起来，握着小弟子柔软温暖的手，见她如见良才美玉，温声说：“道术奥妙无穷，往上一阶难入登天，小弟子们修行尚浅，怕他们贪学冒进，误入歧途，书阁才按道术难易，设下层级，”他话锋一转，声音轻缓：“这些对烟烟，并无必要。”
凌烟听出他话中之意，粲然笑道：“因为我和明阙仙尊一样，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不止，是千年难遇。”
凌烟听人夸奖，心中难免雀跃，“那我修成后，就不用怕明阙老……仙尊啦。”
“为何要怕他呢？”
阿阙哥哥声音温柔，听得烟烟耳尖发红。限制情节什么是坚决不能说的！“我怕他欺负我,”她摸向腕间银镯，摸了个空，反而碰到青年嶙峋的腕骨，她的手指颤了下，指尖微麻，“若是他瞧我天赋这样好，非要强抢豪夺，收我为徒，我可怎么办？”
“烟烟很讨厌他？”
凌烟咬了下唇角，“也不是。”
“烟烟不必怕，”仙君温柔安抚：“他不会欺负你的，也许，你不用再见到他。”
“为什么？几日后，太玄仙府大典，明阙仙尊难道不会出现吗？”
凌烟站定，抬头，黑纱如水，她瞧不见青年神情，只能听他声音温和平静，说道：“明阙本该在千年前，随仙魔大战一齐湮灭，强留今日，不过是要履一约，护一人。得偿所愿后，他便该离去了。”
烟烟似懂非懂，却从青年话语中听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果然，明阙仙尊与阙光尘情分非同寻常。
她想到什么，微微张大嘴。
明阙牵住凌烟的手，缓步前行，动作牵动旧伤，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千年前一剑本是玉石俱焚的剑式，那时他守护人间，击退天魔，本意以身殉道，消散天地之间。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带一身旧伤苟延残喘。
但决意殉道时，没来由想起了桃花树下的少女。
那时他已经知道，是因天魔出世，时间法则错乱，自己误撞见抹后来人的影子。
叫烟烟的少女会在以后某一日误入此地，遇见危险，而他答应了要救她，带她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上了千年。
“阿阙哥哥，你不会是明阙仙尊的儿子吧？”
明阙眼里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忍不住偏头，望了眼凌烟。
烟烟眉头紧锁，“不对，明阙仙尊已经一千多岁了，这样老，他是阿阙哥哥的祖宗吗？”
明阙本想告诉她真相，听见“这样老”三字，话停在嘴边，重新滚回肚中。他本已决定完成诺言后，便填补天地裂缝，以身殉道，但此刻不由生出一点私心：让十六岁的阙光尘活在十六岁的凌烟心中。
正如初见时一般。
明阙停下脚步，这条路已走到尽头，几步便能越过禁制，重回春意烂漫的人间。他慢慢松开手，心中释然，“往前走吧。”
凌烟走了几步，到山阶最后一级。
那朵金莲飘在她身前，为她照亮前路，身后的仙君一身黑衣，融入昏暝中。
凌烟望不见他，却知他还立在路上，静静凝望自己，空气中仍有清苦的药香萦绕不散。她的后颈莫名有些热，心中涌上不安预感。
面前的仙君与白日见到的阙光尘不太一样。
走在他身边时，烟烟特意比量过，他好似比阙光尘要高。
她疑心他也是魔，又怕自己记错。
左右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护送她到山下，只要再走一步，她便安全回到人间。
可凌烟忍不住驻足，回头，“阿阙哥哥不和我一起走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