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伯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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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品镇，一个巨大的天坑。
虫洞源源不断地往坑里运送垃圾，像失控的太空垃圾场，到处悬浮着大规模杀伤力武器。
三人堪堪找到一处能勉强称为地面的地方。
“靠......连钉子都是超音速，怪不得里面没人看守，光是站在原地就能被片成肉沫。”
刘利安心有余悸，环顾四周。
“是个工厂啊，还挺完整，科技区这么豪横吗？连工厂也整个扔掉......”
他才往前走了一步，辛莱和特纳同时脸色一变。
辛莱拽回他，特纳拔刀出鞘，喝道：“退后！”
长刀将悬空的工厂一分为二，一条条蚯蚓般的红色线虫从断裂处暴露出来，碎成了一段段，扭动地爬横在中间，张牙舞爪地向三人扑来。
刘利安恶心得要命，“这是活的？”
“不是，”辛莱捡起虫子扔进架构处理器，看了眼生成的程序模型，“有人在背后操控。”
“找到了。”特纳说。
特纳脚步一动，速度远超过肉眼捕捉能力，长刀出鞘无形无声，在工厂墙壁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数不清的蠕动机械线虫疯狂地一涌而出，特纳从里面揪出一个穿了全身防护服的家伙。
刘利安震惊了，“这地方居然有人住？！”
刀鞘敲在面罩上，面罩碎裂，露出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们三人。
“强盗！土匪！你们侵犯了我的私有财产——”
“哦？”
刘利安用脚碾了碾还在爬的机械小虫，语调上扬，戏谑开口。
“哥们，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啊。”
“你的私有财产？别是在这住久了，连自己负了谁的债都忘了吧？”
面前的小子顿时涨红了脸。
众所周知，科技区人人背负巨额债务。
除了免费的知识和公共设施外，所有的东西都非常非常贵。
培育中心把孩子培养成人后，会在他们进入社会的同时，将这些年的账单发给他们。
科技区是不存在什么体力活的，人类的工作方式只有生产创意，然后提交给学院，由学院进行评估，再拨给你对应的经费。
但实际上，人脑的创造早就比不过智能科技了，几乎所有的创意都毫无意义。
不过大多数人类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赚不到钱就赚不到，没钱就借钱，负债就负债，等到负债到期，他们会坦然接受数字生命，将躯体捐献给机器人，自己的意识上传网络。
在虚拟世界里，人类继续快乐。
所以科技区还有一个别名——娱乐区，这里确实是全帝国娱乐产业最发达的大区。
但在帝国其他大区看来，这样的科技区和被机器人殖民别无二致，所以大家宁愿拥抱神学也不愿发展科技。
没人想成为下一个科技区。
三分钟后，四人“和平友爱”地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伯里。”
伯里郁闷地说，他也没想到会遇见特纳这种怪物，居然能打破他的工厂。
刘利安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进来？”
伯里翻了个白眼，“我是妈妈生的。”
刘利安“啊”了一声，懂了。
科技区的绝大多数婴儿都是培育中心人工编辑的。
但总有想自己生孩子的人类存在。
伯里的母亲就是这样，她想得很好，觉得反正都是欠债，不如多欠一点，没去选择那些千篇一律的娱乐项目，另辟蹊径地决定体验真实的母子日常。
她疯狂贷款给了伯里一个完美的童年，然后在巨额债务下成为数字生命的一员。
此时的伯里只有十岁。
这十年里，伯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科技区，他活在母亲编织出来的美好世界中。
只要有钱，科技区能实现一切，他们生活在帝国的历史里，和虚拟的神明对话，探索从零到一的科技，时而在太空战场上战斗，时而在宁静乡村中漫步，伯里以为这就是世界的模样。
当这个世界被打破时，伯里疯了。
他第一次认识科技区，捡起破碎的世界观后，他试着学习知识，立刻发现自己根本比不过机器。
他以为是自己会的知识不够多，于是选择贷款改造了大脑，将海量的知识强行刻进大脑皮层。
然后他发现自己依然什么都不是。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享受快乐，最后成为数字生命。
这和他过去十年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于是他跑路了。
因为债务存在，他无法离开科技区，所以他孤注一掷，跳进了废品镇。
至少在这里，自己能活得像个人。
刘利安沉默听完，心情复杂。
伯里看到他的眼神，冷哼一声：“别这么看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刘利安没好气道：“阶下囚还敢跟我们这么说话？特纳，给他点颜色看看！”
特纳把刀背回背上，淡淡道：“没有必要。”
刘利安震惊，“你哪边的！胳膊肘往外拐啊！”
伯里看着他们说话打闹，眼眸闪动。
辛莱朝他笑笑：“伯里，你想离开科技区吗？”
“当然想！”伯里想也不想道。
“你可以加入我们。”
辛莱的笑容很真挚，是一种无声的言语，带着善意和温暖的力量。
像极了伯里小时候以为的人与人之间本该这么相处。
“你们是谁？”
“我们是雇佣兵。”浅蓝色的眼眸温柔坚定，就像当年霍兰普告诉他的一样，辛莱把这句话笃信不疑地说给他听。
“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伯里愣在原地好久，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眼角的泪已经一滴滴沾在了脸颊上。
刚还很趾高气扬的刘利安一下子慌张，“哎呦，不是，你至于吗，一个雇佣兵邀请而已，这玩意儿又不值几个钱——”
“你闭嘴！”伯里捂住脸，断断续续地抽噎，他比刘利安还小一岁，从母亲离开那天起，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这个世界了。
他活在深深的恐惧、痛苦和质疑中，不止一次想过，会不会这个世界也是假的，会不会母亲去的数字世界才是真正的家，他到底该相信什么？
“我要当雇佣兵......”特纳递过去纸巾，伯里胡乱地擦着脸，“我要离开这里......”
既然现实不再是现实。
那至少他要去他想要的现实。
红色的线虫们密密麻麻缠成一个球，遮盖天幕上的监控。
“你们三个是傻子吗！拥有这种集成尖端处理器，连一个公共网络都黑不进去——脑子被狗吃了吗！！”
三人丝毫不敢还嘴，低头接受伯里的喷骂。
伯里直接拿走处理器的使用权，一边升级加快系统迭代速度，一边嘴上愤骂火力全开，一刻不带休息地无间断嘲讽。
“也不知道你们是喝了几个菜醉成这样，就这还敢勇闯科技区——《荒诞游戏》的节目组就应该邀请你们去他们的直播频道，保准今年的发笑率提高五个点！”
“还绑架公民——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幼儿园课程愣是被你们整成区际战争——丢不丢人！要是雇佣兵的平均智商都这种程度我真是应该考虑转行了！”
刘利安默默给他端水，一点不敢忤逆，“大佬您喝水，有吩咐尽管提。”
伯里不客气地拿过水灌了几大口，把处理器连上外显操作面板怼给他们看。
“行了，迭代速度调至平衡，学院核心网络进去了。”
特纳忍不住看了眼时间，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得不感叹天才的力量。
刘利安咂咂嘴，“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不去学院啊？”
伯里撇了撇嘴，“学院要求神经网络必须完好无损，我的大脑接受过知识芯片辐射，不符合报考要求。”
刘利安不能理解，“难道真有人能通过自然学习掌握这么多知识？”
“别小瞧人工编辑的身体素质和学习能力，”伯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过目不忘都是基本操作。”
“滴”一声警告，正在操作面板的辛莱停下试探，问伯里：“没有办法使用核心网络吗？”
伯里一脸无语，吐槽道：“你又不是学院的人，怎么使用核心网路？能让你进去浏览就很好了，你们具体要做什么啊？”
辛莱没吭声，倒是特纳说：“告诉他吧，这个任务应该雇佣他。”
“但他没有通过雇佣网的身份认证——”
“这种时候就别整这套了！”刘利安第一个反驳，“灵活一点不行吗？霍兰普又不在。”
“这跟霍兰普有什么关系？”辛莱瞪他。
“你不就是为了演给他看吗？”刘利安翻白眼，“除了你以外，哪还有雇佣兵会这么老实？”
辛莱下意识说：“这是规矩......”
“都雇佣兵了还规矩。”刘利安小声说，他当初就是因为雇佣兵没规矩才来的。
辛莱没多说，毕竟绝大多数雇佣兵都这么想的。
看到他俩达不成共识，伯里指着架构处理器对辛莱道：“你如果担心我会中途背叛，可以用这个修改我的神经网络，或者现场做个芯片植入大脑，控制权给你。”
这样的信任反而让辛莱说不出话了，他叹了口气，拿出一枚雇佣兵芯片给伯里。
“给，这是雇佣兵芯片，至于身份认证等出去连上雇佣网再说吧。”
伯里接过芯片，“所以我现在是？”
辛莱拍了拍他，微笑道：“我们的同伴，此次任务的一员，欢迎加入。”
“任务的目的嘛，”辛莱沉思了一下，“算是造反吧。”
“啊？”伯里激活芯片的手抖了一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辛莱点点头，“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皇家，又开始篡位了。
几年前三皇子意外暴毙，帝国的继承者只剩下科技区大皇子和赌场区二皇子，大皇子很早就被封为王储，眼看当今国王日益衰弱，二皇子威尔士亲□□然决定篡位。
“如今两位亲王在世，教会和科技区各自下注，奥伯在中央区发动政变，霍兰普带人牵制爱德华八世，索博和赌场区一起控制剧院区、红酒区。”
“届时神子爱加会带领教会和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推翻科技区，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内部瓦解科技区的中控系统。”
伯里皱眉道：“中控系统由学院控制，如果真的进入战时状态，太空飞船会将科技区打包离开地面，对帝国进行太空战，你们确定到时候能够阻止？”
辛莱沉默了一下，说：“教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那些神学骗子能干什么，跪在地上求神明出手吗？”伯里不赞同，他和科技区的其他人一样，不信仰神明也看不起教会。
辛莱并没有为他们的盟友辩解，特纳和刘利安更是对此毫无反应。
说来好笑，在场四个人都不信神，却偏偏要和教会合作。
“任务就是任务，”最后还是辛莱开了口，“其他事不归我们考虑。”
这话三人都赞成，至于怎么入侵核心网络，他们决定先去伊里奇科学院看看。
“学院才是科技区的里世界，”伯里的评价依然犀利，“外面播放的都是些泡沫喜剧，这里才是真正的研究所，伊里奇学院的人可以申请自己的实验室，科技区会为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资源。”
刘利安随口说道：“你想要实验室啊？这简单，回头在赌场区造一个呗，应该也不要多少钱。”
伯里没说话。
刘利安想起伯里还欠科技区钱来着，干笑了两声，“大不了你找我借钱嘛，看在认识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优惠，放心，肯定比银行利息低......”
特纳打了下他后脑勺，给他物理闭嘴了。
辛莱心里无奈，这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说话。
一个缄默不语，一个喷子嘲讽，一个情商为负。
够灾难的。
以后跟他们组队的人有难了。
辛莱事不关己地想着。
“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弗米。
辛莱正想和他打招呼，弗米的虹膜忽然由蓝转红，网住了辛莱身后的伯里。
辛莱几人心中一跳，伯里的脸色瞬间变化，“他是仿生人——”
“公民编号BL-17A36(N)，发现该公民非法进入量子矩阵，非法使用量子废料，非法改造量子废料，非法破坏量子废料——”
“根据《科技区公民法典》第2025条第3款，我有权对你进行逮捕。”
话音刚落，伯里脚下地面翻转，出现了一张磁力网，强烈的推力将辛莱三人弹开，封住了伯里的行动空间，一条条蓝色荧光的游动细线从地底钻出，就要扎进他的身体。
辛莱第一时间开枪，子弹同样被反弹回来，特纳劈出一刀，破开了封锁的空间，刘利安适时丢出干扰器，将伯里拽了出来。
弗米的语气骤然变冷，“检测到有人干扰逮捕进程——”
特纳和刘利安把伯里拦在身后，辛莱站在前方毫不退让，和弗米冷然对峙。
伯里很是焦急，“别跟他动手！这里不是废品镇，这里是学院！你们打不过他的！”
“我接受逮捕！不要伤害他们——”
尾音被封在了掌心里，刘利安全然不似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淡定地握着武器，不容置喙地捂住伯里的嘴。
他的态度和辛莱特纳一样，呼吸平稳到不可思议，眼神镇然自若，语气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叩在伯里心头。
“当雇佣兵就要做好送死的准备。”
双方剑拔弩张，紧绷的气氛即将到达临界点，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一阵嗡鸣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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