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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在修仙文里倒夜壶 ...

  •   此刻的景焱脸色实在算不上友善,身上那股隐隐的暴虐气质让沈碎心,更何况捏着他下颌的力道极其大,几乎能将他的骨头捏碎般,沈碎吃痛,下颌还在不断传来收紧的疼痛,疼痛使得双眸不禁噙满了泪水,他连忙伸手制止景焱的暴行。

      但他的力量与景焱相比,无疑蜉蝣撼树,根本奈何不了景焱半分。抬眸一眼,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全部笼罩,脸上的神色莫辩,半隐在阴暗中散发出由内而外阴寒,另一只手自然地卡上他那纤细又脆弱的脖颈,只要稍稍再用力一点,就能如同折断芦苇杆子一样“咔嚓”地折断他的脖子。

      这般轻易,这般任人宰割。

      恐惧油然而生,这一刻他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男人的身份是魔修之尊,是脚踩着森森白骨坐上这个位置的胜者,他的残忍是对绝大多数人,绝不是书上那般描写的纸面角色。那些背负悲惨的过去,不仅仅是书上丰满了主角攻的角色背景,在这里是真切地在主角攻身上经历过一遍,由此产生了喜怒无常的性格。这些性格在外人看来是时髦的性格,是促进感情升温的道具,但残忍中漏出指尖的柔情,却不是面向他这类人展现的一面,独特性是主角受的专属。路人甲只能死在他往日里不值一提的暴戾之中,或许是突然烦躁,亦或者是无聊。

      或者是毫无理由,一时兴起,总之杀了就是杀了,对待炮灰路人甲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就像人们平时吃饭喝水一样,人对待吃饭喝水需要理由吗?那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

      沈碎瞳孔骤缩,惊觉死亡的气息逐渐逼近,他内心不由感到一阵恐慌,一只手还在胡乱抓着景焱卡着他脖子上的手,指甲狠狠地划过那只手的手背,徒劳地想要掰开那只威胁着他生命的那只手,活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小猫,拼尽全力所创造出来的伤口也不过不值一提。他的另一只手同时伸出来朝着景焱打去,甚至脚都用上了,去拼命踹对方,只为脱离男人那牢不可破的手掌心。

      可他这点力量跟景焱相比还是不值一提,景焱根本不放在眼里,一开始还任由他扑腾着。不过今夜是月圆之夜,魔气升腾,激发着他体内的魔气在经脉汹涌,连带着他原本嗜血的情绪也跟着起伏。月光从茂密的树丛中漏下来,洒落在眼睫上,朦朦胧胧如同那些过往,瞬间心中一幕幕萦绕上心头,漆眸中紫光中闪烁着猩红,越来越红似乎要铺满整个眼球,他迫切想要毁灭点什么才能让心里那些念头熄灭。

      景焱眸光朝下,看着手底下的人在拼命挣扎,杏眼里噙满泪水,流下脸颊,汇聚在下巴,滴在他的手上,温热的感觉,有几滴流入他的指缝里,渗入更缝隙的更深处,似乎掌心都开始湿润起来。那双眼睛勉强睁眼看着他,泪水闪烁里映入月色,波光粼粼,荡漾如一池湖水。下颌被他捏着,唇微微张开,隐隐可窥见红色的舌尖在乱颤。

      明明弱小的要命,可每一次面临着绝境时,都不放弃地拼命挣扎。景焱仿佛一个走在无边漆黑的深渊中的旅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麻木地走着,他最爱寻求刺激,但也只不过刺激唤醒存在感,此刻走在无边无际的荒芜中,路边不起眼的野草迸发出一点烟花般燃烧的光亮,燃烧只是一瞬间,也足够摄人心神,映入他的眼中。

      景焱闭了闭眼,勉强将心底那抹暴戾压制了些许。他只告诉自己不是被这个弱小的人吸引了,只不过是因为他今晚的目的是苏秉玉,现在他还需要沈碎。

      他这才发现手背上隐隐传来一丝疼痛,手背上几道红痕,那是被沈碎挠出来的痕迹,隐隐还泛着血丝。这点疼痛若是平时根本让景焱不屑一顾,疼痛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了,可奇怪的是,此刻手背上的抓痕一时间已经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疼痛”,刺激了他的情绪,让他久违了想起疼通的反应。

      他不禁放松了钳制沈碎的力道,沈碎这才喘了一口气,感觉涌入了新鲜空气,下颌的手也送了些许,钻入脑海的疼痛也得以缓解。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打斗声,景焱闻声转头,刚踏出一步,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阵法灵石便闪烁了几下光芒。光照瞬间笼罩在景焱身上,景焱蹙眉,脚步顿住,一时间竟像是被法阵的光圈拦住了脚步。

      这时,沈碎靠着树跌坐下来,即便呼吸不稳,感觉到自由后,见景焱一时没有动弹,第一时间是想趁着景焱不注意,溜出景焱的视线。此时他的手脚还有些发软,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出去,动作很轻,生怕引起景焱的注意。

      他大概能猜到这个阵法是什么作用,想到这段时间苏秉玉和苏顺的早出晚归,脑海里划过那天看到苏秉玉在密林里谨慎地放置着什么东西,大概就是在布置着这个法阵。如此煞费苦心,这个法阵定然是用来对付魔修才对。

      这样一想,沈碎觉得现下逃离法阵是最好的时机,逃离了法阵,景焱应该就不会再威胁到他。

      有了那次在洞府的经验,沈碎想要不动声色地圆润滚出法阵,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奈何他已经四肢并用,极其轻巧地往最近的法阵边缘挪动时,还是被发现了。

      一阵低笑,仿佛就在耳边的低声呢喃,落入他耳中:

      “去哪呢?”

      沈碎动作一顿,迅速反应过来,爬出去的动作加快,极其想要逃离这里。

      嗓音带着笑意,毫不掩饰的讥讽。

      “走的这么慢,还能跑哪去呢?这么不听话,留着也没用了。”说着,一道闪光落下,沈碎感觉到危险袭来,连忙侧身一躲,躲开了刚才的一击。但很快,景焱一挥袖,一道又一道法术朝着他袭去。沈碎狼狈地躲过,可还是有那么一招半式落在他的身上,扇得他晕头转向,狠狠地跌倒在地上。

      喉头上涌一阵腥甜,嘴角沁出了血。一道光圈束缚在了他的身上,沈碎竟无法挣脱。抬眼一看,景焱就在不远处,缓缓抬眸看他,脸上犹带笑意,可眸子里闪烁着冰冷色泽,朝着他抬起手,指尖汇聚一点光亮,越来越大,直指向他的心脏。

      那是一道杀招!

      沈碎瞪大眼,完全想不到情形怎会变成如今这样,他居然一下子就要被景焱击杀,他反应不过来。虽然他知道景焱充满危险,就在刚刚也知道了身为魔尊身份的主角攻绝不是书上看到那样片面,可眼下他要被这个人击杀的情况,死亡的讯息进入大脑,让他有点茫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沈碎总感觉今夜的景焱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这莫名其妙的杀意。可眼前的景焱确实要杀了他,容不得他在这种紧张时刻再过多地思考。

      景焱的神色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如同逗着逼入绝境的老鼠般,他只是抬下爪子,就能让老鼠瑟瑟发抖,欣赏着他脸上由刚才逃跑时蹭出的红润变得灰白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他主宰生死。这种掌控感让他所满足,可又觉得不够。他想起在洞府时,有一瞬间,怒意充斥那双总是畏畏缩缩的黑眸,灰扑扑的泥点瞬间就充满了色彩,一下子变得生动。

      沈碎急着挣脱,眼看着景焱手里的杀招要朝着自己逼近,快要落在他身上时,一道剑光和一道法术闪过,挡下了他近在咫尺的危险。

      两道身影已出现在法阵里,站在沈碎面前,直面景焱。

      苏秉玉的剑对准景焱,缓缓道:“你不是一般的魔修,据说现在魔修之尊是个喜着玄色衣服的魔修……”那双美眸凝结冰霜,质问:“所以,你到底是谁?”

      话语仍旧是疑问句,现在苏秉玉也不是很确定景焱的身份,只觉得他现在的气质和身手不同于一般的魔修,按理来说这般人物不应该寂寂无名。尤其是这次任务分明特别注重景焱的存在,这不得不让他生疑。

      景焱的视线早已转向苏秉玉,流转这紫光的眸子在黑夜中顾盼生辉,若是些心神不定的修士也会被他这幅姿态早给勾得失神。

      “这么感兴趣?”景焱收回指尖,意味不明地说着:“若是想知道,不如留在我身边,你很适合修魔。”

      他们两者一个是正道修士,一个是魔修。这句话暗示着让苏秉玉堕魔,话语也如同情人呢喃般带着蛊惑人心般的魔力,似乎要勾着人往下沉沦。

      可苏秉玉蹙了眉,隐隐怒意横生,景焱那直勾勾的眼神,那眼神太过有侵略性,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唇瓣抿紧,剑尖越发对准景焱,吐露出来的话语一如初见面时那般凛然。

      “自古魔修天地不容。”

      景焱的眸光顿时冰封,他最讨厌满嘴正邪的正道人士。这时,气氛顿时紧绷。

      苏顺早就已经心生不忿,他在一侧就被景焱忽视,虽然是个魔修,他看不上的货色。但是被对手这样忽视,难免心里有着愤慨。听到苏秉玉的话语,他也一点头附和了苏秉玉的话。

      “哦?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诛了。”景焱一笑,红唇似血,宛如鬼魅,刹那身上魔气冲天。

      见此,苏秉玉和苏顺心神一紧,这时两人的衣衫都沾了些许血迹,有些凌乱,才刚从与魔修缠斗中脱身,气息还有些不稳。

      苏秉玉传音给苏顺:“法阵会限制他的魔气修为,我们只需拖着他直到阵法的限制封住他的行动的光圈彻底完成。”

      苏顺虽不喜苏秉玉,此刻也点点头,认可他说的话。

      眼看着景焱朝着沈碎的方向移动时,苏秉玉提剑先上去迎战,吸引景焱的注意,苏顺也马上加入打斗中,顿时三个人便在法阵中打斗起来,其实景焱似乎被束缚了似的,竟然被两人缠住,打得有来有往,手脚都有些不自然。

      这三个人修为都比沈碎高,沈碎只能看出这三人打得飞沙走石,难舍难分。

      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炮灰要时刻抓住每一个空子,动用全身的可能去活命,他又不是主角,可不能做主角吓软了腿待在原地看他们互殴的戏份。

      只是他手脚刚才被景焱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捆住了,而且这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他一时半会挣脱不开,要挣脱开了势必要花不少时间,到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跑出去了。刚才他都已经快跑到法阵的边缘了,还差一小段的距离。

      沈碎目测了一下距离,果断放弃先挣脱手脚的束缚,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地往法阵的边缘爬去,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三个人怎么打架,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爬到法阵,不过这样蠕动难免碰触到他刚才被景焱打到的伤口,伤口拖拽在坚硬的地面上凹凸不平的石头时,伤口蹭到尖锐的石头上,磨蹭出血,疼得他嘶了几声。

      蠕动的距离很小,看起来好像在做无用功似的,在旁人看来他的扭动着身躯,就像毛毛虫般丑陋的姿势,但他却还是很努力地移动着,哪怕有一点点的距离挪动,也是尽了全力。最起码他在现下已经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偶尔能够根据身边飞过来的石头,判断出身后三人打得是否激烈,正当沈碎看着法阵的边缘越来越近,他心里燃起了希望。

      这时响起了景焱的声音,他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声音还是那般慵懒。

      “不是说正道修士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也不过如此。用同门修士当诱饵,不顾他人性命,什么同门之谊,只是你们的冠冕堂皇的说辞。”

      “休得挑拨!我们岂会弃同门性命不管,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也定会护住他性命不让他出事。”苏秉玉的声音响起,依旧好听悦耳,沈碎听出他的声音也比景焱好不到哪去,气息已经有些紊乱。

      沈碎挪动的身躯一顿,想来也是,苏秉玉布置的法阵灵石,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权宜之计?”景焱嗤笑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讥讽:“那你们为啥不敢告诉他当诱饵事情,我看他的样子倒是毫不知情,吓得半死。用他引我出来用阵法困住,既是试探我,也是试探他罢。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的魔修,还敢将他送到我面前,我要弄死他是弹指间的事情,你又如何护得住?”

      景焱的语气依旧高高在上,轻飘飘地说:“说到底你们也只不过存着这个诱饵死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心思,甚至死了也干净。”

      “自然不是!”苏秉玉立即出声反驳。

      “既然不是,为何让他当诱饵?”景焱说出残忍的事实,“正因为诱饵不自知,生动挣扎逃脱的诱饵才是最能引诱人上钩,对吧?”

      沈碎没有听到苏秉玉的声音,苏秉玉沉默了,沈碎觉得或许苏秉玉自己也没能说出什么正当的理由。因为沈碎自己也知道景焱所说的话语,全是对的。

      诱饵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自顾自地挣扎扭动,试图挣脱穿透身体的鱼钩。然而鱼钩早已经钉死在身体上,所作的都是无用功。

      经过上次的事情,门派早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只不过是麻痹了他的神经,再加上他的侥幸心理,他自以为能够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有个坑正在等着他。他与魔修是否有关系,都跟他的生死无关,死了也干净,确实是事实。

      景焱只不过是将事实撕开,让他直面血淋淋的事实,以便欣赏着他卑微绝望的神态而已。

      可他又不是蠢,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呢?所以他的表情并没有露出绝望,只不过被人撕扯开的血淋淋,以至于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沈碎感觉到自己身上汇聚了视线,灼灼燃烧在他的背上,此刻他爬在地上逃跑的丑陋姿势在这些天之骄子面前暴露无遗,倒是活生生像根扭动挣扎的肉虫诱饵。这几个人站着正有意无意地凝视着他,明明嘴里谈论着他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插嘴的资格,只能任由这些人三言两语地谈论自己的生死,决定自己的身为炮灰的定位。

      没有人询问他的感受。

      但是他的感受这些人又怎么会在乎呢?

      “只是这次任务有些特殊,所以才会……”苏秉玉又开口。

      沈碎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为什么要解释?明明都已经将他当诱饵了,谁会对诱饵解释理由,诱饵需要理由吗?

      所以苏顺不耐烦地打断了苏秉玉的话语,直接干脆地说:“苏秉玉你废话真多!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要拿下他即可!什么诱饵不诱饵,他不是我们手底下没死吗?”说着,他扫了沈碎一眼,一向对于沈碎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些刻薄的话语,自然脱口而出:“怎么还没跑出去?!我们都替你挡了多久,怎么逃跑都这么慢!”

      他话里还是这些嫌弃的话语,眼看着景焱再次要对沈碎伸出手,他话音未落就朝着景焱攻击,同时拉着苏秉玉再次进入战场。

      还是沈碎先说了句:“先帮我解开!”

      与其指责他跑得慢,倒不如先帮他解开束缚。

      苏顺一怔,这才想起沈碎确实手脚被束缚,正要捏诀帮他解开,苏秉玉却比他快一步,剑尖一划,白光落下,沈碎的手脚瞬间得到了释放,沈碎面露喜色。

      “他可以出去,不过出去一个人,自然要留下一个。”景焱扫过他们三人,最后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苏秉玉身上,“我看你就不错,不如你代替他留下来。”

      苏秉玉对此不屑回答,他觉得景焱不过是强弩之末,根本起不了威胁,只要他跟苏顺再加把劲定能让这阵法发挥最大的功效,将景焱困在此处。

      沈碎根本不关心他们打的怎么样,他自身难保,手脚得到自由后,就往阵法边缘跑,只有一个念头要有多远跑多远,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当时当他就要触碰到阵法边缘时,一阵极大的威压袭来,就像一座大山猛然压倒他的脊背,将他压趴在那,浑身冒着冷汗,由内而外地渗透着冷意,他一瞬间根本动弹不得,耳边只有嗡嗡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无法感知外面的情况。他似乎听到了不少人的脚步声,有人喊着魔修,打斗声越来越近,场面一片混乱。

      隐隐他听到景焱的声音。

      “……好好享受吧……心魔异生会吞噬你们的心神,要是压制不住,你们可就一辈子被心魔吞噬了……但若是克服了心魔,你们的境界可又进了一步,说不定我是在帮你们……”

      “……竟然用这种手段……你逃不掉这个阵法,别再做挣扎……”是苏秉玉的声音。

      “对啊,既然逃不出,那你们都留下来陪我吧……况且这哪算手段,这只不过是你们自己滋生的心魔,你们自己被自己缠住了而已。”景焱停顿了下,沈碎竟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那声音带着蛊惑般,“说是心魔,不过是你们心里真正的声音而已。何不听从真实的想法……”

      “……这个阵法我在里面又多加了一个禁忌,你们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你应该如何选择呢?抛下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还是如你嘴上那般正义凛然自我牺牲?”

      “时间不多了,看,他还在努力地跑呢,才不会管你们的死活。他若是爬出去,你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

      沈碎努力屏蔽内心那点异样,他感觉到一股异常的烦躁从心底升腾,他努力掐着自己掌心,嘴里念着清心咒,勉强撑起一丝清明,手扒在地上试图爬出阵法。

      他内心涌上一股惶恐,阴暗的想法开始不断地从心底冒出,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填满。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要不然这里肯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沈碎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有一阵黑雾笼罩似的,他只是凭着感觉往前,手上满是爬着抠挖出来的泥巴,还有手掌指甲破损涌出的血液,指腹摸到一块块突出的圆润的石头,那代表着他触摸到了法阵的边缘!

      他心中止不住一阵狂喜,不顾手上和身上的疼痛加快地往外爬,当他的身份越过法阵的边缘时,他的脑子越发清醒,整个身子就要离开这个法阵时,突然一阵狂风吹向他,天旋地转。

      他再度爬起来,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法阵中,眼前是一双鞋子踏在他面前,玄色暗纹长袍衣角绣着血色的蛇纹,一行一动自有煞气涌动。

      沈碎抬起脸,目光上移,眼前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眸中那股紫光流动越发明显,唇边的笑早已经失去温度。

      他又回到了原点,敢情他刚才一顿挣扎都是白费心机。

      “失望吗?”景焱问他。

      沈碎快速地扫视四周,虽然已经有所察觉,但看到周围一片浓化不开的黑雾包围着他们,黑雾间还缠绕着闪烁着法阵光芒,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碎的心再死了死。

      果然是他被留下来了。

      失望吗?

      该说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毕竟他本就是作为诱饵出现,要是苏秉玉留在这里,外面的修士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因为苏秉玉的修为比他高,武力比他强,被放弃的人肯定会是他。

      可是……

      突然,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被眼前的一脚给踹翻!

      他倒地,吐出一大口血。胸前一阵阵地发疼,眼前发黑,景焱早已收回了脚,脸上收敛了笑容,阴晴不定。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人人可以欺辱的对象,被抛弃的你也只能认命。即便你当上了修士,仍旧是泥土里的一只蚂蚁,随时可以碾死,为什么要挣扎呢?”

      可是……他还是不甘啊,为什么他修为低就活该被利用,被留在这里面对魔尊,面临着随时被杀死的危险。这些人凭什么主宰他的生死,都是生而为人,谁比谁的生命高贵呢?既然都要死,那干脆大家都一起去死,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突然,他的下巴再次被那双手捏住,强制将他的脸抬起,景焱望向他的眼睛,微眯着,幽幽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沈碎一怔,不明所以,景焱用另一手指尖划过他的眼角,划过他的眼皮,似乎用力一点就能戳破他的眼球,脆弱不堪的生命。

      “有愤怒,有不甘,有……想毁灭一切的欲望……”景焱呵呵笑起来,“想毁灭一切的话。你有力量吗?你这么弱该怎么变强?跟他们一样一步步往上走吗?不,你不行的。你的资质注定你即便到死也不可能达到他们的高度。你在门派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想拿你当诱饵就当诱饵,你的生死都可以被主宰,你的存在就如蝼蚁。”

      “这些正道人士自诩为正道,私下的手段行事有何区别?对于你这种毫无价值的人,不过都是欺压在你的头上为所欲为,还多了一层道貌岸然的枷锁,让你无法挣脱,不明不白地去死。”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凑近沈碎的耳边,气息温热,吹动他的碎发,吹入他的耳朵,一字一句传入他的脑海中,彷佛来自天边的梵音,要普渡他度过困境。

      “正道的路子太慢了,不好走。你看到了吗?跟你一样的灵根,只要修魔,你还可以变强,而且很快变强,有机会将这些人踩在脚底下……”他将手指移到沈碎的眉心,漆眸深深地望着他,宛如情到深处的情人,“我会给你想要的力量,只要你乖乖地做我的玩具,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听我的话去做,刚刚抛下你的人……”

      修长白皙的指尖汇聚了一点黑雾落在沈碎眉心,沈碎抬起脸,双眸流露出茫然而纠结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处于心神动荡的时刻,说:“……修魔吗?真的……”

      真的会比较轻松吧?

      【你确定接受这个部门吗?可能没有其他部门那么轻松。】

      【不过世界上本就没有特别轻松的一条路,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是啊,轻松只是一时,会一直轻松下去么?

      谁能给他打包票?没有人给他这样的保证,选择之后就需要他承担所有的后果。

      眉间那点黑雾即将蹿入灵台时,他忍不住仰起脖子凑近一些,像是索吻的姿势,令人神魂颠倒的脸离他很近,那双勾神的双眸倒映着他的脸,冷淡的眸子此刻闪过一丝诧异,倒是没有往后退,眸色幽深,沈碎却越靠越近……

      “砰”地一声!沈碎的额头撞上景焱的额头,发出结结实实的一声!

      由于太过突然,景焱竟没有躲开,给沈碎撞了个正着,一时间撞得眼前昏花,抓住沈碎的手也松了,指尖那抹黑雾消散。这时候沈碎也疼呲牙咧嘴,但是他的脑瓜子显然比景焱要硬点,所以景焱比他晃神久点,额头的疼痛也能让沈碎从方才心神不宁中回过神。

      他趁着景焱还没反应过来,想赶紧撤退,才刚转个身,一阵大力袭来,他的后背砸在了大树上,浑身疼得颤抖,眼睁睁看着景焱浑身冰冷地走到他面前,双眸含着怒意,额头上还隐隐红了一片,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景焱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再一次被沈碎暗算了,上一次是在黄泉崖边被沈碎的一把化肥撒的他浑身沾染了恶心的气味,这次竟然能被这个弱小的人类给撞到头,还撞出了一个包!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在他的蛊惑下,沈碎竟然还能挣扎,明明那么弱小还试图挣扎,为什么不干脆顺从自己?

      有种莫名的恼怒涌上他的心头,若是苏秉玉那些人挣扎,他还没有那么生气,可偏偏是沈碎。这个动不动就会求饶,在门派里面私自调卖物品到黑市的人,会耍滑头,一点也没有原则的人,他本以为会轻易地就让这个人堕入魔道。可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坚守自我,故意迷惑他,狠狠给了他一击,让他偷袭成功了!

      为什么这种人都能坚守自我,不肯屈服内心的欲望?

      沈碎痛得几乎缩成一团,他不知道景焱用了什么手段,他的内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入,冰冷从五脏六腑渗透,冰冻着每一根神经。

      景焱蹲在他面前,目光森冷,他朝着沈碎伸出手,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蛊惑,而是施舍般,说:“最后一次机会。”

      沈碎开始颤抖,冷意蔓延似乎慢了一些,他缓缓看向景焱,对方的姿态高高在上,伸出的指尖像是对他的恩宠,完全不像是对个人的态度。

      他说的也对,正道人士这里他修为低下,该被利用还是会被利用,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赋予一个理由。魔修是不屑于给予理由,坦荡荡地做出各种遵于内心的行为。

      可他景焱又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么?

      沈碎心知肚明景焱不怀好意,正如景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他不过是把自己当做有趣的玩意儿而已,不需要自己的思想,所以他才会给予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跟养狗一样,主人高兴了就给点奖励。

      可眼下似乎没有了别的选择,沈碎犹豫地伸出手,手也在颤抖着,刚挨到景焱的手,景焱俊眉一挑,下一秒。沈碎拍开了他的手。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沈碎苍白着唇,语气微弱,有别往日的姿态。黑睫微颤,眸子有些冷漠,彰显了些许他的本性。

      如果是平日,沈碎可能就想着先低头求饶,哄着景焱放过自己,可眼下没有另外一条路,他一旦答应了之后,就会被拉上魔修的道路,被景焱控制。相当于他之前在玉门派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一下子沦落到人人喊打的魔修,他的任务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失败。自然不能轻易答应对方。

      再加上他被景焱捉弄了一晚上,给了他希望,又给他绝望,或许别人已经认命了,但他不知为何心里正憋着一股气。

      可这气他也不敢发作,也只敢小发雷霆一下而已。要不然该怎么办,他又打不过景焱。

      景焱被拍开手,沈碎的力气并不大,因为沈碎此刻全身几乎使不上太大力气,自然拍出来的力道也不大,他垂眸,看着被拍开的手。

      这时,沈碎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景焱的眼神出现惊惧,立即往后退去,可是他身后就是大树,根本退无可退,他扭头要爬到大树背后去,要不是力气所限,他都想要上树了。

      他感知到景焱此刻浑身黑雾弥漫,宛如罗刹,身上的气质几乎扼着他的喉咙,呼吸都为之一滞。转瞬间,他的脖子再次被景焱掐住,这次不同于第一次,他真切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往日被景焱捉弄般的窒息感不同,他真切从景焱身上感觉到了恐怖。

      “挣扎吧,你越是不肯弯折,本尊越要看你…能燃到几时。”景焱扼住他的脖子,一寸寸收紧,眸子里只剩下暴戾的情绪在横冲直撞。

      沈碎意识到,对方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扭动身躯,试图挣脱。

      景焱的眸色加深,凝视着他,沈碎并没有注意到景焱的呼吸也在加重,反倒是脖子上的力道松了点,让他有机会思考。

      必须说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

      书里景焱的缺点,他的经历,他的突破口是什么……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看到……的反应……”沈碎艰难地说着,“拿我……出气……你也得不到……想看到的……你……毁不掉……我……不会……低头……让你如愿……你就是个……懦夫……”

      沈碎只感觉脖子处的力道一下子收紧,任由他踹踢都没用,随着吸入的空气骤然减少,他眼前发黑,手脚也渐渐停下来,他真以为这次要看到部长站在他面前迎接他了。

      突然,他身子掉在地上,空气重新进入他肺里,他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蜷缩着身体,身子微躬着,处于应激状态,宛如一条在砧板上待宰的鱼,十分狼狈。

      沈碎眼前全是细碎的光芒,经历过刚才的窒息,他的眼泪已经流了很多,睫毛上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的紧,抬眸看向眼前巨大的黑影,视线刚及景焱的视线,却不知怎地,沉默中景焱伸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景焱的脸淹没在黑暗中,只剩下如山峦般深邃的轮廓浮现,景焱的视线落在似乎巡视了他全身一遍。

      那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像是被舔砥一遍,皮肤上残留着那股被冰冷爬行动物盯上的黏液。

      景焱“呵”了一声,这一声笑得沈碎十分不安,奈何他被景焱踩着,躺在地上,也不能挖个坑进去,只能听着景焱说:“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会求着我,求着要当我的玩意儿。”

      本来沈碎也不够格当他的玩具,他原本的计划是将苏秉玉带回去做个解闷的玩意儿,苏秉玉表面上正义凛然,他实在很喜欢撕碎这些人虚伪的面貌,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玩具。至于沈碎,这种人偶尔逗一下就行,但实际上他其实看不上沈碎这种人。

      可眼下,景焱感觉到自己被沈碎接二连三地挑衅,一股不明的恼怒充盈在他胸腔里面。

      他想到黑暗中,三番四次沈碎那双窒息时迸发出的挣扎的光芒,还有在最后蛊惑的时候却又清明过来,明明是个市侩的弱者,这时候倒变得坚毅起来。让他想到了以前的过往,凭什么沈碎不低头,他有什么权利不低头,他必须要让沈碎低头,狠狠撕碎他!

      于是他改变了心意,要让沈碎吃苦头,非要让沈碎回去跪求他不可。

      沈碎晕过去前,并没有看到景焱走前,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最后他指尖的一缕黑雾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在修仙文里倒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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