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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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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轩冷眼看着那副白骨，突然觉得一切十分荒诞。凭什么从乱葬岗拉出来一具白骨就说是筝儿的。筝儿明明不久前才与自己写了信，怎么短短几日再相见就是天人永隔？
他面上无悲无喜，蹲下用食指顺着白骨自上而下腾空划过，在左手小指处轻轻的，安抚一般点了点。
蓦然，此前一切不真实的荒诞感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来的凶猛，去的迅速，只在景轩身上留下一串潮湿的印记。
一种莫名其妙的笃定，景轩突然有些恐慌的站起来，后退两步，出神的看着地上的那副白骨。
他相信了，那是筝儿。
除了筝儿，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有这种感觉。
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想保护她，却又是因为他伤害筝儿最深……
太阳升到天空最高处，热浪扭曲了空间，地上的白骨在眼前也好似也扭曲了起来……
将筝儿的尸骨收敛，三人沉默着回到温香阁，飘飘姑娘在一楼不住打转，见到三人身影立刻上前，紧张问道：“怎样，找到了吗？”
小玲低垂着头还不住的抹眼泪，景轩背着一个包袱与她擦肩而过，往二楼走去。
飘飘姑娘将目光望向邃愿，邃愿沉默着点点头。
飘飘姑娘松了口气，看着景轩的背影，有些担心道：“他还好吗？”
邃愿目光复杂的看着景轩沉重的步伐，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
飘飘姑娘突然打了他脑袋一下，邃愿不解的捂着脑袋看向她。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邃愿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拉着小玲去了后院。
飘飘姑娘无奈，独自在一楼徘徊片刻，拎起裙摆往二楼跑去。
客房门紧闭，白日的温香阁不做生意，此刻万籁俱静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飘飘耳朵贴着门缝听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有些担心的敲门，“景公子？”
里面一阵静默，良久才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请进。”
飘飘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景轩毫无形象的盘膝坐在地上，包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放在他前面，景轩抬头看向来人，勉强笑了笑，问道：“我可以带她走吗？”
飘飘姑娘停在距离他两步远，点头，“我想她是愿意跟你走的。”
景轩又将目光落在那个包袱上，说给飘飘姑娘听，却更像是自言自语，“邃愿要我答应他时时刻刻将筝儿带着，其实他不说，我也会带筝儿走。”
“她流浪的时间太久了，我想带她回家。”
飘飘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对筝儿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她所求的并不是一个遮风避雨的房子，她只想呆在你身边。”
景轩浑身一震，伸手碰了碰那个包袱，声音低下去，掩饰不住的落寞，“你说的没错。我会带着她，无论去到哪里，都不会再丢下她。”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飘飘站了一会儿，太阳逐渐偏西，楼下的街铺零零散散关上门，温香阁一楼传来小厮招呼客人的声音。
飘飘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她看了看地上的包袱一眼，靠近了景轩，“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景轩不意外她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事实上，温香阁众人没有一个人不想亲自将封丘绳之以法。
景轩垂下目光，眼睫轻轻动了一下，“明晚！”
飘飘姑娘微微蹙眉，她天生风情万种，如今这幅模样更惹人怜惜，但凡出去转一圈，不知要让多少文人骚客为之心碎。
“这么快？可做好准备？”
景轩点头，“已安排妥当。”
飘飘姑娘还不放心，想问清楚，却被景轩打断，“明晚让邃愿跟我一起去。”
飘飘姑娘微怔，想起景轩答应的邃愿三个要求，迟疑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一打岔，倒让飘飘后面的话问不出口，恰巧门外丫头怯生生的探出头，“小姐，王公子来了。”
王公子是平阳城师爷的独子，他们得罪不起。飘飘姑娘只好先搁下满腹疑问，随丫头下楼去了。
飘飘姑娘再见到景轩，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景轩随身携带的包袱不见了，他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身姿挺拔，乌发用白玉冠竖起，一扫往日的颓丧，双目神采飞扬，他面貌本就是生的极好的，天生带笑的唇角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舒适感，此刻嘴角紧抿着，却平添了三分英气潇洒，一张脸竟像带了一层冰冷的面具，再不见往日的温和。
他往一楼一站立刻引得温香阁的姑娘像寻了蜜的蝴蝶一般纷纷扑过去，景轩脚下微动避开她们热情的招呼，走到飘飘面前，“邃愿呢？”
飘飘姑娘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忙要去后院找邃愿。
邃愿正巧从后院走过来，一身黑色的短打，趁着少年利索的身形。他冷着脸走到景轩面前，微微仰起头看他，“走吧。”
飘飘姑娘拉住邃愿的手，还想再劝两句，邃愿却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坚定的跟着景轩离开。
天色暗沉，客人逐渐登场，飘飘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件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踏出温香阁大门，背影消失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中。
幽深古老的庭院，血迹从书房蔓延到客厅，一道中年男子一手挡着腰侧的伤口，一手扒着地面向前蠕动，血液喷洒到少年的身上，迅速被黑色的衣摆吸收。少年脸色淡漠，眼神平静的看着地上爬向客厅的人。
就是这个人，利用自己的权势害死了筝儿姐姐。
邃愿抬脚踩在封丘背上，封丘微微扬起的上身立刻完全趴到了地上，惊恐的转头看着提剑的少年。
曾经高高在上作恶多端的封丘，如今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充血的双眼里满是恐惧，哪还有一丝他曾经的趾高气扬。
邃愿冷眼看着他腰侧的伤口不住的流血，在地上聚集成一滩，这个伤口是景轩留下的，顺便折断了封丘的双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人毫无尊严的在地上蠕动，然后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交给了邃愿。
邃愿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不是封丘的对手，默认了景轩的动作，在封丘身后看他连条野狗也不如的爬了片刻，将手上的剑高高提起，狠狠往下一刺，封丘的右肩顿时被刺了个对穿。
一声惨烈的哀嚎，温热的液体喷洒少年一脸一身，身上的血液很快被黑色的外袍掩盖，少年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渍，双手握住剑柄，转了一圈。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门外充当守卫的陆风忍不住探出头看了看，冲一旁的景轩竖起拇指，“是个狠人。”
景轩抱臂依靠在一旁的大树上，闻言冷冷瞥了一眼邃愿的方向，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才十四岁。”
陆风挑眉，摸了摸下巴，“是个好苗子。”
景轩自嘲一笑，“如果我当初有他一半的决绝，也不至于……算了。”
陆风心里有点儿痒痒，凑近了一些，问道：“这小孩真不错，我能带走吗？”
“这你得问他自己，我做不了主。”
陆风的眼神活像饿了三天没吃饭的人，骤然看到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那兄弟就不客气了。”
邃愿还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将长剑自封丘肩膀抽出，慢条斯理的又顺着那个窟窿将剑缓慢的旋转着插了进去。
漫长的折磨让封丘失去了惨叫的能力，只能从喉咙伸出发出一声声濒死的闷哼声。
邃愿面无表情的欣赏着封丘痛苦的表情，眼神深处泛起轻微的波动，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竟感觉到一种隐秘的快/感。
骤然皱眉，邃愿猛然拔出长剑，将封丘踢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邃愿眯了眯眼看准位置，毫不犹豫的将长剑贯穿了封丘的左胸。
封丘的双眼遽然睁大，双手紧紧攥这剑身，剑刃划破他的掌心，血水顺着剑身流到他的身上，与胸口涌出的鲜血纠结在一起。
封丘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的目光死死盯着景轩的方向，兴许是报复心，让他死了也不想景轩安心，他张了张嘴，低咳出一口鲜血，嘶哑着嗓子，恶劣的笑着，“她以为她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你的人。我故意的，我把她绑起来，让十几个人轮流上她。你知道她的死状有多惨吗……”
脖子被人用利剑划开一道锋利的沟壑，封丘未完的话从那个口子呼哧呼哧的漏出来，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脑袋歪到一边，没了声息。
景轩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的盯着封丘的尸体，神情狰狞，整个人处在暴怒与崩溃的边缘。
一场大火，掩埋了庭院里所有的肮脏与不堪。
平阳城少了一位富商，换了一位县令，其余的好似也没什么变化。
日子该过得还是要过，只是有时百姓从曾经繁华热闹的某座宅子的余烬旁走过时，还是忍不住唏嘘一声，以往那个盛极一时的商人，如今也成了黄土一抔。
温香阁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自从筝儿走后，飘飘姑娘一人独自撑起温香阁，如今连她也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跟着一个出海的商人离开了。
邃愿在得知陆风的真实身份后，立刻同意了跟陆风离开。
景轩则将小玲送到了林公子老家，向两位老人说明林公子已故的事情，两位老人并无惊讶之色，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着两位老人头上的银丝越发浓密，景轩心上一酸，压抑着内心的涩然，将小玲交给了两位老人。
景轩带上筝儿的骨灰，从林公子老家返回景府，路上听说前些日子景府遭了盗贼，幸亏景老爷有先见之明，盗贼不但没偷到东西，反而全数被送进了大牢。
景轩向前的脚步顿住，被封丘派往景家的杀手既然没得逞，他也就放下心，可以安心带着筝儿离开了。
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月黑风高夜，景轩回到景府，守门人见是大少爷也不敢拦，只得先放人进去，然后一溜儿小跑，去叫老爷起床。
等景老爷急急忙忙披上外袍，拖拉着鞋走到景轩房门外，只见卧房门大开着，里面燃了一半的蜡烛静静燃烧着，在寂静的夜中发出一两声“哔啵”声，更加趁的此地的冷清。
以往放着景轩母亲的琴的书桌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道清晰的印子彰显着它曾经的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