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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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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白皙,但却并不像他人一般那样的病态的白皙,隐藏在那层肌肤之下的青色血管分明,随着他写字时用力骨节凸起,稳重有力。
他的长相也好看,宋离托着下巴瞧他,觉得这人真是长在她心尖上了,哪里都很喜欢。
宋离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其实傅少严并不像寨子里的人说的那样,一旦读书就心无旁骛两耳不闻窗外事,宋离不止一次发现,傅少严读着读着书就红了脸。
他太白了,脸上一点血色都十分明显。
每当这时,宋离就笑嘻嘻的在窗外唤他,看见傅少严红着脸和自己对视,便丢过去一把从外面带来的小红花,心满意足的看着傅少严脸上的绯色一路往耳后蔓延。
傅少严将每一束红花都晒干整整齐齐的收在床头的小箱子里面,里面零零散散躺着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干草编的蚂蚱、纸糊的灯笼、宋离第一次做针线活针脚缝的歪歪扭扭的荷包……,所有与宋离有关的回忆,都被他珍而重之的收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宋离还是每日和寨子里的伙伴上山下海整日不着家,傅少严决定离开的时候,宋离已经整整半月没有回寨子了,听顺子说她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客栈老板,和那人一见如故,想多呆在客栈几天。
傅少严本想等她回来好好道别之后再离开,但突然有一天,宋离的父亲宋章,也是这座寨子的主人,派人叫傅少严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傅少严突然就一阵心慌,婉拒了宋章的好意,当夜留书一封离开了寨子。
这一走,就是两年。
宋离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从往事中抽离出来,冷静的洗漱后,将木盆搬到门口,紧紧关上了门,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她想不通,当年他们分明两情相悦,且父亲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亲自说和他们两人,可傅少严为什么要拒绝?
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自己,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宋离想不通,在床上来回翻身。可如果真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他为何听到自己要成亲的消息又如此匆忙赶来?傅少严到底在想什么?
……
宋离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盯着房顶发呆,不知不觉外面传来一声鸡鸣,竟是已经快要天亮了。
宋离赶紧强迫自己闭眼,将脑中纷繁的思绪抛到一边,迷迷糊糊的补了会觉。
小二来敲门的时候,宋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闭上眼睡着,双眼沉重的掀不开,冲不停敲门的小二嚷了一句:“别吵。”
小二敲门的动作停下,宋离脑中一放松,又沉沉的睡去。
昨日一天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小二一早便将客栈大门打开,让外面明亮晃眼的阳光铺洒进来,暖黄色的光线照进客栈,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五脏六腑的浊气都随之排出,一天的精气神便来了。
邃安踏着懒洋洋的步伐从三楼下来,傅少严已经坐在一楼的桌子旁等着了,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傅少严抬头,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邃老板,早。”
“早。”邃安好像没睡醒,声音还带着起床时的喑哑,他撩了一下眼皮,随口问:“宋离呢?”
小二正好端着早饭从后厨进来,闻言答道:“宋姑娘还没起床。”
邃安有点意外,宋离竟然还有赖着不起床的一天,不过看到饭桌旁坐着的人,邃安好像又不是那么意外了。
本来,傅少严作为客人,邃安作为客栈老板,于情于理都该说几句客套话,但他起床气着实有点大,又一大早就看见傅少严这个并不怎么讨喜的人,心情更是压抑,于是什么也没说就坐在和傅少严隔了一张桌子的位子上。
小二见状,脚步一顿,端着早饭就朝邃安去了,待将白粥摆到他面前时,邃安摆了下手,“够了。”
小二端着剩下的早饭一股脑儿放到傅少严面前,邃安又吩咐了一句:“让厨房不要熄火,锅上炖碗小米粥。”
傅少严夹了个包子,正往嘴边送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愣了一下。
宋离早上一般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一碗小米粥就能让她开开心心度过清晨。
他和宋离分开两年了,原本烂熟于心的她的所有喜好此时也突然变得生疏起来,不是他故意不记得,这两年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每日三餐大多都是匆匆啃两口饼子解决,就连晚上休息很多时候都是忙昏了头合衣而睡,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
傅少严咬了口包子,嘴里咂摸出一丝甜味才恍惚记起,红糖包子也是宋离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他咀嚼的动作慢下来,颇有些不是滋味。
陆将军说邃老板和宋离不过做戏,目的是为了引他回去。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赌,怕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了真,他推了所有的事情匆匆赶来,也曾想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宋离或许还在等他。
可是,等见了人傅少严才恍然察觉,两年时间真的太长了。他和宋离之间已经没有了以往那种默契,宋离见到他除了一开始的错愕,再面对他时分明是有些无措的。
他们之间那种心意相通的默契早被两年七百多天的时光磨砺的连渣都不剩了。
宋离面对他没有了以往的纯真和羞涩,他对宋离也多了几分陌生,甚至还忘记了她的所有喜好。
他忘了,可邃老板记得,不光记得,还处处安排妥当,昨夜匆匆几句话或许别人看不出什么,但傅少严这些年察言观色惯了,对人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和表情十分敏锐。昨夜宋离眼里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几乎让傅少严嫉妒的发狂。
然而,他又是没资格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任何置喙。
傅少严食不知味的用了早饭,邃安还懒懒的搅拌着粥,一口没动。
“傅大人吃完了。”邃安轻轻抬了抬眼皮,右臂支在桌子上,手自然垂下握着白瓷勺子:“昨夜住宿费用一共三两银子。”
傅少严微怔,就听小老板顿了顿又继续道:“傅大人若是没有碎银,”他微微抬起清瘦的下巴,十分倨傲的模样,却并不令人感觉傲慢:“柜台上的篮子里有碎银,自己找零。”
“今日的早饭就当免费送傅大人了,在下还未用过早饭,便不送傅大人了,傅大人慢走。”
傅少严几乎是愣在原地了,京城的人勾心斗角惯了,每一句话仿佛不拐几道弯就不能出口似的,人人都带了一张虚伪的面具,耳濡目染之下,傅少严甚至学会了如何伪装成他们的同类,甚至还游刃有余的周旋其中。
久而久之,他甚至记不起来在寨子里那段舒适悠闲的时光,面对宋离和邃安这样直来直往的人,居然没了合适的应对方式。
邃安没动碗里的粥,一双眼在他身上看了看,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甚为善解人意道:“傅大人若是忘了带银子,也可以写个拮据,来日路过这里时再还也不迟。”
傅少严嘴唇动了动,竟说不出那番早已熟稔于心的客套话。
邃安的眼神有点疑惑,似是在问他怎么还不走。
傅少严苦笑:“邃老板,我想再次住一段时间。”
见邃安皱了皱眉,傅少严连忙补充:“银钱我会付。”
邃安又看了他一会儿,拖着那特有的懒洋洋的腔调:“可我并不想做你的生意。”
傅少严也没真蠢到会去问他为何,单看他和宋离的关系,即便两人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也是十分亲密的友人,再加之昨日他的重重言语,定然是知道自己与宋离的那段往事,不待见自己也是正常。
“邃老板,”傅少严完美的笑容终于裂开了一丝裂纹,难得吐露了一句真心话:“我只想看看她是否过得幸福。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邃老板放心,我定然不会打扰您太多时间。”
碗里的粥已经被搅的凉透了,邃安喝了两口就嫌弃的推到了一边,也没搭理傅少严,但也没再说让人离开的话,只是吩咐小二再过半个时辰将宋离叫醒,然后自己溜溜达达的进了三楼的书房。
傅少严坐在靠近客栈大门的桌子旁,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向外面,此地地处荒凉,远近数里没有人家,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角落,也不知道这小老板是怎么想的,把客栈开在这么一个地方。
看来果真是不缺钱。
想着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客人前来,出乎傅少严意料的,临近中午的时候竟然断断续续的来了七八个人,小二熟练地擦桌椅请人坐下,也没问这几位客官要点什么,小跑着去厨房断了两壶酒给他们送去。
跟在小二身后还有一个彪形大汉,身高九尺面目凶悍,左眼上还有一道刀疤从眉毛处斜斜劈下,贯穿左眼皮一直划到鼻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打,袖口被他挽到手肘,露出强健有力的手臂。
男人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这是真的见过血的人身上才有的气息,傅少严在京城有幸见过陆青云几次,虽然陆青云掩饰的很好,但傅少严凭借其敏锐的嗅觉,还是不可避免的窥探了一丝半点。陆青云身上的杀气与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如出一辙。
一瞬间,傅少严就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心中不由得咋舌,都说陆将军对这个半路捡来的小少爷宠的很,傅少严现在看来,何止是宠啊,陆将军这得是把小少爷当眼珠子疼。
那个男人气势汹汹的从傅少严身旁走过,大步流星走到客栈门外,往门口一站,犹如一根人形石柱,一动不动了。
傅少严心中纳闷,这是做什么?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门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客栈内突然起了一阵喧哗,傅少严扭头一看,不知为何有两人起了争执,低声吵得很凶,另外几人唯恐避之不及,离他们两人远远的。
身旁一阵风刮过,傅少严尚未看清,那两个压低声音争吵的人就被人一手一个拎起来扔到客栈门外去了。
两个人摔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憋的脸红脖子粗,但奇怪的是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愤愤的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走了。
傅少严看得惊奇,一位客人坐在他旁边,神秘兮兮道:“新来的吧。”
傅少严点点头。
“哎,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发生,”那人饮了口茶:“小老板规矩大,不喜欢有人吵闹,有坏了规矩的管你是官是民,一律扔出去。”
傅少严听得有些好笑,这邃老板还真是……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