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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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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叮嘱胡大不能将人背着跑，陆风付了诊金，让胡大驾着宋离的那辆马车将人大夫送回去。
只是胡大走时脸上不太情愿的神色，让陆风着实头疼了好一会儿。
想了想小公子今日身体十分不适，似乎也做不成生意，陆风便将客栈门从里面锁上，去后院吩咐厨房做碗白粥送到二楼客房，去让小二将一楼打扫干净了，才转身端着小公子今日的午饭去了三楼。
打开卧房，发现里面没有人，陆风便穿过三楼长长的走廊，到西侧书房外敲了敲门。
“公子？”
里面没有声音，陆风等了片刻，又小声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琐碎的声响，随后邃安打开书房门，往门框上一靠，“有事？”
此时午时已过，外面的阳光正是一天最热烈的时刻，三楼书房门打开的瞬间，陆风却感到一股沁凉的寒意从书房内传出，猝不及防之下全身的毛孔都骤然紧缩。
陆风低垂着眼，道：“公子，该用午饭了。”
邃安转身往书房走，“不吃。”
陆风急急叫住他，“公子！”
邃安背对着他停下脚步，似乎偏了偏头。
“将军走前说，”陆风摸不准邃安阴晴不定的性子，硬着头皮道：“让属下看着您用饭，一日三餐一点都不能少。”
一时间，连空气都似乎静默了。
外面突然一阵狂风，远处厚重的云层逐渐向客栈的方向挪动，书房的窗户没关，摊在书桌上的书“哗啦啦”的被风吹的翻页，有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顺着风向飘到邃安脚间。
邃安低头看着那几张纸，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留下一句:“收拾干净。”然后回了卧房。
陆风侧身，待邃安从自己身边走过，才抬眸看了看邃安的背影，随后走进书房，弯腰将地上散落的纸捡起来，看见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将军的名字，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也快到小公子父母的忌日了。
每年这段时间，小公子越发的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也许那句话就让他不高兴了，那双清冷的眸子沉下来，话也不说直直望着你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撑得住。
陆风将小话本整理好，放回书架上，不由得又有些好笑，这么些年了，小公子还是沉迷于这些小话本，像是一直没长大似的。
唉，若是一直长不大似乎也挺好的。
陆风想起来小公子刚被找来的那几年，兴许是在外漂泊太久，邃安刚被陆青云带回将军府的时候，戒备心很强，对所有接近他的人都瞪着一双眼溜溜的眼睛，呲着牙恶狠狠的盯着人，让人毫不怀疑再上前一步，这凶狠的小崽子就能扑上去咬下你一块肉。
那段时间邃安十分粘陆青云，连晚上睡觉都要拱到陆青云的怀里，陆青云也表现出出人意料的耐心，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渐渐地，邃安熟悉了将军府的一切，慢慢放下了他过强的戒备。
陆风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陆青云安排到邃安身边的。
想起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总是仰头看着自己乖乖叫自己“陆风哥哥”的小少年，陆风忍不住叹气，如果能一直停在那个时候，停在真相尚未被揭穿的那段时间，也许邃安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陆风刚收拾了书房，看见小二在二楼伸着脖子往上看，他走下楼，“什么事？”
小二道：“那位公子醒了。”
“嗯，”陆风道：“知道了。”
小二说完就下了楼，端着水盆往后院走。
陆风先去三楼，在邃安房外道：“公子，景轩醒了。”
“知道了。”
陆风又等了片刻，邃安却没了动静，只好先行下楼。
他和景轩虽只有数面之缘，却一直对这个年轻的侠客记忆尤深，景轩是江湖上少有的能被他家将军称赞一句“不错”的人。
陆风想想陆青云一向对人的苛刻程度，心想：这个不错当真是很不错了，可惜性格太过优柔寡断了，是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陆风推门进去的时候，宋离已经在房间等着了。
见他自己一人，宋离歪着脑袋向外看，“邃安呢？”
陆风随口应付一句，看向床上坐着的人。
“景公子，”陆风道：“别来无恙。”
景轩依靠在床边，脸色是苍白的，但他始终将背挺的笔直，不肯弯下一分一毫，见到陆风，景轩也很惊讶，在脑中搜寻片刻，景轩才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找出一个名字，“陆风？”
陆风点点头，走到床边，“身体好些么？”
景轩颔首，“是你救了我？”
没等陆风回答，宋离就先不干了，起初以为是他们的马车将人撞了，宋离着实忐忑了许久，生怕这人醒来之后赖上自己。
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出阁，若是被一个大男人缠上，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宋离偷偷瞥了景轩一眼，心道长得好看的男的也不行！
宋离凑过去，“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姑奶奶再说一遍，救你的人是我！”
得知景轩只是许久滴水未进，在加上这几日天气热的反常，景轩只是一时脱水加中暑才晕倒，宋离就从一个战战兢兢的肇事者，摇身一变成了景轩的救命恩人，立马摇龙摆尾得瑟起来。
景轩看向陆风，陆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景轩便吸了一口气，撑着自己破败的身子，向宋离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宋离得意了没一会，就见没了后续，不可思议的问：“没了？”
景轩疑惑看向她，和宋离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宋离勉强满意，虽然此子看起来呆呆的，但总算是孺子可教。
景轩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在下出门未带银线，这枚玉佩乃在下家传之物，还请姑娘不嫌弃。”
陆风摇头失笑，在宋离发怒之前将景轩的手推回去。
“你不用理她。”
宋离柳眉一竖，“什么叫不用理我？”
“陆风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救了他，”宋离叉腰，“如果不是我，他说不定早死在路上了。”
“宋离，”邃安双手环胸靠在门旁，不悦道：“你又在吵什么？”
方才还咄咄逼人大呼小叫的宋离立马像斗败了的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紧紧闭上嘴巴，拉了张凳子坐下。
怯怯看了邃安一眼，见小老板并无发怒征兆，悄悄松了口气。
她也说不清心里对这模样温和的小老板的恐惧从何而来，分明邃安从未真正对她做过什么。但也许是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实在太强，少有人敢真正在他面前放肆。
“公子。”陆风往旁边站了站，给邃安让出位子。
邃安到哪里都像是浑身上下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的坐在床边，盯着景轩的脸仔细瞧了瞧，摸了摸下巴轻轻“唔”了一声。
陆风头疼的按按眉心，没说话。
景轩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看，衣衫齐整并无不妥。
“可是景轩有唐突之处？”景轩顶着邃安颇为露骨的眼神，硬着头皮问道。
“哦，那倒没有。”邃安摸着下巴，突然意味不明的笑起来，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隐隐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意，“景公子当真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抬手不确定的摸摸脸上的伤口，景轩疑惑的看着他，对此话不置可否。
邃安目光还落在景轩脸上，继续用他那特有的不急不缓的语气道：“景公子还请放心在这里养伤，有事吩咐陆风便可，他会替公子办妥。”
景轩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若说不欢迎他，偏偏邃安接下来的安排不能说不妥当，甚至一些景轩不甚注意之处他都考虑在内，确保每件事都让景轩觉得舒心。
可若说邃安对他十分友好，却又处处透着一股违和，好似他客气的表面只是用来掩藏真是想法的一层保护层，他只是习惯了待人接物的礼貌。
这种良好的教养，让邃安即使面对的是一块发臭的死猪肉，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笑容温和的安排陆风将这块猪肉做最适当的处理，就是扔到后院喂狗。
景轩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时刻保持敏感，对于邃安面对他时的行为在心里评判了一番，终于在看到邃安侧身与陆风安排事情时发现了一丝端倪。
邃安对他太客气了。
这种客气并不是正常情况下对待一个陌生人态度，这种隐隐带着不屑的客气分明是在面对一个自己较为熟悉但却十分讨厌的人时的反应。邃安看似处处安排熨帖，但话里话外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本公子不想理你，你自己识相点的嫌弃。
这偏偏是让景轩感到不解的地方，他与这客栈的小老板初次见面，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得罪了这千娇万惯的小公子。
好在景轩并未准备在此处过多逗留，他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待伤势无大碍，他便要谢过这小公子启程。
邃安耐着心中的烦躁与他寒暄数句，眉间的不耐逐渐压不住，暗道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废话连篇。
景轩看他隐忍的模样不禁失笑，不再继续留下他捉弄，虚伪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恰到好处露出一分为难。
邃安十分‘善解人意’的担心道：“景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景轩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神情间十分痛苦。
邃安松了一口气，起身虚伪的关心，“那我们便不打扰公子了，景公子好好休息。”
景轩虚弱的望向他，双手撑在身后想要起身。
邃安连忙伸手去扶，却在手指离他一指远处堪堪停下，温和道：“景公子不必相送，还请好好休养身体。我们这便离开了。”
景轩微微挑眉，看着邃安离他的手臂尚有一段距离的双手，笑了笑，顺势躺了下来，虚弱的低咳两声。
邃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一丝担忧，带着陆风与宋离退至门外，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脸上表情收的一干二净，变脸速度堪称奇迹。
陆风见怪不怪，倒是宋离十分惊奇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被邃安冷冷瞥过来的一眼吓得将涌到喉间的话原模原样的咽了回去，憋屈的不行。
直到邃安面无表情的上楼，宋离才委委屈屈的小声抱怨，“干嘛总对我冷着一张脸。”
陆风失笑，摇摇头下楼去了后院，安排胡大传信与将军。
别人兴许不知道，但陆风一路看着邃安长大，对他的性子再清楚不过。
小公子这个人，说好听点叫藏不住情绪，说难听了就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讨厌一个人时从不会在刻意脸上表现出来，相反还对人客客气气的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但偏偏他的这种客气处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让你明明白白的看出来他对你的嫌弃，却又找不到发作的点。
可他若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明晃晃把这份喜欢摆在明面上，总是冷着一张脸对人冷言冷语，暗地里却费尽心思为你打点好一切，别扭的很。
陆风想，能让他明显表现出来喜欢讨厌情绪的人，恐怕也只有大将军一个了。
但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脾气倔，明明就十分在意对方，却都死犟着，不肯先低头。
虽然陆风自认是将军的人，但是这些年看着这两人之间的纠缠，看他家将军一年一年在公子这里碰壁，最后灰溜溜离开的样子，也不得不说一句活该。
想当初小公子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那么黏人的一个奶娃娃，被他家将军给逼得性子都扭曲了，现在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