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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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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夫人抱着邃安，身后跟着一个手握匕首的少年，另外有六个护卫守在身侧，让什么牛鬼蛇神都进不了她的身。邃安从来没有这么老实的趴在母亲身上一声不吭过，一路上惹得邃夫人问了好几次“是不是不舒服？”
邃安有气无力的摇头，眼角难过的耸拉着，是不是小心瞥一眼陆青云，那凶狠的少年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每一次在小孩儿看过来的时候都呲着牙把小孩儿吓得脸色煞白。
陆青云瞧着小孩儿好玩，一路玩的不亦乐乎，甚至直到走进邃家的大门，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
邃家不怎么大，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门匾上用金色颜料刷了两个大字，陆青云估计写的不是“邃家”，就是“邃府”。大门是暗棕色的木门，两侧蹲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大门两侧还立着两根粗大的石柱，上面刻着字。陆青云和那两行大字大眼瞪小眼片刻，嗤了一声，抬脚跨过门槛，昂着头走了进去。
管家迎上前来，看了一眼陆青云。
邃夫人蹲下将邃安放下来，对管家道：“这位小兄弟是我给安儿请的伴读，叫陆青云。你先带他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下带他到老爷的书房。”
管家毕恭毕敬双手垂在身前，低眉顺目等夫人抱起邃安前往老爷的书房，这才直起身子，用眼角不经意看了陆青云一眼，脸上每一丝褶皱都写满了轻视，语气也漫不经心：“跟我来。”
陆青云倏然攥紧匕首，多日来漂泊无依的日子让他遭受了无数的白眼与嘲讽，对于管家脸上明晃晃的嫌弃，他再熟悉不过，表情当场冷下来，目光阴恻恻的看着年迈的老人，手上的匕首蓄势待发，只要他再露出一分嘲讽，这把匕首就将捅进他的心脏。
管家带着他到进了最里面的小院子，穿过两道拱形院门，自小花园穿过，走上一座小型石桥，踏过一道碎石铺就的羊肠小道，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陆青云跟着管家走到下人住的后院。
陆青云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见到这样一个院子竟能布置成这和江南水乡一般的柔软娴静，也有些吃惊。
管家随手招过来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小胖子，吊着嗓子对小胖子吩咐：“这是新来的，你带他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说完，还颇为嫌弃的用手在鼻尖扇了扇，嘴里嘀嘀咕咕道：“熏死人了。”
小胖子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见到大管家话都说不利索了，那谄媚的表情恨不得当场能给管家跪下，他先是低头弯腰的对着管家奉承了两句，然后抬起头看向陆青云，十分冷淡道：“跟我来吧！”
陆青云磨着后槽牙，握着匕首的左手背上青筋毕露，狠狠瞪了小胖子一眼，跟着他上前。
小胖子莫名其妙看着他，迎着陆青云冰冷的目光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寒颤，搓了搓手臂转身带他往角落里一个落败的房间走。
此处与前面两座院子完全不同，虽也干净利落，但却十分简单，没有亭台楼阁珍奇异宝，更不似前面院子与江南水乡相得益彰的水墨一般的风情秀丽，只有简简单单几间瓦房孤零零的伫立在庭院中央，院子用青石板铺成，进门的右手边不远是一口古老的井口，偶尔几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人脚步匆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在这所院子里，尤其以角落里的一间房更为落败，房顶的瓦片经过岁月的风吹雨打，早不知道被一阵妖风将瓦片吹落了几片，几缕刺眼的阳光从屋顶照射进来，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空中悬浮着的灰尘，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缓缓自空中落下。
小胖子用袖口掩住鼻子，皱着眉等灰尘落下，才带着陆青云走进去，不甚热情的指了指墙角一个落满了灰的木盆，道：“院子里有井，你自己去打点水洗洗，我去给你找件衣裳。”
陆青云没说话，冷眼看着小胖子还没踏进来的一只脚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弯，颠着一身的小肥肉颤颤悠悠的跑远了。
陆青云握着匕首四下打量了一眼房间，这一瞧倒是瞧出点门道，这间房子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不光房顶缺砖少瓦，朝南的那扇窗户歪歪扭扭像棵吊脖子树顽强的挂在窗柩上，四周墙角还挂着密密麻麻的蛛丝，一直硕大的黑色蜘蛛静静地趴在上面，对陆青云这个不速之客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陆青云一脚把挡住路的木盆踢开，那木盆看起来敦实厚重，内里恐怕连个纸糊的也不如，半大少年不知轻重的一脚，它就地滚了两圈，“吱吱呀呀”叫着，躯体登时四分五裂，炸了一地木板。
少年嗤笑一声，冰冷的目光环视一圈，踩着迸散到脚边的木板走出了这间潮湿的房间，院子里的人都在忙碌，似乎没人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感兴趣，都像看不见他似的，急匆匆低着头从他身旁走过。
陆青云一言不发朝外走着，路过那口古井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踌躇了一下，趴到井口看了一眼，沁凉的寒气从井口迎面扑到他的脸上，在这酷暑的季节带来一丝畅快的凉意。
井口旁放着一个木桶，上面拴着根麻绳，木桶上内壁还有些许水珠顺着光滑的桶壁滑下，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的陆青云微微眯起眼。
犹豫了一下，陆青云暂且将手上的匕首放在井口，拎起木桶打了半桶水，就着凉丝丝的井水洗了把脸，甚至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臂。
小胖子一路小跑着抱着身洗干净的衣服过来，打眼瞧见陆青云，吓得嗓音陡然高了半度：“你在干什么！”
陆青云稍微转晴的愉悦心情骤然回落，不满的瞪了小胖子一眼，就见那小胖子抖着一身的肥肉地动山摇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这可是我们吃水的水桶，你怎么！拿它洗脸！”
小胖子太过震惊，脸上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都努力瞪成了两颗圆球，陆青云看着他的双眼，心内暗道：同样一双圆眼，怎么长在这胖子身上这么令人讨厌。
他没理会胖子的话，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往外走，小胖子抱着衣服拦他：“你去哪儿？莫叔让我看着你来着，你先把衣服换上，等下我带你去老爷书房……”
小胖子两片嘴唇上下翻飞，速度奇快，吧嗒吧嗒在陆青云耳边嘀咕，两条小胖腿交叠不停，竟然勉强跟上了陆青云的速度。
陆青云的目光落在他怀中抱的衣服上，衣服洗的有些发白，看样式和小胖子身上穿的应当是一样的，陆青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脚步顿住，匕首横在小胖子颈侧，舔了下牙齿，恶劣道：“别跟着我，否则！”
他眯了眯眼，手上匕首往前逼近了半寸，小胖子脸色骤然苍白，一条缝的眼睛艰难的透过脸上横肉向下看，奈何肥肉累赘，挡住了他的视线，并看不清陆青云手上的匕首是用刀背对着他。
小胖子今年才十二岁，比陆青云还小了四岁，虽然出身低微，但邃家主人心善，对他们这些下人从不苛待，他长了这么大，除了伺候人的活，什么风浪都没见过，此刻的陆青云在他看来着实面目可憎，堪比话本中的牛鬼蛇神前来索命。
他吓的胆都要破了，顿时“呜呜呜”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顺着脸上肥肉挤出的“沟渠”蜿蜒往下滑，陆青云皱眉看他一眼，收回匕首转身就跑。
小胖子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等他抽抽搭搭哭完，想起来将这事告诉莫管家时，陆青云已经避开邃府来来往往的下人，穿出了一道拱形圆门，来到了第二道院子。
邃安哭了半天也不见父亲抱着哄哄他，自己哭的眼睛通红，干涩难受，嗓子也是难听的喑哑声。邃夫人无奈的看向丈夫，嗔怪道：“还不快哄哄你儿子。”
邃雪易揽着妻子哈哈大笑，捏着儿子的鼻尖晃了两下，嘲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哭鼻子，羞不羞。”
邃安委屈的抿着嘴，赌气的转过身子，背对着父母，双手紧紧的盖着鼻子，不给捏！
邃夫人掐着邃雪易的腰，瞪了他一眼。
邃雪易举起双手，认输。
邃安瘪瘪嘴，更想哭了。
邃雪易倒了杯茶，挪到邃安面前，邃安偏着头不去看他。邃雪易好笑的递过茶，哄道：“安儿，哭了这么久，渴不渴？喝点水吧。“
邃安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上颚，发觉真的有点渴，纠结的看了一眼父亲。邃雪易自然没有错过邃安一瞬间动摇的神色：“喝点吧，喝了水爹爹给你赔罪，嗯？”
邃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抵过口渴的煎熬，接过爹爹递过来的水，单方面的和父亲和解了。
邃雪易知道这个儿子心软没个正经主意，见他肯喝水了就知道小孩子气性消的差不多了，于是伸手从一旁拖过来一个矮凳坐下，和邃安对齐了视线，又捏了捏他的鼻尖：“是生爹爹气了吗？”
邃安乖巧的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小短腿，红着眼摇头。
邃雪易停了一下，又问：“那是在生你母亲的气？”
这次邃安没有摇头。
邃雪易：“因为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替你找了一个伴读，还是你不喜欢的伴读？”
邃安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邃夫人，邃夫人失笑，不听两父子谈心，转身出去了。
邃雪易看着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外，又转过来道：“你母亲走了，现在可以告诉爹爹了吗？”
邃安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双手抱着茶杯，抿了抿嘴巴，小声道：“你不可以告诉母亲哦！”
邃雪易郑重点头，和邃安拉钩：“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不告诉她。”
应该是“小秘密”三个字取悦了邃安，邃安脸上又现出天天的一丝笑容，随后转瞬即逝，皱着小脸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认为母亲不尊重我。”
“哦？”
邃安瞪着圆眼：“她都没问过我，就自作主张替我找了一个伴读！”
邃雪易：“然后你就生气了？”
邃安摇头，其实也不是真的因为这件事生气，主要是她母亲找的这个伴读太与众不同了些，长得也不好看，还脏兮兮的，最可恨的是，他还扮鬼脸吓唬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