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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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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安踮着脚往母亲拿着的包袱里看，没看清楚是什么，但好像有金色的光一闪而过，他眼珠转了转，好像明白了一点，于是伸手将紧贴胸口挂着的长命锁拿下来往陆青云手里塞。
“青云哥哥，”邃安怕他不收，塞完了就往邃雪易的方向跑，一直跑到邃雪易身后才探着脑袋大声喊：“送给你了。”
陆青云有些尴尬的握着尚带余温的长命锁，看向了邃夫人。邃夫人笑着摆手：“这是安儿送给你的，你给我我也不会接的。”
无奈之下，陆青云只好收起长命锁，贴近胸口放着，长命锁上还带着邃安的温度，冰冷的银制长命锁就是放在胸口也不凉，相反因为邃安最近在发热，身体温度略高，陆青云把长命锁放在胸口的时候甚至觉得那温度过于温热了，熨帖的他的胸口也跟着温暖起来。
他遥遥看了邃安一眼，低了低头，声音闷闷的：“我走了。”
“一路顺风。”邃夫人拍拍他的肩膀，眼睛有点湿润。
陆青云没抬头，点了下头转身要离开。
“青云哥哥！”邃安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青云顿住，偏了偏头，却没转过去，邃安的声音逐渐带上哽咽，最后几个字要陆青云十分认真才勉强听清：“你要是没钱了，就把长命锁当了。还有，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陆青云提了提肩上的包裹，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
邃安放声大哭，这是自他出生起，第一次经历生离。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痛苦，心口便像被撕扯着强行破开了一个洞，晚冬的寒风呼啸着穿过他的胸口，在他心上凿出了一个永远合不上的伤口。
陆青云走后的第二天，邃安就不愿意在家里养病了，陆青云不在，没人陪他玩，他想去学堂了。
可是到了学堂，邃安还是提不起精神，以致于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从他身旁走过时，他竟然都没注意到这几个人就是当初抢他的竹蜻蜓的坏人。
那几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肿成了猪头，还被夫子认为他们又出去惹祸了，罚他们一人抄十遍诗三百。
要是以往，邃安早就幸灾乐祸了，可现在碰到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他也只是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就没什么兴趣的盯着书本发呆了。
下午邃雪易来接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无精打采的。邃安慢吞吞将书本收起来抱着往学堂外走，正巧那几个少年在他前面咬牙怒骂：“他娘的，到底是谁！”
一个胆子很小的跟班在他身后弱弱的回答：“天太黑了，我们都没看清。”
“……臭小子最好别被小爷逮到，否则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邃安对他们说的话不感兴趣，直到看到邃雪易他才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邃雪易心疼的抱起他往家中走，为了让儿子能开心点，邃雪易甚至还讲了一番趣事给他：“方才我看见你们学堂出来几个孩子，被人打得挺惨的。”
“嗯。”
“听说是他们得罪了人，昨天晚上被人拿绳子绑到了街口的一个巷子里，今天早上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拔了，整个城里的人都去围观了。”
“嗯？”
邃安灵关一闪，昨天晚上！
他脑子快速转起来，回忆了一下那几个猪头少年，貌似就是那天欺负他的人，一个也不少！
邃安暗暗激动起来，但是他不敢和邃雪易说，本来邃雪易就不怎么喜欢陆青云，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陆青云做的，那爹爹说不定更讨厌陆青云了。
于是他纠结了一下，第二次对邃雪易撒了谎：“爹爹，我不想在这里读书了。”
“嗯，为什么？”
邃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一来学堂，就总想起青云哥哥……”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邃雪易对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儿子也没辙，一听又是因为陆青云这个小祸害，更是气得牙痒，还不得不答应邃安：“好好好，我们明天就不来了。爹爹再给你找个夫子好不好。”
“嗯。”邃安双手环住爹爹，嘴巴抹了蜜一样甜：“爹爹最好了。”
嘁！邃雪易真想问问这个外向的儿子，到底是自己好，还是陆青云那个小混蛋好，但是没敢问出口，怕再惹哭了邃安。只好不甘的把问题吞了回去，心里对陆青云的不满又上升了两级。
梅雨季节着实惹人烦恼，平添了许多愁丝，往日那些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此刻也渐渐侵袭脑海，邃安趴在窗柩上，伸出手去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感受指尖和掌心沁凉的水渍，望着窗外出神。
陆青云推开门不觉皱了下眉，走过去将窗关上，邃安懒洋洋抬头瞪了他一眼，窗外的雨幕被一扇纸窗隔开，只能听见雨水嗒嗒落在窗上的声音，邃安闭上眼，静静听雨水的声音。
陆青云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邃安有些不耐的睁开眼：“你干什么？”
“你还在生病，大夫要你多休息。”陆青云面无表情道。
邃安不悦，生病也没了力气和他吵，索性翻个身背对着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对陆青云的抗拒。
身后的人许久都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邃安才听见一声悠长无奈的叹息，他心头一跳，自嘲一笑，干脆闭上眼，不听不想。
兮兮索索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一具温热的躯体紧贴了上来，从身后环住邃安，略有些无可奈何：“你到底在想什么。”
邃安眼眶一热，他紧闭着眼，怕泪水不争气的流出来。他等了等，等那股汹涌的酸涩平复许多，方低声道：“马上到我父母的忌日了。”
陆青云“嗯”了一声，他记得以往邃安不喜欢和他说起邃雪易夫妇，每次两人提起这件事总是会吵架，于是他闭上了嘴，静静听邃安讲。
邃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陆青云没说话，事实上，他已经不太能记得请那时候的事情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当初很喜欢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少爷，甚至因为他想要放弃大好的前程。
可是等他去了军营，慢慢的，太多的事情占据了他的记忆，想比之下，当初在邃府那段平和淡然的日子已经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战场上尔虞我诈生死无常，在陆青云的记忆力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时候回想起当初自己在邃府的日子，只觉得那个阴鸷固执的少年遥不可及，陆青云站在时间的这头望着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少年，甚至有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那么一个不讨喜的模样。
偶尔陆青云也会想起邃安，想知道小少爷如今过得如何，是不是长成了像他父母那样温和善良的少年，但朝不保夕的日子过久了，陆青云每日思考的都是如何能多杀一个敌人，以及如何在战场的厮杀下活下去。邃安，渐渐从他记忆中淡去，变成了他少年时期的一段寻常的往事。
邃安大抵猜到了陆青云的答案，心里虽然失望，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娘，你还记得她吗？”
“嗯。”邃夫人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她就不会有如今的陆青云，陆青云很感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
邃安眼神黯淡了一瞬，勉强打起精神，漫不经心道：“她死前还对我说，幸亏早早把你送出去，否则依你的性子，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
“嗯。”如果是一直在邃府的陆青云，突逢大变，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十分不理智的行动。
“她还说很后悔没有让我跟你一起走，”今天的邃安好像很不一样，他平时不会和陆青云说这么多话，更不会频繁的和陆青云谈起邃雪易夫妇，陆青云佯装未察觉，静静听邃安继续说：“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跟你走。战场上那么危险，我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去了也相当于是去送死。留下来虽然也不好过，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陆青云抱紧了邃安，只要他一想到邃安曾经受的苦，想到自己找到邃安时邃安的处境，心上就是一阵阵绞痛。
真奇怪，他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他本以为自己的心肠足够硬，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在自己面前失去了生命，心中渐渐地不会起一丝波澜。
可邃安，偏偏每一次都能让他已经安静如一潭死水的心湖再起波澜，自己会随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名牵动情绪。
邃安不适的动了一下，陆青云连忙松了点力气：“其实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多高兴。我愿意跟你走，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活下去，我不想留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已经把你忘了，也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只是想要借你的权利帮助自己跳出泥淖。”
邃安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静的令人心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