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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天乌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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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老狗勾和小狗勾都无法达成共识。被夹在中间的计划两头为难，只能祭上万能的一字方针——
“拖”。
拖到地老天荒、不能再拖为止。
反正养宠物的办公室很多，拿了姬羽思赞助之后公司的财务宽裕了不少，养一只狗子也没什么负担。
窗外闷热极了，顶上的浓云还嫌弃这三十多度的温度不够热，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儿的黑棉被，又潮又闷地盖在头顶。
“要下雨了。”狗妖盯着窗外的天空，顶着沧桑的狗脸自言自语，“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要到头了。”
它知道，计划已经被它的事情牵连太久，和管理局的关系都有些僵了。
“我勾越不是那种给人添了麻烦，还心安理得的狗。”
狗妖双爪离开窗台，晃荡着尾巴慢悠悠地向门口走去。路上碰到了熟悉的员工还任由他们撸一撸、抱一抱、拍一拍，看上去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殊不知，这在狗妖的心里已经是离别前最后的留念和关怀了。
它在狗窝的夹层里藏了封信，写明了自己的感激和歉意，叮嘱大家不必介怀、不必牵挂。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它要去远方，去没有管理局的地方生活。居无定所对它来说是最浪漫的理想。它要在世界各地旅居，见世面、交朋友。给贫瘠的土地带来知识，让世界的广阔为自己带来思考。
逃离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是为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它要走出去，在非洲保护被象牙贸易残害的大象；在疗愈基地抚慰曾被活取胆汁的黑熊；在竹林里给大熊猫讲他们祖上被黄帝骑着战蚩尤的传奇故事。
F宅基地的大门就在前方，外面凶险但灿烂自由的世界在向它招手。
然而，在狗爪子迈出感应门的那一刻，狗妖接连向后猛退了三步。
亲娘啊，外面是什么蒸笼地狱？热死狗、闷死狗，再加两片姜两瓣蒜去腥它就成清蒸狗肉了。空调快来救它狗命啊啊啊！
诗与远方只能暂时搁置，狗妖找到了一处空调的通风口，趴下了。
……
雨下起来了，但也不怎么大，显得之前的闷热和浓云有点唬人。
但正在上班的高千朔却感到平地响起一道惊雷。
“朔哥，怎么了？”保洁小居摘下手套，伸手把这壮汉快掉下去的下巴按回去。
高千朔双目无神，“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出大岔子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里面摊开是一本复印好的乐谱。
“拿错了、拿错了，这是千秋的乐谱，不是咱们公司的文件！”高千朔的脸都发白。
居然也吓了一跳，“千秋妹妹不是知情者，那里面不会有计划的信息吧？”
“不，计划的信息算个什么，泄露了顶多被当成中二病小说设定。”
说着，他拿起文件夹往外冲，“今天我妹妹第一次见专业老师，没有谱子就没法弹钢琴伴奏，她就没法唱。万一再给老师留个不用心、不认真的印象，老师不想收她就完蛋了。”
紧接着他又折返回来，抢过居然手里的塑料袋，层层包住文件夹防止进水。
“帮我跟白老板说声旷工！”他丢下这句话，风一样冲了出去。
居然摆出尔康手，“等等，外面下雨，朔哥你把伞带上……”
可大高早就一头撞入了屋外风雨当中。
地铁，人满为患。高千秋就是半个小时前坐地铁出发的，肯定来不及。
叫车，优享豪华车都点上，排队也在好几十名开外，得等上一个多小时才行，车到了黄花菜早凉透了。
公司的车有别人预约用了，而且下雨天事故频发，就算开车估计也是堵在路上的命。
高千朔把文件夹塞到衣服里，别在腹前的裤腰上，用自己坚实的身躯挡住雨点的侵袭。他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俯身、抬臀、蹬腿，把共享单车骑出电动车的速度。
他没有注意红绿灯、也没管手机导航里提醒雨天湿滑减速慢行的提示，只知道发了狠的、拼了命地冲。
……
下雨是有味道的，凉凉的、湿湿的还有种用语言很难描述的味道。
狗鼻子灵，狗妖知道这是某种神奇的微生物，它们喜欢湿润的环境，所以总会在下雨前开始繁殖，发出这样的气味。
对于狗妖来说，下雨其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它喜欢雨天。
潮湿的气味，它喜欢闻；地上的水坑，它喜欢踩；身上的雨滴，它喜欢甩。
还有，下大雨的时候不方便移动，很多课外班会停课、延迟上课，小时候的它就能在室内休息了。
还有，下雨的那天，美少女漫画家把它捡回了家，它因此过了狗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还有，在这种天气里抬起头哭可以让人分不清那是泪水和雨水，简直是动漫主角式的装叉行为，不能比这个更有氛围感、更牛叉了。
狗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回忆自己惨淡又疲惫的狗生。
气压的变化也会影响狗妖的心情，它觉得逃走是无比的畅快，同时又感觉心里止不住地压抑。之前走遍世界的蓝图它已经不想去实现了，它只想找个地方躺着，变成一株植物。
于是，在一处安静的街道，它坐在一家“优优网咖”的屋檐下静静地观雨。
比起十年前，网咖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大白天没有几个人，只有到了半夜才会热闹起来。
托大雨的福，零星来了些到这里躲雨的人。
这时，一位时长到了的客人从网咖里走出来，也蹲在门外的台阶上避雨。
一人一狗，一左一右，两尊门神似的。
“咕噜噜”！
狗妖的肚子响了。
尽管它今天早上刚刚吃过清洁工小居的牛排，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饿了。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咕噜噜”！
两个门神都饿了。
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另一尊门神掏掏兜，摸出来一个真空塑封的食品包装袋。
他撕开袋子，把鸡蛋干挤出来半个，自己咬一口之后把剩下的半个递给狗妖，“这是我最后一个鸡蛋干了。”
“这么心好吗？”狗妖道也不嫌弃，张嘴就吃了。
都是上年纪的妖怪，心里头明白彼此的身份。
另一尊门神双手在胸前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吃鸡蛋算不算慈悲为怀另说，狗妖关注的点比这个重要多了。
“慈悲？”狗妖鼻子“哧”地出气，“你要真慈悲就把兜里的猪肉脯、鸡胸肉烤肠也都拿出来。”
被戳穿的另一位门神：“……”
“你怎么知道？”他缓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狗妖的鼻梁无不嘚瑟地抽动一下，“我闻到了。”
“……”他半天没说话，笑了一下才说，“隔着包装袋都能闻到，狗鼻子真灵。”
不料，狗妖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接道：“我知道你，我们在就业计划里见过。你带走的茶水间的辣条呢？”
“第一天就吃光了。”高僧索性也就认了，不装了。
怎么的，酒肉穿肠过的和尚又不独他一家。
雨下大了，喧嚣了一会儿，远处还响了几声闷雷。
狗妖问：“高僧六根清净，怎么也叛逆要离家出走了？”
“清净个屁。”高僧掏出烤肠，给狗子掰了一半当封口费，“世间如此，哪里还有清净之地呢？”
狗妖吞了半根烤肠，还嫌弃这烤肠的黑胡椒味太重，又问：“世间怎么了，学佛救不了我国人了？”
好不容易逮着个能听他发牢骚的妖，高僧就忍不住了，话匣子打开了。
他是被爆炸的信息流搞疯了，海量的信息灌进他单调的内心。让他单纯的世界炸开一百零八亿个万花筒。
无数的热瓜、爆瓜、沸瓜将人间疾苦倒进慈悲为怀的脑子里。简直是要把十八层地狱做成木马病毒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高僧，受不了，宕机了，黑化了。
或者应该说，俗化了。
人活着，太痛苦了，及时行乐吧。什么禅意啊、修行啊还不如去刷哆嗦音。
他唾弃自己佛心不固，又忍不住沉湎于这些肤浅的快乐。
但狗妖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你的痛苦，不就是信息茧房、认知偏差吗？”它漫不经心道，“世界可能并没有变坏，那些坏事一直都在，只是以前我们无从得知。而今，网络让我们更容易接触这些，仅此而已。”
高僧听狗一席话，胜刷十天B乎，立刻向狗妖虚心求教起来。
说实话，长这么大，狗妖从来都是被教育的那个，还没有它教育别人的时候。这回它可算是来了兴致，以一个老网民的身份开导高僧，那叫一个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在这个时刻，狗妖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半点儿都不废物了，头脑特别睿智、形象特别高大。
它好像又行了。
突然，一声巨响在他们耳边炸开。
“嘶啦”！
“咣”！
一辆疾驰的绿色共享单车为了躲避路口冲出来小轿车急转弯，却因为速度过快、雨天路滑而连人带车侧滑翻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撞到了路边集中停放的共享单车上。
狗妖喃喃道：“明净法师，你见过多米诺骨牌吗？”
高僧摇摇头。
“那你现在见到了。”狗妖看着一辆接着一辆倒下的共享单车，啧啧咂嘴，“造孽啊造孽……”
好家伙还被传染了高僧的口癖。
转而，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缓缓起身，“不是吧，那那那……那不是大高吗？”
车祸受害人、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正是高千朔。
他的长裤因为摩擦变成了破洞款，露出来的小麦色腿肉也挂了彩。脚下的拖鞋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另一只因为雨水变得湿滑顺着刚刚的劲儿往上、往后一窜，变成了一只脚环。
但他没有理会倒下的单车，也没管跑路的小轿车，而是立刻起身，晃荡了几下之后赤着脚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几步丧尸步之后，他再一次摔倒在地。
“大高，大高！”狗妖急忙跑到他身边，“你别动了别动了，怎么搞成这样？”
还在剧烈眩晕中的高千朔说话还不太利索，他翻身抽出护在胸腹衣物里的乐谱夹，费力地递给狗妖。
“勾越，麻烦你，帮帮忙……把这个，给千秋送过去……她考大学，就靠这个了……拜托你了。”
那黑色的乐谱架被白色的塑料袋包着，半点儿都没湿，还是热乎的。
狗妖没有迟疑，它叼着塑料袋，在雨中寻着高千秋的气味迈开了修长的腿。
被依赖的满足感和某种荣誉感油然而生，狗妖跑得更快了，垂下来的大耳朵像是两个小旗帜一样翻飞飘摇。
这可能就是，一条狗的使命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