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初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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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夏天露出了脚尖，带来裸露的肌肤和完整的五天假期。
这五天假期听说是哪个勇敢的人打电话去教育局争取来的，一纸签名递上，颇有点“联名上书”的阵势。刚好碰上上面说“减压”政策，于是教育局下了通知，华金全市所有高中都放满五天，不准补课。
这个匿名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超级英雄。
宋辞是在本该回校的第二天下午看到班级群里99+的消息，点开看才知道假期延长了三天，而且因为通知下得突然，老师们都在家里放假，根本没时间再多出卷子，于是作业也没增多少。
布置的作业已经写完，这三天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纯放假。
邓瑾在班级群里再三强调大家不要把心玩野了，大家一连串“好的”加一个乖乖坐着的表情，结果在没有老师的那个群里大放厥词要疯玩好好补补期中考试消耗的精气。
【四大蛋王】：
——孤独的根号三：你们怎么说，啥安排？这可是三天！整整三天！我都多久没放过这么久的假了！！我就说转发“五月对我好点”有用，我好极了！
—— Xcen：在家待着呗，又没什么好玩的。
—— Astrophile：我要去外婆家，她想我了，等会就走。
—— 孤独的根号三：这么突然？通知才下来没多久啊，你外婆家不是很远吗？
—— Astrophile：因为我会算。
—— Astrophile：【挑眉.jpg】
十分钟前，宋辞兴冲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和迎面而来的江女士碰上，江女士手里拿着电话，看到急冲冲的宋辞，问他干啥去。
宋辞兴奋地和她说了假期延长的消息，电话那头宋辞的外婆姜秀春听到，赶紧让江姜把电话递给她的宝贝外甥。
宋辞接过，外婆很有精神的语气从听筒里传来：
“小宝啊，外婆想你了。你来外婆家玩几天，把小葹也带来，我也想见他呢。你们来，我给你们裹粽子吃，上次还留下一点清明粿的粉，要是你们想吃，也给做。”
外婆家在杭市，距离华金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上次清明节因为没买到高铁票加上杭市车牌限行没去成，祖孙俩只在手机里视频了一下。
距离过年那一面已经过去近三个月，宋辞确实也想这个活泼的小老太。而且外婆家那边风景贼好，是杭市难得没开发的地方，山清水秀的，特别适合放松。
“好嘞，外婆。”宋辞替唐葹应了下来，他知道唐葹肯定愿意去。
昨天接吻后唐葹就黏他黏得紧，被允许可以牵手后，恨不得时刻牵着。宋辞丝毫不担心唐葹会拒绝和他一起去外婆家。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五一的运力得到提升，不是特别紧张，有几班车还有车票剩余，只不过最合适的那班时间很紧，就在两个小时之后。
江姜本来是拥有最标准假期的人，她完全有时间和宋辞他们一起去杭市玩上几天。但是遇上宋不离公司搞团建，老板让他这个部门经理组织，江姜不舍得留他一个人孤身在家，于是便只给两个孩子买了车票，等他们简单收拾好行李就叫宋不离把他们送到车站了。
华金站人特别多，不过两个人都只带了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书包，很轻松地就过了安检。
高铁把三个小时的汽车程压缩到一个小时。
车厢内很安静，两个人没买到一起的位置，甚至不在一节车厢。宋辞看着窗外交替出现的高架和麦田，决定闭上眼小睡一会。再睁眼就是壮阔的钱塘江，江水滔滔，几艘小船摇曳其上。
在杭站下车的人很多，宋辞给唐葹发消息说在出站口等他。
摩肩接踵走到出口，宋辞一眼就看到唐葹。因为他很白很高，一张冷冷的帅脸，在人群中很显眼。
唐葹看到宋辞冷着的脸一下就柔和起来，宋辞顺着人群走到唐葹那里。
有着“天堂”美誉的杭市借着庞大的车站吞吐着来往的旅客，宋辞被挤得只能和唐葹贴着，唐葹牵起他的手。
天气不算炎热，但由于人多，宋辞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掌心相触，贴得很紧。
“打车吗？”唐葹指了一下网约车停靠点，问道。
“坐地铁。打车要经过西湖，那段路会很堵。”宋辞带着唐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人依旧很多，不少人拖着箱子。站门一打开，本就拥挤的车厢更是挤上加挤，像特别划算的沙丁鱼罐头。
宋辞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冬天，胸前传来熟悉的冬季校服里套上厚羽绒服的压迫感。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每停一站就会在晃动的车厢作用下贴到一起。宋辞感受着唐葹打在耳边的呼吸，感受了一会他决定背对着，于是费劲转了个身，变成前胸贴后背的姿态，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贴得更近了，宋辞腰抵着唐葹的胯，感受到那是什么后，宋辞赶紧挺直了腰，唐葹也往后站了站。
地铁行驶到龙翔桥站，下去了很多人，车厢一下空了很多。宋辞把距离拉开，唐葹碰了下他的腰，让他别背对着自己。
中间需要换乘，新线路的车厢空得像吃剩了的沙丁鱼罐头，座位可以尽情挑选。两个人找了位置坐下，大概半个小时后到站。
外婆早已在出口等着，见到宋辞就开心地原地蹦，对着宋辞好一阵搂，然后看到唐葹又是一阵夸，说好一个得人心的小伙，长得真白真俊。
地铁站门口乱七八糟停着好多辆两轮的电瓶车，外婆的红色三轮显得显眼又格格不入。
后兜里揣着两张板凳，外婆把挡板打开，让他们坐上去。宋辞看了一眼唐葹，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嫌弃，反而上前帮忙扶着车屁股，还对着外婆腼腆地笑。
电瓶车从停车道开下去的时候，没有缓冲，在落差处抖了一下，把两个人晃得撞在了一块。外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嘴上说着抱歉，但丝毫没有减速，载着他们两个往前开。
“我饭还烧在那里呢，可别糊了。”外婆的声音在风里一阵阵的。
唐葹有点疑惑，问宋辞：“电饭煲还会烧糊吗？”
宋辞的头发被风吹得整个扬起，衣服也灌满了风，他被风吹得很满足，看着唐葹笑得一脸灿烂，眼睛明亮，凑近他的耳朵：“大锅饭啦，柴火烧的，你没吃过吧，特别香。”
村口立了块大石碑，上面红字写着“西绣村”。宋辞见唐葹看得仔细，便给他介绍：“这村子在杭市的西边，本来就叫‘西村’，后来种了很多的绣球，便把名字给改了，叫‘西绣村’。现在应该就是花期吧，等会可以看到。”
话刚说完，迎面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绣球，姹紫嫣红一片，美得摄人心魄。唐葹脑海里挑出之前摘抄的句子：
“绣球花是在五月开始做梦的，做着无数个红粉香艳的梦。它把它的梦，攥成一粒一粒的‘绿珍珠’。又别具心裁地，让许多粒‘绿珍珠’相偎在一起，成一个大球球。这么一看，那是一朵花。可分明又不是，因为每一粒‘绿珍珠’里，都是一个艳红或粉白的小世界。”
不过这里的绣球花期更早，颜色也更繁复，不仅有艳红和粉白，还有鸢尾蓝和罗兰紫。
一整片花海，向远眺望，是连绵的山，高阔的天，偶尔有几只鸟飞过。
唐葹想起宋辞之前说的“我外婆家那边风景可好了”，确实如此。
一路上常有人喊住打招呼，对唐葹脸生，于是问宋辞外婆：“秀春呐，这个帅小伙是啷个哟？”
外婆一脸自豪地介绍：“两个都是我外孙，放假来这玩呢。”
三轮车开开停停，终于在一幢两层小房前停下，三轮车开进院子里，稳稳地停在丝瓜架下。两个人来不及躲，碰了一脑袋的丝瓜叶子。
外婆来不及多招呼，下车后赶紧冲到了厨房里看自己的饭，让宋辞带着唐葹上楼。
经过岁月沉淀的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而且楼梯很窄，不能并排站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来到宋辞的房间。
推开门，初夏傍晚凉快的风从对面的窗户吹过来，形成了一小阵舒爽的穿堂风。房间不大，但是很明亮，宋辞的床是那种带着雕花的老木床，手工做的，特别结实。
外婆已经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新换的被单被褥上缀着手绣的牡丹花，蓬松舒服，就是宋辞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小宝！小葹！下来吃饭咯！”
“来啦！”宋辞应声，让唐葹把东西放了和他一起下去。
木楼梯这次咯吱咯吱声中伴着咚咚声，因为下楼轻快。
一楼的小方桌上摆了满满好几盘菜，红烧鸡块，丝瓜蛋汤，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一大盆水蒸蛋。
外婆让他们赶紧坐下，分别是递上两大碗盛得满满的米饭，让他们多吃点。
“我知道读书学生辛苦，但我还是要说你妈，是不是不给你们吃饭，两个孩子都这么瘦。在外婆家多吃点，明天给你们炖只鸡吃吃好了。”
外婆把肉菜摆到离两个人更近的位置，方桌本就不大，荤素中间像隔了条对角线。
“没有外婆，我们这是正常的，你看，我这还有肌肉呢！”宋辞嘴里叼着一块红烧肉，向外婆展示自己的胳膊。
外婆圈了圈他的手腕，“这么细的胳膊，还肌肉。”说着又去捏了捏唐葹的手臂，“小葹比你壮点，但也是瘦。”
“小葹啊，外婆做的饭吃得惯吗？”外婆见唐葹没怎么说话，觉得孩子拘谨，开口问道。
“好吃的，外婆。米饭很香，菜也好吃。”
“欸，好吃就多吃点！多吃点！”
说着外婆拿了个玻璃杯子，去厨房里舀了一小杯酒，端回到桌子上，开始小口喝起来。
“外婆，你又喝酒。”宋辞装着要去告状，拿出手机。
“唉你这孩子，我这是黄酒，养生的。瞎告什么状，那些白酒早被你妈藏起来了，我自己都没找到呢。”外婆用筷子拍了下宋辞的手背，把杯子展示给宋辞看。
“哦，那也得少喝。”
“知道了，就这一杯哇。”
外婆让唐葹尝尝蛋羹，说淋了猪油特别香，唐葹不好意思拒绝，舀了一勺。
这是妈妈生病之后他第一次吃蛋羹，澄黄的蛋羹很快从喉口滑过，酱油很入味，还有淡淡蒸米饭的味道。
和妈妈做的不一样，但是很好吃。
宋辞看在眼里，学校食堂也有水蒸蛋，之前和唐葹一起吃饭的时候唐葹从来不拿。
他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唐葹，示意他看手机。
【小狗】
—— 没事，你不爱吃意思意思就行
唐葹回复：
—— 我爱吃。
【小狗】
—— 之前怎么从来没看你吃过？
唐葹：
—— 因为我想吃我妈妈做的。
—— 外婆做的也很好吃。
—— 味道都一样的。
—— 吃饭不要看手机，外婆会不喜欢的。
和外婆对上视线，宋辞悻悻放下手机笑了笑，内心对唐葹在外婆面前的装乖行为特别不屑。
饭后晚风阵阵，小院架子上的叶片簌簌，夕阳慷慨给出颜色，染红云朵。
两个人把小板凳拿下来在门口坐着，宋辞手里捏着一只刚从旁边花丛里摘下的狗尾巴草，一圈一圈转着，看着屋里外婆看电视的背影，开口：“外婆今天特别开心。我妈是独生女，我外公在我初一的时候去世了，我妈怕她孤独一直想把她接去和我们一起住，但她说她一点都不孤独，这里朋友多得很，干嘛搬去城里，麻烦得很。他们就给她的小屋翻修了下，但是你说，我外婆真的不孤独吗？”
唐葹顺着宋辞的视线看过去，屋顶垂下的白炽灯映亮外婆的头发，染黑后新长出的灰白色很明显，他看了一会，握住了宋辞垂在一旁的手。
虫鸣了几声，倏而安静下来，日完全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初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