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初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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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会下一阵小雨，七点多的时候雨落下来了，下得很疏，零星几点，过一会就不见影子。
村里小狗吠了几声，外婆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两个孩子还在外面坐着，赶紧对他们摆手，
“坐在这里干嘛呢，饲蚊子呢，上楼去上楼去。”
“外婆，你干什么去？”宋辞看着换了双平底鞋的外婆，问道。
“我去跳舞呢，今天要教新动作。”外婆拢了拢头发，把趿拉的后脚跟踩实，指着屋里的冰箱，“冰箱里放了西瓜，你们过会下来拿。”
话刚说完，门口有人喊：“秀春，走没咯？”
一个个子小小的阿婆走进院来，看到宋辞他们，触发老年人关怀年轻人常见对话：“外甥回来啦，都这么高了。旁边这个小伙是谁呢？也这么高呢。”
宋辞大大方方地和阿婆问好：“夕夕奶奶，这是我的，我的好朋友，他叫唐葹，和我一起来玩的。”
“夕夕奶奶好。”唐葹也在一旁乖乖问好。
“侬好侬好（你好你好）。这个小孩看着就很乖。”唐葹个子高出夕夕奶奶一大截，夕夕奶奶需要仰着头，皴皱的双手虚虚地叉着腰，露出慈祥的笑。
“小辞啊，你们去不啦？好多人跳舞呢。”夕夕奶奶想着小孩子都爱热闹，开口问他俩。
宋辞看了看唐葹，脸上一闪而过“不是很想”的表情，唐葹刚要开口，阿婆说话了：“算咯，这俩孩子都穿着短袖，我看都被蚊子咬好几个包了。我们老了，蚊子看不上，他们这些，叫什么来着？”阿婆想了一会，“对！小鲜肉！还是别喂野蚊子了，毒。”
阿婆早发现宋辞赤胳膊赤腿地站在那里，一边笑着客套一边在胳膊肘那里挠啊挠的，开口给两个孩子解围。
“那外婆，夕夕奶奶，我们就先上楼啦。你们好好跳。”宋辞带着唐葹上楼，转身前还不忘对自己的外婆挑挑眉。
木楼梯再次响起咚咚声，两个人回到了那个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还有一张缝纫机大小的桌子的房间。
傍晚的窗户忘记关了，灯一开，发现有好多虫子。宋辞把纱窗合上，从书包里掏出外套，对着绕着灯的虫子甩，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床和桌子之间的过道太窄，完全施展不开。
宋辞还在努力赶虫子，胳膊上传来一阵清凉，低头看，唐葹给他抹了一块绿色的膏，他挥着的手停下来，唐葹的指腹在他被咬的地方轻轻打着转。
油炸薄荷冰激凌的感觉，又热又凉。
“你怎么带了这个？”宋辞坐在床沿，做出肘击抬高的动作，方便唐葹上药。
唐葹站着低头，盯着要涂药的地方，“以防万一。”
淡红色鼓起的包被绿色的青草膏覆盖，唐葹拉起另一只胳膊，继续说：“之前回家的路上，你每次路过那片悬铃木就跑得很快，说有蚊子觊觎你的圣血。我担心这边的蚊子也有这样的想法，还带了驱蚊液。”
“哦。”现在的触感完全变成薄荷冰激淋了，宋辞觉得很舒服，也管不上头上飞的那些虫子了，“明天我带你去山上玩吧，我小时候经常去。”
“好。”
窗外洒下几点月光，初夏的风拢着两个少年。
——
唐葹洗完澡上来，看见宋辞正在和一大团蚊帐做斗争，几根细细的杆子斜着躺在床上，宋辞跪坐其中，全身被白纱网着。
宋辞看唐葹上来，赶紧让他上来帮忙，还不忘展示一下在唐葹不在的这二十分钟里自己胳膊上又被咬的包，说蚊子甚至还偷袭他的脚腕。
为了让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他打电话给外婆，在震天响的音响里终于听清了外婆把蚊帐放在哪里了，并再三保证自己会装，打消了外婆要回来的念头。
两个人对这种老式蚊帐都不是很明白，网上安装教程五花八门，靠着这里看一点那里看一点，还有自己的直觉，终于搭了起来。
只是蚊帐很小，加上宋辞的这张木床又大得很，把架子撑大了也只能堪堪盖住床的二分之一，蚊帐里只能放下一床被子。塞不下宋辞后面给唐葹抱上来的被子。
两个人看着这一块地方，互相对视了一眼。
厚蚊帐盖在身上，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细汗，唐葹从蚊帐里出来，把他的被子放在外面，“没事，我睡外面就行，我不招蚊子。”
“诶！”宋辞抬高声音“欸”了一声，接着低下头边拍手里的那床牡丹被边小声说，“其实盖一床被子也可以。”
“什么？”唐葹刚抓起衣服准备下楼去再冲个澡，听得不是很清楚。
宋辞从蚊帐里爬出来，把唐葹的那床被子放在桌子上，把两个枕头塞到蚊帐里，“我说我们可以盖一床被子！”
“真的吗？那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不行！背对着。”
宋辞拒绝了，在唐葹的意料之中。
等两个人都洗漱完，才刚过九点，平时这个点，两个人才刚下晚自习。
此刻，宋辞头枕着胳膊，腿收得很紧，背对着唐葹。
楼下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阿婆的声音传来：“小宝，小葹。隔壁奶奶拿了几个梨瓜，你们吃不吃啊？”
“你吃吗？”宋辞扭头看唐葹，无意间瞥见唐葹的手机页面，好像在整理相册，看到宋辞看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划走了，摇了摇头，说自己已经刷过牙了。
宋辞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相册名，似乎是个emoji。
宋辞拉开蚊帐走到外面，站在阳台上对底下捧着三四个梨瓜的外婆摇头：“外婆，我们今天不吃了，你做的菜太好吃，晚饭吃太饱了。”
“那你们明天吃什么菜啊？外婆早上去买。”
宋辞走进门问唐葹，唐葹的面孔在蚊帐里隐隐绰绰，只看到他摇头和听到他说我都行。
宋辞又回到外面，冲着下面喊：“你看着做就行，我们都爱吃！对了，外婆，我们明天吃完晚饭想去后山玩，你给我们找个电筒呗。”
“晚上去玩啊？不得行不得行，你小时候一个人跑去看星星都把我们急坏了。后山那么黑，我不放心，不同意的。”
“哦，那我们不去了。”宋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溜回床上，不顾和唐葹离得很近，一脸计划好了的样子，“放心，明天下午先去踩踩点，晚上偷摸去。”
不知道是刚一出门吹了风，给自己那点心猿意马吹没了，还是自己压下去的，总之宋辞变成平躺着，肩膀抵着唐葹的肩膀。
“玩之前那个蛋的游戏？”宋辞觉得这样躺着实在无聊，而叶一铎和肖梣两个人又在玩电脑游戏，他根本加入不了，于是让唐葹和他一起玩。
“好的。”
于是两个豪华蛋上场，宋辞也给自己买了一套爆闪的皮肤，他手指点着频幕，让自己的豪华蛋在唐葹面前转了一圈，“审美一致吧。”
唐葹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会，开口：“其实这是圆圆拿我手机买的。我并不觉得好看，但比裸/着好。”
宋辞听完，一言不发，又给自己买了一个爆闪的面罩。
【您的好友“TTT”申请与您成为恋人关系，您是否确认。】
【是口否口】
“你干啥呢？”宋辞把手机屏幕亮到唐葹面前，指着“恋人关系”四个字问他。
唐葹看了一眼，把身后的枕头往上移了移，不去看宋辞的眼睛，“可能点错了吧。”
“那我点否了，而且你啥时候把性别给改了？”
“刚刚。”
“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抱歉。”唐葹刚说完，就收到了【您与“Astrophile”已绑定恋人关系，快去找他一起甜蜜冒险吧】，他看着这条信息，刚要转头问宋辞。
就看见宋辞用游戏里的蛋撞了他一下，红色晕开耳廓那颗痣，趁他问之前开口：“我也点错了！”
“好。”唐葹尽量压低自己的嘴角，怕宋辞把他给踢了，“那就别改了吧。”
“行，行吧。”
——
宋辞不知道昨晚是几点睡着的，反正就是困了手机一放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多，蚊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把自己睡皱的衣服拉了拉，下楼。
刚从木楼梯拐过来，就看到外婆和唐葹坐在院子里，围着一张方桌，方桌上两个大铁盆，一个盆里放着酱油拌好的糯米，另一个盆里放着满满的干菜排骨，粽叶浸在一边的水桶里，唐葹边看外婆动作边低头认真包着粽子。
阳光穿透树叶间隙洒下，在唐葹的背上留下一个一个小光斑，唐葹做事的样子很专注，宋辞总是会为唐葹这样的侧脸动容。
“小宝，下来了啊。锅里有馒头，你吃个垫垫，等会就吃饭了。”外婆手里继续着动作，让宋辞吃饭的同时还不忘表扬一下唐葹，“小葹一大早就起来了，陪我去买菜，拎菜。看到我要包粽子，还帮我搬桌子啦，搬盆啦，还要坐着陪我一起包呢。”
唐葹抬起头对宋辞笑了笑，宋辞晨起压下去的那股少男事被这一笑晃到了，隐隐有抬头的征兆。
宋辞扔下一句“吃饭去了”就跑。
外婆看着宋辞跑去厨房的影子，明明知道宋辞不会听到，还用粽叶虚捂着嘴，对唐葹说：“我们小宝看我夸你还不高兴了呢。”
唐葹也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将晒干的马莲草绕在包好的粽子上，低低地说：“宋辞也很好的，比我好。”
“什么？”外婆没听清，刚要问，看到唐葹手里的粽子绑得有点儿松，又接过去用力拉了拉，“要绑紧才不会散开呢。”
外婆包完手里的粽子，扔进篓子里，用一旁浸粽叶的水清了清手，站起身，“小葹，外婆做饭去了，你也去休息会。外婆等会空了自己也会包的，你快去找小宝玩。”说着，便拉起唐葹的手，让他做自己的事去。
唐葹绕到后院，宋辞正背对着他抽一株草，草在他的手里晃来晃去。
“怎么了？外婆夸我不高兴了？”唐葹在他旁边蹲下，草停止晃动。
“没，外婆喜欢你我也开心。我就是饿了。”宋辞抽草改成拔草，微微泛黄的草叶一节一节地掉落。
“这株草在你手里受到了‘凌迟’。”唐葹从兜里掏出湿纸巾，递给宋辞。
“哪有，本来它就要晒死了，我帮它解脱呢。”茉莉花味和青草味混在一块飘进鼻尖，宋辞伸手遮了遮太阳。
“下午还去踩点吗？”唐葹的话从手指缝里随着阳光漏进耳朵。
“去啊，约好了不是。”
“起来吧，这里晒。我买了冰棒，在冰箱里，吃吗？”
“吃。”
——
通往后山要穿过一大片田，前几天下了雨，田垄上有些泥泞。宋辞看了看唐葹的白球鞋，再看了看面前还在流着泥水的小道，和唐葹说：“要不还是算了？”
“没事。”唐葹顺着坡下去，踩在田垄上，泥浆从他脚底溢出，很快占领了一小圈鞋上的白地，“走吧，我也想去看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田旁边生长出来的农作物叶子擦过裤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白色菜粉蝶绕着马上进入凋零期的油菜打转，藏在田野深处的虫子发出阵阵不悦耳的鸣声，乱七八糟混在一块。
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上山的路口，左右一片的铁丝网，中间一道可供一个人走的缝。
宋辞试着过了过，完全可以，熟悉的山路往里延伸到顶，于是转身对唐葹说：“走吧，我们先回去。等太阳把地再烘一烘，晚上再上去。这上去不超过二十分钟。”
“好。”
回去的路上，远处一个扛锄头的人，一直盯着他俩看。宋辞以为是哪个叔叔，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并不认识，于是继续哼着小曲往回走，心情很好地带着唐葹去菜市场买了双雨鞋。
——
月亮高悬的夜晚，宋辞趁着外婆出去跳舞，和唐葹一起出了门。胶底踩在田垄上发出“啪唧啪唧”声，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虫鸣混在一块，竟意外地和谐。
快走到上午的路口时，宋辞隐隐约约看到有块反光的牌子。
宋辞快步走上前，发现那道缝竟然被人用铁丝网封了起来。
上面一张铁皮挂着：“?封山禁牧护青山，子孙后代享福源”。
宋辞傻眼了，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初夏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