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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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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珠吐舌,“谁让表哥突然冒出来吓人?活该!”
“好好好,是表哥不好。”林原自认倒霉,他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谁知道碰到个动手那么快的姑娘,力气还不小,他的脚趾还热辣辣地疼。
想到这儿,他看向那个陌生的姑娘,“这位是……?”据他所知,京城闺秀圈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吧?
秦玉珠将于溯之挡在身后,“这是于姐姐,我爹娘请来的贵客。”她特地加重“贵客”两个字。
林原顺着她说的往下想了想,没听说姑姑姑父有哪家亲友或是高门姓于,难道是才上京的?他拱手作揖,正色道:“刚才是我不对,给于姑娘赔礼了。”
于溯之也福了一礼,“也请公子见谅,受伤的地方还望早些请大夫瞧瞧。”
往哪儿看呢?林原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转而道,“玉珠,我在这儿就是图个清净,你可别说出去。”
“连我爹娘也不许说吗?是不是大舅母又做什么事了?要不然大过年外祖母可不会轻易放你出来。”
林原伸手敲了她一个脑瓜子,“小丫头就别琢磨这些事儿了,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等躲过今日,他就和傅家南下的车队去舅家了。
“好,我知道了。”秦玉珠应得飞快,于溯之瞧见她滴溜转的眼珠,便猜没那么简单,果然下一刻小姑娘噔噔噔跑到楼梯口,大叫,“表哥在这里!原表哥在书楼!”
“哎!就知道你这丫头不靠谱!”
“啪”地一声,于溯之回头,只见那少年如燕子般,身姿轻盈,一跃而下,宝蓝色的袍角从窗边划过,像燕子不小心留下的羽毛。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秦夫人忙叫人在各院门处守着,务必要抓住她这个离家出走的侄儿。
但只看吃饭时神情还不太对的样子,便知必然是没逮住人。
后来他们离京,秦玉珠和她爹去送他们时,偷偷告诉她,说她表哥带着两个小厮出京了。
小姑娘年岁不大,却一本正经的感叹她大舅母这次真的太过分了,逼得表哥偷跑出京,还什么都没带,除了一点银子。
一点银子是多少?
秦玉珠摆手,“不多,也就表哥的私房钱,大约一两千两吧。”
一两……千两还不多?带这么多钱还带什么行礼啊?什么买不到?于溯之愤慨,他们年前一家四口齐上阵十两都没攒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当然现在于溯之还不知道自己会羡慕嫉妒恨一回,她正坐在车上,听于父说从秦伯父那里得来的消息。
“我们要走了?不回路阳县吗?”于父调任路阳满打满算才一年多,按照大梁三年一调任的通常用官制度,怎么着也不该这个时候就调走他啊?
于父心里却清楚,不管是路阳县藏着的盐场,还是牵扯出来的勾结海盗的事,恐怕都不是他能管的,而很显然有人也不想让他管。
“秦伯父有说会调爹去哪里吗?”
“如无变化,大概是淮安县。”
“……淮安?”于溯之皱眉,从记忆里都没翻出来这个地方,可见是个极普通的地方,没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东西,她关心的是,“……不会是个苦寒之地吧?”
若真在什么犄角旮旯困苦不堪的地方,于父岂不是又要辛苦好几年?在他豁出性命拉下谢党高官的情况下,别人欢欢喜喜升官,怎么就把他打发走了?
“不是苦寒之地,淮安县在浔州省南部,税收人口都不多,但县内地理条件也没有那么恶劣,只是……离京城极远。”数千里有余,于父想起书房中秦兄的话。
“这次何常二人必然逃不了,谢党断了两个臂膀,又因广平盐场案失去了对南江官场的控制,恐怕腾出手来不会轻易放过你。与其被他们寻到机会将你安排到面上光内里麻烦的地方,不如趁早找个地方远远避开。
杜阁老程阁老也认为应当如此,他们还托我转告你,说有你这样不畏生死敢于的忠臣,他们大感欣慰,也让你放宽心,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家人,绝不会让谢党再有机会对侄女下手……”
羽翼未丰时先行避开他没有意见,但是当初对顺儿下手的真的是谢党的人吗?
南江引起的动荡还未结束,但京中再乱也与他们无关了。
积雪已化、阳光初照的一日,两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出城南下,一去数千里。
这次到任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一月初离开京城,进入淮安境内已经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路两边草木开始发芽,连空气里充斥着新生的气息,于溯之伸了个懒腰。
马车真不是个好交通工具,抗震效果忒差,昨晚他们错过临县的驿站,便将就在车里歇息,一晚上身体僵硬得不行。
于父也捶了捶酸疼的脖子,枕在书上,没有梦到圣人言,倒是梦到岳父大人的戒尺了。
“老爷小姐,咱们先在那茶馆坐坐吧?”好歹吃口热的,也顺便整理整理衣着,毕竟可进了淮安县,万一县丞大人他们来迎接,见自家大人形容不整,不是影响大人形象吗?
赵武自从当初被于父救,就跟在他身边跑腿办事,于父没有其他奴仆,他就兼任了管家、书童、小厮各种职务,操心操惯了。
于父点点头,赵武招呼新来的吕胜栓马,一切理好,便也跟着进屋吃饭。
茶馆简陋,就是官道边十余丈处搭了两个草棚,店家赚些茶水钱,也防着来往行人干粮不足,备了些汤饼馍馍。
于家几人从老爷到奴仆都不是什么金贵人,不挑食,一人一碗羊汤,两个蒸饼,便满足了。
新来的吕胜和他儿子吕小虎是离京时于父去人牙子那儿带回来的。他和赵武一样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据说还是猎户出身,身手不错,如果不是家中遭难,也不会自卖自身。
一般来说,像这样强壮的汉子是极好卖的,不论是买回家做打手家丁还是送到庄子上做活,都是划算的。但吕胜卖自己前就与牙婆说好了,要买他,就要允他带着儿子一起。
他那儿子才十岁,瘦弱还病歪歪的,人家看了就不大愿意,这要是买了回去,那小的死了,多不吉利!
吕胜就这样在牙婆那儿过了个年,正巧碰上于父,他不介意多一个小孩,但觉得南下路途遥远,有必要多寻两个能干人。除了吕胜,还买了一个汉子,也是人高马大,可惜不过几日,不知犯了于父什么底线,被送了回去。
就剩下一个吕胜,他也没让于父的银钱白花。路上几次碰到不怀好意的人都是他和赵武出手解决,两人近攻远攻配合默契。
尤其是吕胜那一手好箭术,简直称得上箭无虚发,于溯之想想都眼神发亮,她要是从现在开始学能学成这样吗?
吕胜不知小姐在想什么,他喝得呼噜噜,喝完汤又三两口干掉饼子,掺了白面的饼子其实比他家以前的伙食好多了。
他家从他爷起就是山上的猎户,据说他太爷爷时家里还有地种,后来一场蝗灾,家里交不起税,也没有口粮,就借了村里王大户家粮食。
王大户不是个好人,一年不到利滚利就翻了两番,他太爷爷还不起,家里田就被拿去抵债,太爷爷气死了,爷爷不乐意给王家做佃户,索性上山做了猎户。
猎户的日子不好过,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吃不饱,好在那些年山神保佑,人没事。
到了他,却连猎户也做不下去了。
县里新来了个知县大人,知县公子好打猎,让人围了山里一片,不许外人进出。
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往山里迁,要么下山。往山里迁就少不了和熊瞎子打,那是要拼命的,他上有老娘,下有小儿,拼不起命,只能下山想办法。
哪知道下山后老娘又气又急,给人做活时摔了一跤,六十的人不能摔,摔了就站不起来了。
请大夫抓药都要钱,他不可能扔下老娘不管,最后只好卖了家里最后的东西—他自己。
好在于家不是苛刻的人家,这一路上老爷和他们换着赶马车,他儿子和小姐似的坐在马车里,他们和于家人吃的东西从来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吕胜催着小儿快吃,吃完他们得找草料喂喂马。
主人家待他们好,他们就得努力给人家扛活,不能让人白花银子还白吃白喝。
于父一口汤一口饼慢条斯理地吃着,制止住他的催促,“催他做什么?慢慢吃别急。”又朝店家说,“再上一盘馍馍,到了地方有的忙,吃饱要紧。”
尤其是赵武吕胜两个汉子,食量本来就大,和他们吃一样的量怎么吃得饱?
于父这次调任除了官升了两级,圣上还赏了金银,其数目远不是他们卖春联抄书写信能挣来的。
有了钱,他更不会在该花的地方省钱。
刚出锅的馍馍热腾腾,赵武捡了个,咬一口烫的直吹气,“吕大哥也吃吧,一路走来你也知道咱家老爷的性子。”
吕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也捡了个馍馍,正咬下去,却见草棚外几个人鬼鬼祟祟,忙厉声喝道,“哎!那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