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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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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溪一中后山有一处公共墓地，规模不小，种植了很多的松树，背靠着青山，常年薄雾笼罩，山下只有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看守。这座墓园没有名字，要是喊起来，都说是“那个地方”。在大人眼中，好像死亡、失去、分离、永别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姜帆终于没跟过来了，因为他妈喊他回家吃饭。
颜家禾走在前面，赵其乐晃在他旁边，张阳涛和夏君亭肩挨着肩走在后面。这处墓园的景色很好，即便是不来祭拜也有景色可看。
颜家禾眉宇间长得很像他奶奶，清秀。赵其乐驾轻就熟，打理起了颜奶奶墓碑前的杂物，来时他们还带了一捧花，赵其乐正经地放了起来。
夏君亭在墓园内转了两圈，走到一个隐秘角落，看到了一个墓碑，上面的照片夏君亭觉得眼熟，他蹲在仔细辨认，心下一惊，发现这个就是挂在李双强家墙上的那个老师。
夏君亭望着墓碑上的碑文。
恩师段玉铭之墓生于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日卒于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日
段玉铭死的时候尚且不满三十岁。他的墓碑前很干净，只有一支花孤零零的放着。夏君亭看了眼，上面还沾着露水，应该是今早才放的。
段玉铭的墓碑在角落里，旁边有不少的杂草，挨着它种着两三株高大的松树，松枝探了过来，遮挡住墓碑的一角。
夏君亭伸手拨开，在墓碑的右下角发现了一行小字，他即便是蹲着，也看得不是很真切，而且时间长了，雨水冲刷下，字迹也有些难以辨认了。这些字不是正正规规刻上去的，倒像是有人拿着小刀，赌气似的刻上去的，手法生疏，深深浅浅，长长短短。
夏君亭仔细的辨认，嘴里喃喃念道：爱，人，李，双，强……
爱人李双强？爱人李双强？爱人李双强？
夏君亭在脑子里返回回味这句话，这里的李双强是他的那个教导主任吗？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慌张的把松枝又重新拨了回来，替他继续掩藏着。
张阳涛从下面的台阶一级一级蹦了上来，他喊道：“夏君亭？你在干嘛呢？”夏君亭仓皇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莫须有的灰尘，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他三两步走上前，迎着张阳涛，不想他过来。
“走吧，下去吧！”夏君亭说道。
“怎么了这是？看到什么了？害怕啦？”张阳涛看他表情不自然，问道。
“没有！”夏君亭淡淡的说。
张阳涛现在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揽着夏君亭的肩膀，谁叫自己的手长刚刚好呢。“没事儿，不用害怕，你知道想着，这里躺着的都是别人想见见不到的人。”张阳涛说道。
夏君亭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他想起李双强和他们介绍段玉铭时的表情。
夏君亭突然有些想哭，他带着眼镜，上面沾着些许雾气，他摘了眼镜，伸出左手摸了把脸。张阳涛还在说些四五不着六的闲话：“我以后要是死了，你们来看我，我恨不得蹦出来给你唱首歌！”
夏君亭皱眉有些生气：“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阳涛双手一摊：“我没瞎说，真的，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夏君亭抓着他的衣袖说：“别说了，走吧！”
张阳涛听他颤抖的声音，以为他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什么已故的亲人。他说：“那行，我们走吧，我带你道后面的山上逛一逛，那里还有处小庙呢，咱们去拜一拜。”
他俩走到颜奶奶的墓前，张阳涛挤了进去，笑着说：“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涛，今儿来看看您。”他伸手还把夏君亭拽了过来，介绍道：“这是夏君亭，我的好朋友，也带来给您看看。”
张阳涛嘿嘿一笑：“不过，奶奶，今儿我们先走了，回头有空了再来看您，您可别想我！”
颜家禾伸腿踹他，笑道：“滚滚滚，你到我奶奶这儿来说单口相声呢？”
张阳涛催促着夏君亭往山下走，路过值班门庭，看大门的孙大爷正拿着大苕帚清扫枯枝，落叶，残雪。张阳涛喊道：“孙爷爷，借我上个厕所哇！”
孙大爷看到他，单手搭在他的肩上，上下打量：“小涛哇，又长高了？”
张阳涛弯着腰：“大爷，我这快憋不住了！您快点儿！”
孙大爷佝偻着背，返回值班室，拿出一长串的钥匙扔到张阳涛手里，他喊道：“你个小崽子，知道是哪一把吧！”张阳涛飞奔而去，只留给夏君亭一个背影。
孙大爷继续拿着苕帚打扫，他转脸跟夏君亭说话：“这小子，每次来墓园都要去厕所哭一会儿。”
夏君亭觉得奇怪：“哭？为什么要到厕所去？”
孙大爷摇摇头：“他从小就这样，一到墓园就哭，完了还不想给人看到，跑到厕所去偷偷哭。”
夏君亭觉得有些冻脚，他上下颠着步子，望着公共厕所的方向，低着头笑了。
“夏君亭？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双强，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新鲜的玫瑰。
“哦，我跟张阳涛过来，看看颜家禾的奶奶。”夏君亭平静的说道，哪怕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他想脱口而出，询问李双强，可是他止住了。
这世间，本就是各有各的心事，心里头住着什么人，怎好与旁人说。
李双强递了根烟给孙大爷，转身就要上山，夏君亭问道：“老师您是不是有高血压？”他刚刚看李双强来时，满脸通红，但是又没有酒气，他就多嘴问一问。
李双强一拍脑门儿说：“是是是，我今天出门忘了吃药了。”
夏君亭点点头，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上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孙大爷望着李双强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何必呢？都这么些年了。”
夏君亭有兴趣和孙大爷说话：“大爷，李双强来看的是谁？”
孙大爷搁下苕帚，点了根烟说：“还能是谁，是他爱人呗。”
夏君亭问道：“爱人？”
孙大爷点点头，他干脆蹲在身子说：“这人呐，活着的时候有个念想，死了就只能对着这冷冰冰的墓碑了，那么多的知心话说了也听不见，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多说一些。”
夏君亭没细究孙大爷口中的”爱人“究竟是男是女，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孙大爷有意帮李双强隐瞒，自然不会多说。
孙大爷只是想说，人活一世，没那么纠结，坦坦荡荡，活给自己看最重要。他在这儿看墓地已经十几年了，遗憾，悔恨，痛苦，失望他都见过了，没什么稀奇。
张阳涛跑了过来，把钥匙还给了孙大爷，他笑着说：“谢谢您，大爷！”
孙大爷吸了口烟，吐出烟圈说：“跟我客气个啥！赶快下山吧！”
张阳涛拉着夏君亭走：“我们还要到后山的小庙里去逛一逛呢！”
孙大爷说：“那你们可得快点儿，他们这个点都要下班了！”
没错，寺庙也有营业时间，我佛慈悲，只渡守时的人。
山间雨凉，下起了小雨，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好在他们出来时带了伞，张阳涛撑了起来。两个人同在伞下，不发一语，气氛有些尴尬。
张阳涛问道：“还去吗？那个小庙？”
夏君亭淡淡道：“不去了吧，去我家，请你吃饭！”
张阳涛一高兴差点儿把伞都扔了。雨水飞溅到夏君亭的脸上，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擦拭呢，张阳涛的手就伸了过来，帮他抹掉了。
星月网吧里没人，夏开济不在家，出门了。留了张字条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两个人在厨房叮叮哐哐，准备了三菜一汤。张阳涛拿手捻起一根排骨，尝尝咸淡，他竖起油乎乎的手指说：“真棒！”
夏君亭转过脸问：“喝酒吗？”
张阳涛说：“喝！但我不喝红酒啊，有股怪味！”
夏君亭笑道：“那之前我看你喝的还挺痛快！”
张阳涛说：“嘿，那我不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吗？”
夏君亭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瓶啤酒，放到桌上，开了，易拉罐碰撞，两个人相视一笑，张小眼摇着尾巴讨要好吃的，夏君亭做了个禁止的手势说道：“不行！只允许你吃小奶糕和狗粮。”
张阳涛把从花街上买的熟食也都拆封装盘，凑一凑，竟然也有一桌子的菜。张阳涛酒量简直烂到爆炸，啤酒才喝了三瓶，就已经迷迷瞪瞪的了，
看着架势，他应该是又回不了家了。他借了电话打给张海洋：“喂，爸，我今儿住同学家了啊，对，就是夏君亭家，没事儿，嗯嗯嗯，明儿一早就回去！”
夏君亭接过电话，张海洋在电话里说着客气话，实在是麻烦，张阳涛就是不让人省心什么的。
张阳涛胡言乱语，断断续续说些笑话，自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夏君亭却是一脸冷漠。他搬了条板凳过去，坐在夏君亭面前，拍着他的脸问：“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他别开脸，打了个酒嗝，他又偏过脸望着夏君亭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不好笑的话，我再给你说一个吧，嗯，说什么呢……”
张阳涛支起脑袋，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夏君亭喊了声：“张阳涛？”
张阳涛听见了，他把脸凑到夏君亭的面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要说的话，被夏君亭吞进了肚子里。
夏君亭捧着张阳涛的脸，猛的吻了上去，他搂着张阳涛的脖子，将他往自己怀里拽。张阳涛细细柔柔地摸着夏君亭的耳垂。夏君亭原本还均匀的气息，现在早已混乱不堪。
张阳涛笑着分开两个人紧贴着的脸说道：”你是在帮我数牙齿吗？数出来了吗？有多少颗？”
夏君吗满脸通红，紧张，兴奋，激动一瞬间杂揉进他的胸腔中，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都带着爱意。张阳涛勾一勾嘴角，手掌的虎口处撑着夏君亭的下颌，紧紧捏着。他说：“你数过了，我也要数一数！”说着倾身向前，重新吻住了夏君亭，数着他的牙齿有多少颗。
苦涩的麦芽香气瞬间在两个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两个人都醉了，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了。
夏君亭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绷断，是张阳涛咬着他的耳朵，小声告诉他：“夏君亭，老子喜欢你！”即便这是一句醉话，他也开心。
张阳涛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夏君亭没说话。
张阳涛晃着他的肩膀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这么厉害！”然后睡了过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