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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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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玫缩起脑袋,也是好久没见蒋闻舟再发这么大的火。
现在网络上一片叫好声,恭喜警方破案,几乎已经盖章了舒岳就是杀人凶手。
骂他勾搭师娘,残害恩师。
简直是死得其所。
但了解案情的人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们迅速结案。
在新证据不断出现的前提下,应对警方的方式,是不痛不痒地推出一只只替罪羔羊。
漠视人命、漠视法治。
试图遮掩真相。
以小谋大。
蒋闻舟捏紧了手:“走,去水工家里看看。”
自从上次从何正清的办公室里出来,只擦肩而过的瞬间,就闻到那股浓烈发臭的陈腐烟味,和陆淮栀提供的嫌疑人信息不谋而合。
虽然体型不符。
但人不是,衣服却未必不是。
蒋闻舟没有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男人安排了侦查员前往调查、盯梢,确认当事人日常生活规律,上下班两点一线,并没有其他的业余活动,也没有除家人以外再接触的可疑第三人。
电话、通信内容均被追踪。
却也查不出丝毫错漏。
可越是完美的犯罪就越显得可疑。
谭玫迅速召集小组成员,调配警车,站在楼下整装待发。
蒋闻舟抽空回办公室拿手机。
余光瞥见桌案下一抹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不太舒服的样子。
陆淮栀鼻尖微微皱起,侧身裹着外套,疲惫地躺倒在蒋闻舟平常休息用的简易床上,睡熟了过去。
碎金似得日光,顺着生长到窗边的树枝,斑驳洒落脸侧。
衬得人肤色雪白,几近透明,恍惚间能闻见裹着暖意的槐花香。
馥郁芬芳。
蒋闻舟望着那张脸,片刻失神。
待反应过来,正要离开,步子却忽地停顿,随即折返。
抬手拿了桌边的薄毯,弯腰替他盖上,担心入夜后的风凉,可别是病了。
又得赖上自己。
蒋闻舟顺理成章地找了个关心的理由。
手到颈侧,指节无意间蹭过陆淮栀的下颌。
像燃烧的蜡油滴落,烫得人忙收回手。
连呼吸都猛地停顿下来。
但窗外叶影却伴随着风声,晃得更急。
落在脸侧的光斑也碎开,像被打散的火星子。
散在他周身。
陆淮栀嘴角压不住。
只等蒋闻舟一走,漂亮的眼睫掀开来,眸色亮晶晶地,探着脑袋向外张望。
肩侧裹着男人的贴身用物,被清苦的松木香环绕,像是被蒋闻舟紧紧抱在怀里。
鼻尖轻贴在细绒的那一侧。
心里欢喜雀跃极了。
能在云京市局呼风唤雨的蒋支队,终究是棋低一着。
他想不到,陆淮栀今天不管病是不病,都早已经赖定了他。
怎么也甩不掉。
对付这个男人简直是手拿把掐。
尽在掌握之中。
谭玫驾驶警车前往水工家途中,偷偷往旁侧瞥去好几眼。
她总觉得蒋闻舟从楼上下来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走神的厉害。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辆跟着导航地址绕来绕去,绕进城郊规划凌乱的自建房片区,像进了迷宫。
水工全家人都挤着住在这里。
周遭环境很差,几乎全是水泥外墙,道路狭窄,家家户户都往外扩张不锈钢的防护栏,致使楼间距愈发逼仄,机动车行驶半程,便只能停在路边,然后步行进入。
电瓶车、自行车、小三轮,全部胡乱堆放着。
阻拦去路。
谭玫紧跟着蒋闻舟汇报:“当事人家庭环境复杂,伴侣常年卧床养病,膝下独子在两年前的重大交通意外事故中当场毙命,媳妇也因此落下终身残疾,彻底丧失劳动能力。”
“五岁的小孙子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需要巨额的费用支撑治疗。”
“是社区重点关注的困难家庭。”
“也有不少社会性的慈善机构,在连续不断的向他们家提供帮助,作为家庭目前唯一拥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连研究所送水工的工作,都是志愿者辗转往复,好不容易联系到秦域所长,给他安排下来的工作。”
蒋闻舟转身进了楼梯:“这份工作是秦域给他的?”
谭玫点头:“对。”
“而且根据调查,死者本人在周边亲友、上下属之间的风评都还不错。”
“高升之后也帮过不少人,培养过不少寒门学子,和我们之前获得的信息完全相反。”
“感觉并不是会为了个人的利益、金钱、权势,而去疯狂压迫底层民众的高层精英。”
似乎还保留着一丝做人的底线。
但人性是复杂的。
他能收钱牵线,说服手下医师出示鉴定伪证。
也能在自身能力范围之内,向更加弱势的群体提供帮助。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陆淮栀两个耳光,却并未利用职务之便去给他人使绊子,穿小鞋。
而是像没事发生一样。
实在奇怪……
蒋闻舟疑惑地敲响水工家的房门。
屋子里咳嗽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拉开门,铁门生锈发出“吱呀”的响声,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浓烈中草药味,以及屋内随处可见的白色瓶瓶罐罐,堆满餐桌的钩织手工艺品,用来换取微薄的生活开销。
铁架床上瘫倒着一名因肌无力而无法正常活动的患病儿。
蒋闻舟心情沉重地出示工作证件:“你好,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请配合调查。”
老妇人不明所以,惊恐万分。
谭玫连忙安抚,表示他们只来问几句话,没什么大事情。
家里也没人犯事。
老妇人这才半信半疑地带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还边说,他们家老头子是个老实人。
就算牵扯到了什么麻烦,也一定是别人先招惹的他。
结果走到门边,拉了两下把手,发现门从里屋被反锁了。
蒋闻舟当即生疑:“让开。”
男人抬腿一脚,踹开房门。
头顶晃晃悠悠的黑影,像挂着只破布口袋。
毫无生气。
自然垂落的双脚,找不到支点,落在人们眼前摆动,吊在半空中。
像受到了什么死亡的诅咒。
谭玫厉声尖叫:“快救人。”
众人七手八脚,齐心协力地将挂在横梁上的水工,抬回床铺里。
突发的意外,让其家人备受冲击,无法接受,哭喊着要扑进来,确认当事人的生死。
却被警方牢牢拦在门外。
灰白的脸色,怒而睁圆的眼,证实生命的停止。
但蒋闻舟还是严谨地确认了瞳孔、颈温、脉搏和鼻息。
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场搜出了那件被抛出B座大楼的血衣,应该是许久未曾穿过,所以有股难闻的发霉气味,再混着烟油味道,和陆淮栀供述的内容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证物在发现的当下,就被紧急装袋,迅速送往勘验科室核对痕迹信息。
以及自尽现场一封亲笔的遗书。
坦白了作案过程。
水工吐露,整场凶杀案的谋划,都是由他和舒岳两个人计划完成。
只因为舒岳为他的孙儿治病提供过帮助,他就接受了对方提议协助作案的计划。
目地就是为了拿走那只储存有顾茵和舒岳婚外情证据的U盘。
当晚他先关掉了电闸、舒岳趁机上楼作案,杀人,拿走U盘,下楼时意外撞见陆淮栀,双方搏斗挣扎,舒岳甩开目击人证,躲回办公室内,脱下染血的外套和手套丢至窗外。
自己则在楼下负责收走这些物证。
再装进背包里,携带离开。
整桩事件叙述的有条有理,天衣无缝。
但蒋闻舟却拿着书信摇头:“不是这样的。”
“舒岳上楼的时候,秦域就已经死了,他确实拿到了U盘,但绕开死者的受害范围,所以鞋底干净没有血迹。”
“仓皇下楼时撞上陆淮栀,慌乱中再拿刀捅伤他,所以衣服上也只有陆淮栀的血。”
“人不是他们杀的。”
“电闸也不是他们关的。”
掺杂着部分真实部分虚假的供述。
愈发迷惑警方的调查方向。
究竟是谁能从他们的视线里逃脱?
孟昊正在处理何正清那边的事情,得知信息后,便匆匆赶来:“蒋队,我听说这边出事了。”
现场收理已进尾声,警戒线开始拆除,死者尸体也由支队暂时接收。
蒋闻舟扶着额头下楼,孟昊跟着他:“蒋队,我从何正清那边拿到了私家侦探的信息,经过初步电话沟通,对方告知,他在那段时间里确实接受了何正清的委托,也拍摄到了顾茵与舒岳的婚外情证据。”
“但这些照片他都只给了何正清,没有再给其他任何人看过。”
“也没有和死者秦域产生过联系。”
“而死者秦域那边的照片,应该是另外的人拿到的,而且相比于这边的跟踪拍摄,秦域U盘里的信息,更加私密了,其中甚至还有自拍角度的,浴室、厨房,监控探头视角的也有。”
“不像是私家侦探能拍到的照片。”
蒋闻舟点头:“嗯。”
男人说:“查查秦域的通信圈,看能不能找出来照片是谁给他的。”
孟昊接令:“是,蒋队。”
他追上去,显得有些为难:“蒋队,还有件事儿。”
“就是……我来之前,从社区志愿者那里听到的消息,说是死者家在秦域案后,突然接受了一笔来自国外慈善机构的捐赠。”
“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把他们家孩子接到国外去治疗。”
“而那家慈善机构在国外网站报备的信息里、在那里……”
孟昊咬牙,他豁出去了:“那间慈善机构是陆淮栀医生的家人送给他的18岁成年礼。”
蒋闻舟脚步猛顿。
男人回头,质问的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度
“谁的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