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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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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她将视线落在玄月脸上,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开口。
“知道了这些,再想知道谁会被极域缠上,这并不难吧。”
“你知道我一定会救她,所以你来了这里。为的就是和我定下血契?”
礼椰哑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语噙在唇舌之间变了样。
“没错。我利用了你。”
你只知道这些是我的精计妙算,却不知道我曾为难多久。
来了,你便要被我算计在内,用余生保护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不来,我的族人们便要重归绝望,继续轮回那份逃亡。
我又能选择什么呢。
她闭上眼,等着属于她的审判落下。
“这哪是利用。”
她听到男人这么说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礼椰呢喃着这个词语,笑里有些苦涩。
也对,不过各取所需。
她以性命为交换,换取他后半生的自由身。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礼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出脑,这么说着。
“没有了的话,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玄月沉默片刻,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总觉得她似乎隐瞒了什么。但他还是温雅的起身,表达了自己对于半夜前来打扰的歉意,便没有半分停顿的离开。
无论是对他,或是他们而言,这名少女都是个陌生人。就算最后是要她牺牲性命去救沧月,可她也不是平白死去的。
借着月色,玄月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赤花印记,眸色幽深。
他的确讨厌被算计,但涉及沧月,他就是心中万般忿忿,也无可奈何。
这世人万千,唯有沧月对他来说最为特别。
是月光,是朱砂。
纱幔轻动,礼椰躺在被褥床榻间,那包没吃完的饼干被她扔在一旁,她看着头上刺眼的白炽灯,晃得她几乎要落泪。
“阿姊,你见到玄月哥哥了吗?”
电话那端是妹妹奶里奶气的柔柔嗓音,礼椰控制住情绪,轻笑着开口。
“见到啦,礼弥呢,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然啦!礼弥一直记得阿姊的话,顿顿都有好好吃饭,就连胡萝卜礼弥都吃了哦!”
小女孩在电话那头雀跃着,高兴的情绪隔着一根电话线传到这边,惹得礼椰笑容里带了些真实。
“礼弥真棒。”“阿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礼椰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和妹妹说自己不久便要长辞于世。她想了很久,没有开口,电话那头依旧叽叽喳喳着。
“不光是礼弥,礼衣和礼棠也都很想阿姊。阿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
礼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她和妹妹们说:抱歉啊,阿姊回不去了,阿姊此番前来就是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的。妹妹们还那么小,她们又怎么能受得住这样残忍的真相呢?
于是她想了想,笑着开口。
“等礼弥可以背下《雨霖铃·寒蝉凄切》的时候,阿姊就回去了。”
妹妹从小就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古文很是讨厌,逼着妹妹去背下这么一首,也够她分散些注意力了。
果不其然,礼弥听到她这句话,也不去纠结她什么时候回去了,话语里全是不高兴。
“阿姊!”“哈哈哈…”
礼椰哈哈大笑着,笑的眼泪都要溢出来,她听着电话那头礼弥气呼呼的声音,憋住了笑,温柔开口。
“好了,礼弥,阿姊会尽早回去的。不过,等回去了,阿姊就要考礼弥《雨霖铃·寒蝉凄切》了哦。”“!阿姊好讨厌!阿姊还是晚些回来吧!”“不想阿姊了?”“不想了不想了!”
电话挂断,礼椰看着手机屏幕,温和的笑着,眼泪扑扑往下掉。
等过了这三天,等沧月适应了她的血,她就要死了。
就算表面再怎么风轻云淡,她心里也是害怕并拒绝的。
人间这么好,妹妹们这么可爱,族人们也重归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是真的不想死。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异能消失,许多原本不被重视的疾病破土而出,让人们束手无策。
人在绝境的时候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的。所以他们的视线一定会放在澜沧一族上。
“逃亡躲藏这么久了,这次还要再来一遍吗…”
绝对不行。
于是异能消失之后,她便结合着所有的消息资料,猜出了沧月被染极域,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与这些哪怕是在世界政府上也有一定说话分量的人们进行交易。
她擦了擦眼泪,重新倒进被褥之中,闭上了眼。
礼椰有一个小秘密,一个除了她和礼弥以外没人知道的小秘密。
她曾在几年前见过玄月一面。虽说他自己可能忘了,但她却一直记得。
那时候她跟着父亲前往荔城,去看十年一次的祭典。她跟在父亲身后,视线紧锁父亲的后背。前来观看祭典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她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小心的挪动脚步控制速度,也还是被蜂拥的人潮挤了出去。她踉跄一下,再站稳的时候视线里就没了父亲的身影。小小的礼椰站在人潮当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被挤来挤去,不知所措的跟着人潮的方向走。
她再次被绊倒,差一点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一只白皙的手扶住,才站稳了身。
“小心,别摔倒了。”
属于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礼椰抬头看上去,入目的是少年温软的目光。他拉着她,几步闪出了人潮。
“人这么多,摔倒的话很容易爬不起来的。你家大人呢?”
小礼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格外感谢面前的少年。她知道,如果刚刚不是他扶了她一把,那她摔倒在地就真的有可能爬不起来,发生令人生寒的踩踏事件。
“谢谢您!我和爸爸走散了,一抬头他就不见了…”“这样啊…”“小椰子!小椰子!礼椰!礼椰你在哪?!”
她父亲焦急的逆着人流找回来,那少年便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是你爸爸了吧?他来找你了,过去吧。”
她父亲找了回来,拉着她嘘寒问暖,她温顺的回答着父亲的话,悄悄分出视线看了眼重新混进人群中的少年。
“玄月哥,你刚刚去哪了,突然找不到你吓死我了!”“人太多,被挤了一下。这不重新找回来了吗?”“真是的,玄月哥你小心一点啊。”“好好好。”
玄月。
原来他叫玄月。
那日的匆匆一瞥,她就成了那人的败俘,心里最隐蔽的地方迎来了唯一的人。
之后她跟着父亲重回澜沧家,她开始四处打听有关那少年的一切消息。
黑月铁骑,灵之玄月,对弟弟妹妹们极好,为人温雅。
于是她心头的那捧火烧的更热。
年少的欢喜就是来的匆匆且莫名其妙的。礼椰从不认为她对玄月是喜欢,或是爱的,但那种感觉很奇特,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心里就扑通扑通的乱跳,心情就愉悦起来。
但若不是喜欢,不是爱,那又是什么情感呢。
她不知道,对她来说知道与否也并不重要。
她只肖知道,现在,她离那捧火更近了。
“她适应的很好。这样看下来,后天她就能醒了。”
先是摸了摸沧月的脸,礼椰这么说着,将她的氧气面罩摘下,重新撕裂指尖的伤口,将滴落的鲜血喂进她的嘴里。
一滴一滴的血流进沧月的嘴里,有几滴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衬着她苍白的脸色,显得异常妖艳。
滴滴答答喂了二十多滴。她站起来,从一旁拿过纸巾擦拭着指尖的血渍。玄月则没有说话,给沧月重新戴上面罩。
“她不需要那东西了。”
礼椰瞥他一眼,这么说着,拿过一张创口贴,给指尖贴上,缠绕了两圈。
“体内有了澜沧族人的血,她已经从极域深处脱离一部分了。”
所以,她不再需要倚赖着呼吸机维生了。
玄月听她这么说着,犹豫片刻,将面罩放下了。
想必他虽有担忧,但心里还是希望她能摘下面罩的吧。毕竟她一直都是地球上的最强者,哪怕身负重伤也依旧能扛起整片天幕。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落得要靠呼吸机才能勉强维生,就算他不说,她不说,礼椰也知道,他们两人都应该是极度不甘心的。
对玄月来说,对沧月的宠爱从九千年前就只增不减。所以他根本见不得她这么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而偏偏他又别无他法的样子。
对沧月而言,她是地球上的最强者,是不败神话。但现在却要躺在这里靠着药物死吊着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是侮辱。
礼椰引导着那些血液在沧月体内游走。那些血液温热,带给已经在黑暗寒冷中几乎要迷失的沧月一丝暖光。
一朵赤花从沧月的指尖钻出,带出一些她身体里的血。
“!”“别担心。”
礼椰注意到玄月微微缩起的瞳孔,转过身来。
“我的血将极域逼出了一些,它们附在了这朵赤花上。”
礼椰将那朵赤花折下,递给玄月。他接过,刺骨的寒冷让他差点把花扔出去。
“…抱歉。”
玄月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赤花的时候,他下意识认为礼椰要害她,也多亏礼椰打断了他的思路,不然他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对礼椰动手。
礼椰没有说话,将花递给他后,她站在原地呆了一会便离开了,只剩下玄月握着手里刺骨的花朵陷入沉默。
难过是肯定的。被火光下意识的提防着,一片炽热的心意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她的满腔热情。
但并没有关系。
礼椰这么想着,重新扯出一个笑,对着路过的四月点点头。
能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已经很好了。能每天都见到这捧火,她已经很开心了。
还有什么不满意或是不高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