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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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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不满意或是不高兴的呢。
礼椰坐在餐桌前,周围是闹闹哄哄的少年少女们,而她坐在这里,格格不入。
“多谢。”
她接过九月递来的盛有白饭的碗,笑着道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你呢。”
九月坐下来,支着下巴跟她搭着话。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葵也说了,除非你们自愿出现,不然我们很难找到你们。”
礼椰听她说着,没有答话。她微阖眼睑,看着碗里还在冒热气的白饭。
“你不觉得我很讨厌吗。跟玄月定下血契逼迫他保护我的族人们,才肯救助沧月…”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九月似乎很难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她歪歪头,眼里满是疑惑。
“葵说了,唯一能救活沧月的方法就是要生挖你们的心脏让她吃下才行。为此你要付出的是你的命啊?”
九月又挠挠头,站起身接过四月手里的餐盘,放在桌子上。
“你要牺牲你自己救沧月姐,我们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啊。更何况,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分毫不取的就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呢?
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这个人出现,自愿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作为报酬,她要求他们保护她的族人们,这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啊。
一个在此之前完全陌生的人在你有困难的时候跳出来帮助你,并声称完全自愿,不收分毫酬劳。虽说这么说有些过分,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会怀疑这个人的动机的。
毕竟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但若是这人提出了要求,并以此作为报酬所得。那他们反而会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菜都齐了,开饭吧。”
端上最后一盘菜,十月坐了下来,拍拍手示意可以开饭。
“小十,你又忘了汤勺。”
玄月拿着一把汤勺从厨房走出来,颇有无奈。
“啊,抱歉抱歉。”
十月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现在开饭吧。”
他们像是一家人一样。
礼椰夹着面前的菜,就着白饭咽下去,看着餐桌上依旧热闹的人群,这么想着。
“礼椰礼椰,尝尝这个,这个可是玄月哥的拿手好菜!”
她微愣,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鱼肉,有瞬间的失神。
“谢谢…”
她讷讷的答谢,看着八月对她灿烂的笑着,只觉得心头有些酸胀。
她原以为这些人会讨厌她,会厌恶她的所作所为。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似乎并不认为她提出的条件有多过分,也并不认为她是趁人之危。
相反,他们好像更认为是她受了委屈,是她被辜负了。
“叮铃——”
手机响起铃声。礼椰带着歉意的笑笑,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怎么了?”
礼椰面色不好的回来,她常常挂着的温糯笑容消失不见。玄月看着她阴沉的脸色,问她。
“……”
礼椰没说话,玫红色的眼直视玄月。
“玄月。”
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眼眶却泛红了。
“有人找到澜沧本家了。”
“…!”
异能消失,最近的航班也要三小时后,于是他们火急火燎的乘上五月的直升机,全力飞往那座山。
“礼椰,你别着急,你不是说他们都能催动赤花吗,有赤花的力量,他们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的。”
玄月也知道,这些话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看着脱离人群终于撑不住而眼里汇集水汽的少女,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现在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直升机轰隆隆的在空中飞行着,礼椰缩在位置上,攥紧了玄月因担心而披在她身上的毛毯。
“…我知道,会没事的。他们可机灵了,一定不会被抓住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很害怕。
害怕的发抖。
玄月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直升机在山谷中降落,停在一片宽阔的草坪上。
礼椰连滚带爬的从机舱里跑出,跌撞着跑向山腰。跑着跑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玄月。
她嗫嚅些什么,随后一把抓起玄月的手腕。
“!礼椰?”
礼椰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一株绿茎自她掌心钻出,缠绕上他们的手腕,开出一朵赤花。
“这周围被种满了赤花,在香气的作用下你根本察觉不到澜沧本家的位置。”
的确,赤花的香气对精神系异能者的作用不大。但数量如此之多的赤花散发出的香气依旧会麻痹他们的心智。玄月看着像是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被花朵簇拥着的房屋,这么想着。
大门四敞着,他和身边少女的脚步同时一顿。他微微低头,看到她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珠,轻轻叹了气。
这个傻孩子…
“礼弥!礼衣!礼棠!你们在吗!”
“阿姊回来了!你们在哪啊!”
“礼弥!礼衣!礼棠!”
他被拖着在大宅里走来走去,他看着急的几近发狂的礼椰,想了想,另一只手盖在了她的头上。
“傻丫头,看那边。”
礼椰小声啜泣着,顺着他的力道偏过头去,看到的就是一个敞开了的门。
她喜忧参半,扯着玄月飞奔而去。
“礼…”“阿姊!生日快乐!”
她夺门而入,却被铺天盖地的彩带弄昏了头。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两道晶莹的泪珠。
小孩子们笑嘻嘻的扑过来把她围在中间,她愣愣的,紧接着抱紧了最前面的小孩。
“呜哇啊啊啊!”
虽然她还没能搞清楚状况,但看到妹妹们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那颗悬在半空良久的心终于放下来,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阿,阿姊?”
礼弥有些手足无措,她茫然的看着崩溃大哭起来的阿姊,搞不清状况。
今日是阿姊的生辰,但她向来是不记得这些的,于是每年都是她们为她准备生辰贺礼。可是今年阿姊外出去了,她们几个小孩子便商量着,悄悄打探阿姊何时归来。但阿姊并没告诉她们何时归来,于是她们就想了办法,骗阿姊回来。
她们认为,生辰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所以每年她们都陪着阿姊度过这一天,今年她们也希望和往年一样,由她们陪着阿姊度过。
但这是这些小孩子们精心准备的生辰惊喜,她们不想让阿姊知道。所以跟阿姊关系最好的礼弥打了电话,骗阿姊说外人闯进了澜沧本家,骗阿姊回来。
她们知道,阿姊最在乎的就是她们的安危。可这些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开了个多大的玩笑,她们打完了电话,就美滋滋的等着阿姊赶回来。
的确,就像她们想的一样,她们的阿姊火急火燎的带着几近崩溃的情绪拼了命的赶回来了,她一路的提心吊胆紧张崩溃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而她也终于抵挡不住这些情绪彻底崩溃。
礼椰很害怕。
她害怕到发抖了。
礼弥的电话像是催命符,催促着她再快点,再快一点。
她怕晚一步看到的就是妹妹们的尸体,怕晚一秒看到的就是血染的澜沧宅。于是这一路她精神紧绷着,不敢有半刻的放松。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
她就要死了。现在她尚且还能保护年幼的妹妹们,但她若是死了呢。谁又能来保护尚且年幼又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们?
本家里,除去她外就只剩下年事且高的祖父祖母,两位半只脚都踏入地底的老人又能做什么呢。于是偌大的一个澜沧宅,能出面扛事的只有她一人。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换,换取澜沧本家的平安。
没人知道她面临了多大的压力,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临的却是家族的兴衰存亡。
她怕自己死了,妹妹们也陷入危机。
她怕自己死了,澜沧一族也重归绝望。
她怕的事太多了。
积攒多年的害怕恐慌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她崩溃的嚎啕哭泣,嘴里嘶吼着不成句的话语。
她的父母在几年前纷纷殒命,祖父祖母为她遮挡了几年风雨,最终还是心力不足。于是她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认清现实。小小的礼椰就在那几个月里被生活压垮,爬起,再被压垮,再次爬起,急速的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本家小姐。
分支们在最开始的时候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更有甚者主动提出要照顾她和妹妹们,但都被她一一回绝。
小小的礼椰在父母尚在的时候就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句话。所以,即使困难重重,即使心力憔悴,她依旧选择自己一人独撑。
在温室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