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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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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迟了,还有些敷衍。但是,生辰快乐,礼椰小姐。”
礼椰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厚实的褥子,她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不过离开这里两三天,却感觉好像过了数把个月一样。
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钻进来,拱进她的被窝。
“喵呜~”
三花猫撒娇的蹭蹭她的手臂,黏腻的叫着。
“一次,别闹啦,我要睡觉了哦。”
小猫咪又怎么能听懂她的话呢。于是这只三花猫扫扫尾巴,窝进她的怀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算啦,还是再抱抱你吧。”
礼椰看着趴在她胸口压得她快喘不过气的三花猫,笑了。她一把搂过那只猫,在它“喵呜?”的一声里侧过了身。
“一次,你会不会想我啊?”
三花猫舔着自己的爪子,尾巴啪嗒啪嗒的甩着。它听不懂她的话,但它能感觉到她和前几天有些不一样。它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臂,舌头上的倒刺刮得她痒痒的。
“…是了,你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礼椰玫红色的眼里一片温柔,她摸着这只猫的后背,声音轻的几乎不见。
“一次,土里又脏又冷,我不想被埋在那里。”
“我想陪着祖父祖父,陪着礼弥礼衣礼棠,陪着你。”
“一直到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一直到我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
澜沧宅像是她的避风港,这几日强装的镇定冷淡在这一刻尽数瓦解,礼椰缩在属于她的房间里,缩在柔软的被窝里,怀里窝着从小就缠着她的猫。
她的神经得以放松,她的心脏得以温暖。
她终于在这一片安宁之中呼吸均匀,陷入好梦。
玄月站在门外,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三花猫趁她睡着又溜了出来,碧绿的眼睛看了看这个高大的男人,上前蹭了蹭他的小腿。
玄月蹲下身,摸了摸这只猫。他眼里一片平静,像是无人经过的深湖,翻不起一丝涟漪。
“知道吗,”
他开口,压低了的声音有些哑,对上猫咪碧绿的瞳孔,他说道。
“屋里的那个人,就要死了。”
三花猫像是被他摸错了地方,突然炸了毛。它伸出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他的手背。
“但作为交换,我会保护这个宅子里的人。”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月色朦胧,玄月看着手腕上的印记,这么说着。
礼椰在天刚亮的时候睁开了眼,她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脚底去的猫,掀开了被子。
洗漱完毕,她换上身米白的棉质长裙,叼着发带,对着镜子束起长发。
她铺好床的时候,门也正好被敲响。
“礼椰小姐,你醒啦,睡得怎么样?”
上宫管家端着杯温水递给她,礼椰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嗯,醒了,睡得很好。”
杯子被放到一边,礼椰笑着,拉着上宫管家的手坐在床上。
“上宫管家,今天的早饭做好了吗?”“还没呢。你也知道,礼弥小姐她们是起不来床的,做好了饭要是不吃,就会冷透了的,那对肠胃不好。”“也是,礼弥她们不睡到七点是决计不肯起的。”
礼椰坐在床上,想了想,又说道。
“上宫管家,不如今天的早饭就让我来做吧?”“你来做?好啊,老先生老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礼椰站在厨房里,手里滔着米,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温暖的日光,透过厨房的玻璃洒在大理石板上,熠熠生辉。
白花花的米水自她指缝流过,白皙的手指泡在同样洁白的米粒中,她身着棉麻长裙,站在光影之中,一瞬间像极了下凡拯救世间的神明。
砂锅下的火苗燃着微蓝的光,白米泡在清水里,散发的热气被锅盖阻绝,重新憋进砂锅里。礼椰发了一会呆,又转身去拿冰箱里的香菇和火腿。
去蒂,清洗,切块,装盘。礼椰看着锅里滚开的水,将盘子里的香菇倒了进去。
“…做粥?”
玄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身后,看着被滚水冲开的香菇,提醒她。
“该捞出来了。”
“啊?哦哦…”
礼椰忙不迭的拿起一旁的漏勺,将香菇捞出,浸在盛满冷水的盆里。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很好。澜沧宅的被褥软的让人睡进去就不想出来。”“…要是喜欢,我让上宫管家给你拿两床新的带回去?”“…这就不要了吧,礼椰小姐。”
末了,他们沉默片刻,竟是同时笑起来。
“有忌口吗?”“硬要说的话…葱算是一种。”“好。你先随意逛逛,饭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辛苦礼椰小姐了?”“客气什么。上宫管家,带玄月去院里逛逛。”“哎,来了,玄月先生,跟我来吧。”“麻烦了。”“您这是什么话。”
朝阳升起,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身继续手里的事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礼椰将浸了水的毛巾盖在锅盖上,隔着毛巾打开了。铺面的热气里夹裹着米香,她拿起勺子舀了些,吹了吹送入口中,抿了抿,便将一旁早已备好的香菇和火腿倒了进去,用汤勺搅着发黏的米粥。
“阿姊阿姊,阿姨说今天的早饭是你做的,你做了什么啊?”
礼衣今日竟是三个妹妹里起的最早的,她穿着小熊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哒哒哒的跑进厨房,抱住了礼椰的腰。
“是礼衣最喜欢的香菇火腿粥,还有其他的小菜哦。”
礼椰将礼衣一团糟的头发轻轻梳开,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蛋。
“礼衣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可以开饭啦。”“好~”
礼衣吧唧一口亲了亲礼椰的脸,又哒哒哒的跑回了房间,去洗漱了。
礼椰摸了摸脸上的口水印,失笑。她站起身,去切包菜和黄瓜。
“阿姊早~祖父祖母早~”“早上好~”“祖父祖母好~阿姊也好~”
“小椰子早啊,礼弥,礼衣,礼棠,早啊。”“早早早,小椰子今天起这么早啊。”
“早上好,祖父,祖母。早上好,礼弥,礼衣,礼棠。”
长桌上坐了五个人,他们互相打着招呼,互相问着好。礼椰带着隔热手套,将砂锅从厨房端了出来,礼棠将隔热垫摆在桌子上,眨着大眼睛看着礼椰。
“礼棠真棒。”
将砂锅放上去,礼椰笑着夸她,得到夸奖的礼棠咧开嘴,十分高兴。
“呀,正好赶上开饭,礼椰小姐辛苦了。”
正巧上宫管家带着玄月从院子里回来了,她看着摆上桌的菜肴,有些惊讶。
“上宫管家,厨房里还有两盘菜,帮我端出来好吗?”
礼椰坐了下来,看着围绕在桌子两侧的人,眼里尽是满足。
菜很快就上齐了,她和玄月挨着坐在一起,家里的其他侍从也坐下来,吃着早饭。
“祖父,祖母,我们走了。”
最后吃了颗葡萄,礼椰帮着厨房的阿姨收拾着碗筷。她拿起件外套,在脖子上系了条围巾。
“这就要走啦?不再呆两天吗?”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有些舍不得她。
“不呆啦,还有事情没做完呢。等处理好了,我就回来。”
她在老人的目送下走到玄关,穿上了鞋。
可又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她最后抱了抱妹妹,又摸了一把撒娇的猫,将眼里的不舍很好的藏起来。她笑着跟在玄月身后,最后对他们挥了挥手。
直升机重新飞向黑月总部,她坐在座位上,顺着小窗户往外看去,入目皆是碧蓝。
“你后悔吗?”“什么?”
玄月又不说话了。他沉默的驾驶着飞机在半空飞行,那边礼椰却是反应过来了,笑着开口道。
“后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我只有这一种选择。”
没错,她只有这一种选择。她感受到末日战场上那刺骨寒凉的时候,战争结束后异能尽数消失的时候,她便只剩这一种选择了。
来时火急火燎料神经紧绷,归时只剩满目心绪静谧平和。
礼椰膝上盖着毛毯,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谢谢你,玄月。”
“举手之劳。”
她又睁开了眼,看着驾驶位上玄月淡蓝的长发,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算了。
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椅子里,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温暖的日光之下,礼椰不知什么时候犯了迷糊睡了过去。她在这片暖阳当中坠入甜丝丝的梦境。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玄月揉了揉眉心,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水。他松开安全带,从驾驶位走了出来。
他拿着水杯,站在礼椰面前。阳光落在他身上,投出一片阴影撒在礼椰身上。她睁开眼,玫红里一片水雾茫然,看了他一会,礼椰回过神,有些呆呆的开口。
“…啊?”
她这样子实在有些可爱。玄月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最后没能控制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已经到了,下来吧。”
礼椰还有些迷糊,她糯糯的哎了一声就要站起来,刚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整个人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全带。”
玄月指了指她腰间系着的安全带,看着她愣头愣脑慢吞吞的解开,总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礼椰迷糊了不一会就彻底清醒过来,她先是红了脸蛋,歉意的对着他笑笑,小声的说着抱歉,跟在他身后下了直升机,一路上再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玄月觉得好笑,他想了想,开了口。
“礼椰刚睡醒的时候都这么可爱的吗?”
“…你就别笑话我了。”
“怎么会?我是真的觉得那个时候的礼椰很可爱。嗯…就像你那只猫一样。”
“那可真是多谢您啊。”
“欸,礼椰你这就…”
因为时差的缘故,这里仍是烈日高照。他们迎着日光,踩着朝暮,踏上这块土地,迈向彼此生命里的救赎。
对玄月而言,她不过是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人。带着希望来到他身边,和他进行交易,将他的月光朱砂从极寒中拖出。
对礼椰而言,他是生命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像光像影,是她心里攒动的热火。可她万般无奈,要算计这团光影这团热火,让他完成她的夙愿。
“玄月哥,礼椰,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了。”“回来了。”
“礼椰,你真厉害,沧月姐真的好多了!”
“……”“小二!”“!抱歉礼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那个…”“你那么凶做什么,二月说的也是事实。”
礼椰笑着,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好了,我现在要和玄月再去看看沧月,二月要不要一起来?”
“可,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走吧。”
“啊?哦哦。”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玄月推开门,她看着脱离了呼吸机,面上已经有了血色的女子,笑容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