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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故人有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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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郑氏与欣云扶忆晗进寮房,稍加安顿后,便令兰儿去请药师过来。药师看了忆晗小腿上伤口,断是为竹叶青所咬,因嘱咐速去厨房取温水清洗伤处,另用龙葵罗勒合着捣碎敷上,再取叶下珠熬米汤服下,不日便可痊愈。众人依之照做,待得重新包扎完伤口,方放下心头大石。
只不知缘何,忆晗却未见多少好转,面色依旧苍白,咳声亦有增无减。郑氏抚其额头,未见发烧,想来或是蛇伤未愈才致如此倦容,又见着窗外雨势转大,因与她说道:“如今下山不便,恐得留宿一宿。你且好生歇息,娘去厨房交代予你熬些叶下珠汤,一会子就回。”
欣云却让郑氏休息一阵,这些自己去做便可。
郑氏只道: “这药房、厨房的师父们都只认熟人,我亲自去交代一声自好办事些。你且留下照看忆儿便可!”说着便差了兰儿一同前去。
忆晗看着娘亲离去身影,心里一阵内疚,又止不住连声作咳。欣云见状连忙回了床边,暂搁那莫须有的男女有别金规玉律,只一面轻顺她后背,一面关切说道:“我去倒些水来。”
“方才已喝过……咳……”
“那莫开口说话了,先躺下歇息,若需要甚么,唤我一声便可。”欣云柔声叮嘱,又仔细扶她躺下,顺道替她掖紧被子。
忆晗也是累极,便顺从地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欣慰浅笑,待公子放下帐帘,也倦倦合了眼睛。
欣云自床边踏板上退了下来,见外头雨势骤大,因行至窗边合了扇门,又端了张椅子守坐床前,待得帐内传来匀匀睡眠呼吸声,一颗悬着的心才略略踏实。
此刻外头狂风暴雨,房中灯火摇曳,欣云独坐久了,难免思绪万千。回想今早忆晗舍身相救,再忆方才其恹恹病容,心中忽地一阵酸楚怜惜:是个有情有义的,竟替本宫遭了一罪……
思索间,一直留守大殿的丫鬟玉儿突然跑了进来,轻声唤道: “夫人、夫人……”
欣云回了神,连忙“嘘”了一声,又低声言道:“夫人出去了,有什么事?
丫头尚未回话,帐内已传来忆晗一声轻唤:“玉儿。”
丫头赶紧近前两步,细声应道:“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可是夫人的朋友回来了?外头风雨大,且请她进里屋歇着。”
玉儿摇头道:“不是,那人让一小厮捎来口信,道有事回不来了。”
“哦……”忆晗微微颔首,又道,“夫人今日看着似有心事,可是先头发生了甚么?”
玉儿摇头道:“没有,就与那妇人谈了一会子话而已。”
“妇人?”忆晗凝眉轻念着,心中隐约浮现一个身影,因缓缓撩了床帘问道,“可知其人身份?”
欣云接了帘角,轻轻别上帐勾,但听丫头答曰:“不清楚。那人看着陌生,奴婢伺候夫人这些年,从未见过。”
忆晗忍着喉咙不适,又问: “夫人如何称呼对方?”
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好像叫甚么姐?哦,彩姐!”
忆晗心里咯哒一响,呼吸一凝,只须臾,又强自镇定问道: “夫人与她都谈了些甚么?那妇人现下在哪?”
“不清楚。但她方才口信里道是刚进京,尚未落足,今又有要事在身,不便折返,约下月初二来此进香可会。”
“只有这些?”
“是。”
忆晗闭目深思,想让自己平心静气等候母亲归来,却实在压不住内心激动,再度睁眼时,已猛然掀开被子挣扎欲起。
欣云一惊非小,连忙制止道: “你这是作甚?”
“我有要事要问我娘。”忆晗说着挣脱开来。
欣云却是不让:“你娘说过一会子就回来,你有伤在身,不宜走动,快躺下歇息。”
忆晗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低道:“我没事,你别管……”说完支开其手,强行扶橼起身。
“胡闹!”欣云轻喝一声,一把将她按坐回床,又沉颜肃色道,“若是平常我自不会管,如今你因我而伤,我不得不管!”
忆晗望着那双按住自己肩膀之手,面露惊愕,半晌,见公子毫无退让,因垂着眸靠着床橼坐,不再挣扎,却也不再续话。
欣云也望着自己的手微一愣神,继而悄然收回,又缓了缓神色,才转身嘱咐玉儿道:“去请夫人回来。”说着暗瞥了床头人一眼,心里莫名五味杂陈。
那丫头连忙称是,又转身急急离去,不一会儿便寻了郑氏折返。郑氏老远见得忆晗倚坐床缘,也不盖好被子,急急走近又念念叨叨责备道:“忆儿,你这丫头怎坐着?还不快躺下?”说着拉了被角就要予她披上。
忆晗却握住娘亲的手,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床板上,淡淡地问: “娘,您先头可是遇了彩姨?”
“这……”郑氏心头一凛,瞥了一眼旁边玉儿,暗自埋怨丫头多嘴。
忆晗忍着泪,声音平板续道:“彩姨是小晗哥乳母,小晗哥出了事,她便外出寻人,后也跟着失踪。这些年音讯全无,女儿甚为担心。娘,彩姨如今可还好?她……可有找到小晗哥?”
郑氏心疼地抚着忆晗秀发,叹了口气,并无立刻回答,只禀退左右丫鬟。欣云见状亦起身离去。郑氏忙问: “你要去哪?”
欣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忆晗一眼,淡道: “你们有话要说,我不便打扰。”说罢即走了出去。
郑氏望其背影一阵摇头,正欲责备忆晗不适大体、惹了生分,忆晗却已噙着泪开口问道: “娘,您告诉我,彩姨可说了些甚么?”
郑氏闻言略一沉吟,又轻抚其后背,咽下满心责怨,改口说道:“不错,娘今早确实遇了你彩姨,她也是来上香的。她跟娘说,当年小晗的确没死,只是身受重伤,养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忆晗闻言,暗眸忽然生了些气色,紧紧握着郑氏之手,问:“那小晗哥如今怎样?”
“他很好,只是……”
“只是甚么?”
“只是……他已成亲了。”
郑氏此话一出,忆晗只觉心头一震,脑中一片混沌:“成亲?成、亲……”
郑氏见她痴痴愣愣,不由悬起心来,正欲开口劝慰,却见忆晗忽然捂着心口猛吐了一口鲜血,乃大惊,忙抱住她切声问着:“忆儿、忆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来人啊!快来人!”
且说欣云出了房,百无聊赖寺中闲逛,脑中却不时闪过方才制止忆晗起身的情景,不无懊恼道:她是为救我才如此受罪,我怎就那般沉不住气,竟朝她发了火呢?唉……
她正暗自埋怨,玉儿却匆匆寻了过来,焦急说道: “姑爷,不好了!小姐情况不妙,您赶紧过去看看!”
欣云闻之惊震,因急急忙忙跑了回房。
傍晚,风雨肆虐。寺里几位药师先后替忆晗把了脉,都说是气虚血弱又急血攻心,因开了方,又熬药予之服下。只半个时辰过去,仍未起效。郑氏愈发急促不安,抱着手于床前来回踱步道:“这药也服了,忆儿怎么还不醒着?”
欣云忖了一下,想起以前启絮传授过一些内功心法,中有调息之道,今情势紧急或可一试,乃与郑氏将忆儿扶坐起身,自己要用内力予她调息。因自退长靴上床,坐至忆晗对面,缓旋手肘,运气掌心,继轻轻按向其心口处。
然触及忆晗那刻,她却不知缘何心跳如雷不可自控,几次三番无法凝神,唯回收玉手,又深吸一气,正欲重新运功,耳边却传来一阵轻轻敲门声。
“公子!”启絮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