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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水镜十二尸 ...

  •   那日离开衙门后,他便去了水镜王二娘家。

      去的时辰是不巧的,正当午时,街道上行迹寥寥,二娘也并不在家。所幸木门并未上锁,他推门轻轻迈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干燥又陈旧的尘埃味,令人感到呼吸不畅。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桌几,薄薄的灰尘蒙在他指尖。木雕窗上糊着的窗纸已经破烂了,一缕阳光从那儿散落。
      “应许久未打扫了”,他环顾着灰蒙蒙的四壁自语。
      忽然间,墙角那处地面上几许白色的粉末吸引了他的目光。叶聆走得更近了些,神情严肃地思索了两秒,便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顺着墙壁往上摸索着什么,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又往回划了划,便定在那处。

      “粉末是从墙上掉下来的”,他暗自思忖,抬头望了望屋顶,“若是梁檐落灰倒还说得通,可墙壁怎会,只落这一处么……”

      他起身时,恰好被透进屋内的那缕阳光刺了眼,一时间,太明,忙用手去遮,眼前的光线又暗了下来。不慎间撞到了一旁的木桌,那木桌立刻咯吱咯吱地叫唤着。
      矮桌上烛灯冰凉,放了一套最廉价的青瓷茶具,其中一只布满了裂纹,杯口处还有个小缺口,不知它被谁单独放在了一旁。
      整个房间狭窄又昏暗,他欲离去时注意到榻下有几本抄钉的书册,虽旧,不破。
      “还真是个——好学的孩子。”叶聆对一旁的侍卫道。
      “是啊!”侍卫应和着,“殿下有什么发现吗?”
      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依旧锁着眉,径自离开了。

      京都的落叶不会让人觉得凄凉,它一颤、一颤、跌跌撞撞地,飘落在长宁的街道上,踩上去沙沙作响,好似舞女幽怨地嗔怪着她的情郎。空气中的尘埃卷起满地枯叶,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脚下,有意识地踩着落叶,聆听它茎脉断裂的清鸣。

      “殿下小心!”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见到了个倒在地上的中年妇人,他的脸颊一下子蹿红了,一阵歉意涌上心头,一面连连道歉,一面帮她拾起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欲破口大骂,却瞥见了他的面容,她匆匆行了个礼,兴奋地叫道:“仙人殿下!奴家莽撞了!”
      叶聆有些不知所措,“夫人多礼了。”
      “哎呦呦,我滴个乖乖呀!哪门子的夫人啊,草民罢了!殿下真是……”她既惊讶又激动,“殿下来此地做甚么呢?”
      这七殿下是出了名的亲民忠善,相较于王爷,她倒更愿意将他看做法力无边的仙人,她认为,面对这样俊丽和善的人儿,多嘴几句倒也不会被视作无礼。
      “奉命查案。”叶聆作了个揖,“恕不久陪。”
      那妇人凑近了小声问,“可是闻恩的事?”他不置可否,“殿下不必担忧,奴家嘴严着呢!”
      “只是,那孩子的事奴家略知一二,兴许能帮到殿下。”
      “你且说来听听。”
      “奴家跟您说啊,”那妇人盯着一处残叶似在回忆着什么,“闻恩出事那天,奴家亲眼瞧见刘大爷溜进了他家,这事儿啊!八九不离十,准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位刘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一个人过了一辈子,老儒生啦!朽得很。”她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平房,道,“喏,生前住那儿。”

      晖王又去那房子里查探了一番,空无一人的屋里堆满了已泛黄的各类经文……

      刘大爷被人发现时,两眼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珠上,瞳光已散,胸口上有一个大窟窿。嘴巴已被撕得血肉模糊,里头塞的是血管连着那窟窿的血淋淋的心脏。应是在惊恐的瞬间毙命的。
      前一日,闻恩躺在血泊之中,众人认为他是割腕自杀的,只有二娘一直歇斯底里地否认。尸验认为他死于窒息,少年小细脖儿上紫青的勒痕便是证据,再者,哪有常人会割自己右腕的?那孩子背部表皮磨损,头部受创,失血过多。

      此刻,晖王殿下着一身紫红官服,头戴高帽,手持象笏,与众臣候在午门外。他一遍遍反复梳理着整个案发过程。
      把所有证据综合起来看的话。
      应是,那日,刘大爷听闻闻恩中了秀才,赶去他家。恰巧二娘外出,闻恩像往常那样递给他茶。看着眼前知书达理、功成名就的翩翩少年,回想自己的老态龙钟,冲动之下,将茶杯扔向了那十几岁的小少年。闻恩的脑门出了血,他还未反应过来,刘大爷便冲上前,宛如一头丧失理智的疯牛,死死掐住闻恩的脖子。
      孩子气儿短,不久便咽了气。
      如同大梦初醒的刘大爷在惊恐和与慌张中,故意用刀割断了闻恩的手腕,伪装出自杀假象。
      那么,刘大爷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嫉妒?嫉妒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轻易实现了他困厄一生也未能实现的高中梦?
      那刘大爷的死因呢?紧接着闻恩而亡。一个独居的老人应该不会遭什么人嫉恨,谁会恨他呢?闻恩他娘?可二娘并不知是刘大爷做的,那么,谁知道呢?那妇人?她没理由多管闲事啊!除非……

      一手挥白毛,阔衣的大太监昂着脑袋,高声宣众臣上朝觐见。

      诸位熙熙攘攘,眉目严肃,不发一语。
      珠光宝气的朝堂之上,威武霸气的龙光,熏托着陛下健壮的身躯,还有那好似刀削轮廓分明的令人不敢直视的龙颜。他侧头看着晖王,高高顶起的冕旒碰撞出走珠玉盘的脆鸣。

      “晖王”他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水镜一案进展如何?”

      叶聆趋步上前,象笏举于身前道,“启禀陛下,经初步调查,北水水镜一带尸案由刘氏引起,现其已身亡,应是被他所杀害之人……”叶聆顿了顿,“也就是小秀才闻恩所为,而另有七人死法与刘氏相同,臣猜测此乃一人所为。”

      “一派胡言!”只见一位双眉紧蹙的长须老臣上前,“陛下!臣以为,一个小娃娃,就算活着也不一定能杀得了那么多人……”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叶聆,讥讽道:“更何况是个死人!”

      “丞相此言差矣!”叶聆反驳道,“臣曾在蜀山古书中看到过,枉死或死而不甘者易化为厉鬼,为祸人间!而闻恩极有可能……”

      还未等他说完,木相便强行打断他的话,“陛下!”

      叶聆暗自想道,这声“陛下”唤得当真亲切,木相的两幅面孔切换得还真够自如。

      “陛下,我朝素不依所谓仙门,更不信,所谓妖魔鬼怪能在道灵真君的庇佑下,还有陛下盛德龙威下,为虎作伥!”他故意把后四个字说得更重些。

      “可那日,臣在庙里确实与厉鬼交过手,亲眼所见,怎能有假?”

      李将军阔步上前,举起象笏道,“陛下,臣虽为草莽之人,但依臣所见,不论结果如何,有备无患,应加强城内防守。至于处置真凶,理当交由晖王殿下全权管理。”

      陛下严肃的表情略有所缓和,“将军所言极是”,他注视着晖王,“其余几人的状况也说来听听吧!”
      叶聆微微点了点头,“陈家商贩及其妾初步认定为仇杀,其妻供认行商时结下过仇家,臣打算明日前去调查……至于第四十三伍伍长,死于酒宴后,身中一百八十九鞭,动脉断。臣以为是为闻恩所为……前日,臣去军伍调查时得知,闻恩的兄长,王知行,生前是第四十三伍伍员……据说,死于三年前的辰普之战……”

      “殿下的意思是,就因为他哥哥为国捐躯,他便杀了伍长陪葬?”木相冷哼一声,“那王氏小儿,好歹也是我北辰秀才,人格就如此下作么?”

      他望了一眼陛下,见他不语,便继续说道,“晖王此言,可是认为我北辰考官识人不清,礼部侍郎识人不清,还是北辰君王……”他没再往下说,而陡转话锋,“臣闻殿下之言,皆为’据说’、’以为’之词,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实难服众,此案还需尽心啊!”

      闻言,诸臣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高呼赞同丞相所言。不成文地给叶聆扣上个“意气小儿,实力不济”的“美赞”。而后,他便不得不无奈地退到一旁,听着这些老狐狸和他的诸王兄们,谈论着他丝毫无法插手,或者说,他们不想让他插手的,所谓国家政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水镜十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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