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屠夫 ...
-
一只信鸽窸窣穿过叶间，收翅立于窗边。叶聆熟练地取下信件，一面放飞了鸽，一面匆匆览过信上几行工整的文字。
“去查查全城哪些地方能买到断肠草”，晖王将一张叠起的纸条递给宫介，“一个时辰内把名单给我。”
“是。”宫介作了个揖便立刻行动了。
西风呼啸，他只听见木相冷嘲热讽之声；秋叶飘摇，而他脑中心中一团乱麻。恨自己难以尽快处理这命案，怕某天又见到更多无辜百姓僵冷的尸体，当然，也并非全然无辜，这一点他是清楚的，目前这十二人中不乏贪官污吏、三教九流。他们是应该得到惩罚，只是，晖王仍难以接受，“掘心塞口”这种残恶至极的冥灵之刑。同时，几日前的秘信令他郁抑不堪……
她竟是木相的女儿，那个狡诈卑劣的老家伙，怎……
叶聆长叹一口气：“小六子啊小六子，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晖王将那弓拉至极曲的弧度，眉目间满是凌厉，死盯着那可怜的靶子，一箭劈风，又一箭，他似不知疲倦般重复着拉弓射箭的机械动作。下人们瞧出殿下正心烦意乱，人尽皆知殿下在朝中处境，不做言语，只不断地为他添箭。
小六子躲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殿下的神色，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然而，当二人目光相撞，她便浑身一激灵，赶忙溜走了。
“厨娘姐姐～”膳房里火燃水沸，砧板被极有节奏地敲击着，各方的配合似乎都和谐默契，“姐姐，姐姐！”
“哎呦！”厨娘抬腕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这小子，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姐姐”小六子眨巴着透亮的双眸。
“得嘞！”厨娘笑着说，“有什么事快说吧！别误了殿下的膳食。”
“姐姐，我见殿下今日心情不佳”，小六子凑近了笑着问她，“都说美食让人愉悦，您可知他爱吃什么？哪日得空教我做呗！”
厨娘一阵爽朗的大笑：“傻小子，你倒是心细。那得改日再说啦，得，出去吧！别在这耽误我正事。”
午时，宫介便匆匆赶回王府，将查询之事细细道来：
近晌午他才得以去拜访陈夫人，宫介做了个揖：“夫人，经尸检结果，陈老爷是被一种名为断肠草的毒药毒死的。”
陈夫人的目光波动了一刹，面色发黑，她那涂得透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接着便浑身瘫软。幸得丫鬟及时搀扶起她，她一手扶着皱了眉的额头，一手搭在丫鬟手上。
“夫人”，那丫鬟极紧张地尖叫着，“夫人，你别吓奴婢呀！”
陈夫人抬手示意她闭嘴。那丫鬟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双眼冲着宫介叫唤：“啊！对了，我前几日瞧见，有人拿着什么，鬼鬼祟祟地往老爷房里钻。”丫鬟言罢便紧紧咬着嘴唇，紧张且真诚地望着夫人。
“啊呀！定是那仇家干的”，陈夫人抬起那紧紧攥着的手帕，轻拭着眼泪，“是他，是他下毒害了老爷……”
二人哭得越来越凶，在两人软磨硬泡之下，宫介只好先那仇家“请”去了衙门候省。
“无碍。”晖王对省判陈家仇人一事也是早有打算，他接着又问，“断肠草的事怎么样了？”
“经一一排查，全城储有断肠草的药铺不在少数，但近半年来，无一出售。”宫介顿了顿，“反倒是晏颜庄——一脂粉大铺，一月前曾将断肠草卖给过一姓胡屠夫。”
推开胡氏家门，一股禽类骚臭味便迎面袭来。小六子立马捂住了鼻子。黑糊糊的泥地上满是草料粪便，根本就无处下脚啊！刀山火海，只要殿下下令，我师皗什么不去做?但是，但是，这里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比当初那麻雀脸主仆的嘴还臭……宫大哥好像满不在乎，冲进去就冲着里头高喊“晖王殿下驾到！”
那胡氏闻言手脚无措地跑了出来，急忙屈身行礼：“小人见过晖王殿下。”
“免礼”
“劳烦殿下屈尊而来，”胡氏弓着腰，一脸笑意道，“小人愚钝，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叶聆并未打算与他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买断肠草做什么?”
“啊，” 胡氏愣了愣，“是，是这样的……前些时候发鸡瘟，疫病要过给人啦！没办法，我只能去买些药毒死瘟鸡……”
“殿下，您瞧，我这儿就剩这么几只鸡啦！”他小心注意着殿下的神色，接着道。
“没再用在别处了吗?”
“没呀！肯定没！这断肠草哪能乱用啊!”胡屠夫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干我们这行当的，最讲求一个德字，德，嘿嘿！况且呀……
本就不想在此处多待，这胡氏还有的没的一堆废话，小六子烦躁得很。她小声嘀咕了句：“画蛇添足。”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毒药，不多此一举么？”晖王四处打量着。
胡氏搓了搓手，猛吸一口气：“呃，这……王爷到底是王爷。那么多瘟鸡，砍死太费劲了。”
叶聆看了一眼小六子，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那你又如何分辨哪些病了，哪些没病呢？”
“若只是图方便一起下药的话，你这儿的畜生应该死绝了，才对吧！”小六子冷眼盯着胡氏，话里满是刺。
“这……”
殿下明显不信他的话，就使诈道：“可陈夫人说，是你把断肠草卖给了别人，害得陈老爷惨死。”
“陈，夫，夫人啊！”胡氏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嘴唇泛白，“啊！是啊！后来有个男人是问我要了些……”
“陈夫人一个深闺妇人，你与她是如何认识的？”小六子一脸无害的样子问。
“啊！此事说来话长啊，我们是旧相识，呵，旧相识。”
“这样啊！”小六子似乎不想放过这家伙，“可夫人说，向你买断肠草的可不是什么男人，是个姑娘呢!”
宫介被这一番话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陈夫人分明没提这些啊！小六子想邀功也不必如此吧！殿下他们难道不信我，自己又去调查了一番？他现在有些云里雾里，正想开口纠正点什么，却被殿下制止了，只能硬生生地把话咽进肚子里。
“ ……”胡氏的双腿微微颤抖，低着脑袋，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刻意不去直视他们。
晖王开口冷冷地道：“外人又怎么知道你有断肠草呢？况且，你刚刚分明说没别的用处了。”
胡氏整张脸都卡白卡白的，他立马跪了下来，“不是这样的，不是，仙人殿下，这都是那仇家的计谋……”
“前言不搭后语，宫介，带到衙门去！”
任凭那屠夫如何哭爹喊娘，高叫“冤枉”，终还是被宫大哥扣了去。
天地交接处燃着橙红色的晚霞，就像在泼墨画边绣上了金丝。想要去天际，去触碰那令人神往的橙色火焰，想要沐浴在柔和微醺的淡淡霞光中，届时，我将卸下一切伪装，轻身而来又轻身离开。当霞光消散在夜幕里，漆黑的夜空悄悄染上了点点繁星，似波光粼粼的湖里月色的倒影，又像虚伪的白昼后温柔的梦境。
小六子有些兴奋，指着漫天星斗道：“殿下快看！京都的灯火和漫天星光连在一起！”
“天界，或许就是这样的罢！”小六子的眸中映着阑珊的夜空。
“又或者，天界本就没有黑夜呢！”殿下仍然蹙着眉。
“像殿下这样法力高强，又善良的人，一定能够得道升仙的。”小六子道，“那时，您便可瞧见真正的天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