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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除夕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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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案子就到这儿了,冬宝终于得了空子,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她正好置办些新年穿的新衣裳。
悄悄从后门回了府,一路生怕遇见宋公子,冬宝胆战心惊之余仍觉得这事儿闹的荒谬,回自己家还要这样鬼鬼祟祟。希望宋公子日后别再找寻她记笔录了,再这样子下去,她都怕不知哪刻就穿帮露馅儿了,毕竟眼下兄长这衣装她穿着都大的如披斗篷。
冬宝前脚进府,宋祺后脚关上了房门,香炉里还燃着昨夜未烬的香,宋祺看上去心情倒是还不错。
“大人,这乌师爷…啊不,这阮小姐常跟着大理寺记笔录,会不会有些不妥?”展腾想起前一幕偷偷从后门潜进府邸的瘦小身影,有些猜不透自家大人是何想法。
宋祺坐在雕花椅上,看着折扇展面上的图腾,脑海里还挥之不去冬宝那慌乱的背影,松松垮垮的袍子裹在她身上,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来。
“本官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展腾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本官不把她留在身边,那李云瑾说不定会使什么样的手段诓骗她,她心思单纯,自然没有那么多心机用来对付这个她信以为真的男人。”这是宋祺最开始的初衷,从初次见她时马儿受惊那刻,他就见到了蹲在她身边的那匹狼,关于李云瑾,他虽未彻底查透,但其危险他深知。
可是现在,宋祺也不敢信自己没有其他私心。
展腾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从慈恩寺回来属下就见那李云瑾眼神儿不对,说不定这个案子他也有参与…”
“他的确参与了。”宋祺抬眸看了一眼展腾,见他眼里尽数是对自己刚正不阿的肯定,竟莫名的生出一丝心虚来。
展腾一愣,后知后觉自家大人查案滴水不漏的惯性,再回顾这个案子不由得有些义愤填膺:“大人,既然他参与了,为何不抓他?”
“没有确切证据,切勿打草惊蛇。”
见展腾似懂非懂,也不妨告诉他:“李云瑾和他身边的那个人,恐怕与陈锡府遇害一事有关。”
这次展腾又惊又喜:“那大人,咱们顺藤摸瓜岂不是很快就能摸到线索,圣上那里也能早日交代!”
“没那么简单。”宋祺眉头紧锁。
常跟在宋祺身后,展腾猜到了什么:“大人,难道他们是在找闫叔转述悟命大师所保护的那个东西,所以说,那个暗地里和悟远大师做交易的人是他们?”
“是他们,更是他们上面的人。”
宋祺知道闫叔也是猜测的,并没有准确证据,这客卿在这节骨眼儿上住进来,定然有端倪,能猜到他们头上并非偶然,宋祺确信这是必然的,他们住进慈恩寺就是来监视掌控局面的,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把案子破了。
“那大人,悟远大师不是被抓住了吗?审问他不就知晓了…”
“他们是以客卿身份住进慈恩寺,自然不会是他们亲自和悟远大师做交易。悟远大师也是被利用的那个,不过也是自食其果,贪得无厌,必有后患。”
展腾每次和大人对话都能学到一些见解,倍感受用的点了点头。
“那大人,属下这几日盯紧了那李云瑾,看看能不能挖出些蛛丝马迹。”前段时间未入河东县时在与大人追查太子少师灭门案时就总撞见李云瑾这小子,总是出入烟花柳巷,看着就不像好人。
“不用。”
展腾以为大人怕他打草惊蛇,想了想点点头。
“本官自己盯着他。”
“……好。”展腾总觉得自家大人提到李云瑾时目光有那么一团火在灼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想到大人看阮家小姐的眼神儿便也想明白了。他就说这空气里怎么一股子醋味?
除夕夜,烟花爆竹点亮了整个河东县,冬宝收到了李云瑾的来信,约她一同赏烟花,冬宝心情不错,换上了娘为她订做的金丝锦缎,小喜伴其身后出了府。
今晚甚是热闹,各家铺子卯足了劲儿在街上吆喝,一路上冬宝买了一小盒胭脂,刚走到湖畔时,就看到了一抹蓝白色身影,意是云瑾哥哥,他在翠云湖边等她,远远的就见他脸上挂着笑,长眉若柳,清雅如风。
“云瑾哥哥。”
冬宝走过去时李云瑾也迎了过来,几日不见,云瑾哥哥似乎瘦了不少,小喜手中拖着一个篮子,装的是冬宝做的糕点,估摸着带些给云瑾哥哥尝尝鲜儿。
“冬宝,晚间凉,怎的穿这样少就出来了?”李云瑾目光落在冬宝白瓷般的小脸上,眸色明亮。
“不打紧,云瑾哥哥,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糕点。”冬宝软糯糯的将小喜手里的篮子接过去,脸颊微微泛红朝着李云瑾递过去。
李云瑾一愣,脸上挂着笑:“冬宝,辛苦你了。”
冬宝颔首低笑,耳尖更烫了,没有作声。
二人搭了一叶扁舟,船家划着双桨,冬宝和李云瑾在小舟里端坐着,聊了些小时候的趣事儿。小喜守在冬宝身旁,透过若隐若现的帘帐,静静地看着岸边流光溢彩的光景。
月色潋滟铺在湖面上,岸边乱入的倒影极美,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意,这样一幅天作画卷,谁忍去触碰。可就在这时,湖里其他小舟撞到了这叶小舟,惊起湖面水波汤漾,画卷碎成了圈圈光波。
李云瑾绕了一圈,终于谈论到巡案府上,正准备斟酌话句,这一晃动难免搅了此刻的氛围,脸色不由得有些沉闷。
“不好意思船家,惊扰了您舟上的客人,这些碎银做为赔付,不知能否见上舟中客人一面,我家大人亲自道上歉意。”
听到舟外的声音,冬宝只觉得有些熟悉,不等她反应过来,李云瑾站起身来一脸不悦的掀开了帘帐。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初次行舟,不想竟这般失误,实在罪过。”不等船家开口,那人抢先一步,朝着李云瑾拱了拱手。
李云瑾眉头一皱,只觉得这男人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是谁,又在哪里见过。只道:“你可知我这舟里坐的是我未婚娘子,若是惊扰到她,你可担待得起?”
话音刚落,冬宝也掀开帘帐走了出来,看到那人时脸色一变,这不是展大人吗?
差点脱口而出喊了出来,冬宝暗暗心惊,希望展大人可别认出她来,想到这儿冬宝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帕子,展大人即在此处,想必那小舟里饮茶的倒影定是宋恩公了。
说不出来的惊慌失措,冬宝扭头就要回小舟里避一避。
“哎,姑娘…”展腾装出不认得她的样子,招呼一声。
冬宝脚步没有停。
“阮小姐。”这一声,是宋祺喊的。
冬宝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称呼足以说明是相识之人呼唤,若是避而不答岂不是太没有礼貌规矩了些。冬宝硬着头皮扭过身来,缓慢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小舟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宋祺披着一件淡棕色鹤氅,里面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褪去那身恍若嫡仙的白衣,他伫立在此处也是最耀眼的存在,剑眉星目,意气风发,可那高挺的鼻骨又有三分说不出的柔情似水,英气勃发中又不失矜贵雍容,这么一比,实打实把云瑾哥哥比下去了。
“竟然又是你?”看到宋祺时,李云瑾脸色不太好看,这个大理寺少卿出现在他和冬宝约会时的频率多到让他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就喜欢挖墙脚。
冬宝咽了咽喉咙,好半天才发出字来:“宋大人,原来是你。”
“实在抱歉,是本官疏忽了,若二位不嫌弃不如上本官的舟上饮杯茶?”
“不必了,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喝茶!”回想起上次阮汉卿当着他面挖苦数落自己,李云瑾就觉得耻辱和愤恨。
加之眼下是非常时期,虽然慈恩寺的案子结了,但他们的嫌疑还未彻底摘掉,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能被逮到丝毫痕迹。
“冬宝,咱们上岸,时间差不多了,烟火马上就要盛放了,咱们去看烟火。”
冬宝知晓云瑾哥哥定是因上次之事对宋祺心存芥蒂,不过这两人本也不是一类人关系不近也正常。
冬宝冲着李云瑾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宋祺:“宋公子,今日之事不必挂在心上,上次公子救了冬宝一命,冬宝还未来得及感激,日后回府定然不会忘记拜访,今夜,就此别过。”
“真巧,本官在这湖里也腻了,正打算划到岸边,今晚扰了阮小姐,不如到岸上时挑些阮小姐喜欢吃的小食,本官请你。”
李云瑾脸色愈加难看,他都强调了冬宝是他未婚娘子,这个宋祺怎么不要脸,这番话却又独独是对着冬宝说的,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什么道歉,都是子虚乌有的,挖墙脚才是真的吧!
冬宝脸颊又是一红,她怎能让宋公子请她呢,宋公子是恩公,要请也是她出银子。
“宋公子言重了,您是恩公,你想吃什么吗?我请你。”
“想吃。”宋祺也不含糊,应了一声。
一旁的李云瑾气坏了,看吧,他说什么来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大理寺少卿就是个登徒子。
“这位宋大人,今晚我约我未婚娘子,你贸然掺进来甚有不妥吧?”
“本官觉得没什么不妥,展腾,你觉得呢?”
面对突然被丢过来的话,展腾接的稳稳的,朝着宋祺抱了抱拳:“属下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大人还能请这位公子吃些夜宵,也当做赔礼补偿。”
“我可不稀罕!”李云瑾袖子一甩,不悦写在了面容上。
主仆二人一路货色,什么东西嘛这是!
这一路上,李云瑾的脸色就没转好过,他可从没想过大理寺少卿是这样一个不识时务又没有眼力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任凭这一路烟火绽放他也丝毫不入眼,甚至觉得心烦意乱。
走到馄饨摊位时,他实在忍不住了,脚步顿住看向冬宝:“冬宝,我想起家中还有些其他事,爹病了,我要回去照顾他,既然你与这位大人住在一座府邸,今晚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我先行一步。”
冬宝知道云瑾哥哥这是生气了,也怪自己,这样不懂得拒绝,这下麻烦了,两次出行都惹得云瑾哥哥不悦,并且都与宋公子有关,下一次她要如何解释?
“哎…云瑾哥哥……”
不等冬宝开口,人已经穿梭在人群里走远,冬宝有些失落,手悬在半空中。
“小姐,这李公子也真是的,连小姐送的糕点都没拿,过了明日这糕点可就坏了,可怜小姐你做了那么久,揉面揉的手都红了。”小喜看着一篮子糕点有些打抱不平。
“小喜,没事儿的…”
“不如给本官吧,本官正想着买些糕点拿回府里在研究案子时当零食吃。”宋祺饶有兴趣的接过小喜手里的篮子,端详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一旁展腾表情很丰富,他们家大人查案时什么时候吃过东西,连屋里有一只蝇子都能赶走,他们家大人办事一丝不苟,严谨苛刻,从不受任何事打扰,今儿个怎么…
看来,他猜对了,公子是对阮小姐动心了。想到这儿,展腾心情格外好,比自己讨到媳妇还要开心,真好,待大人回老家时就不会再被逼婚了。
冬宝有些忏愧,想去拿回篮子可是篮子已经被宋祺收走了,有些焦急:“宋大人,你若想吃,明日我再给你做,这糕点明天就坏掉了,吃坏身子,冬宝担待不得…”
这是送过人的糕点,她又怎能送给宋公子,那宋公子成什么人了,她又成什么人了。
“本官不介意这些,谢谢阮小姐的礼物,本官很喜欢。”
这一声喜欢直接让冬宝面红耳赤,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这下子脑子一片空白,不敢开口是怕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几位客官,来碗馄饨吗?刚煮好的热腾腾馄饨,可香着了!”
几人站在馄饨摊旁,店小二见他们穿的绫罗绸缎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他这馄饨店平时里招揽的最多的就是富家子弟千金,因为都没吃过这种小地方的美食。
香味儿从馄饨摊溢了过来,今晚为了见云瑾哥哥,冬宝没来得及吃什么,本来还能挺住,现在闻到香味儿后方知饿了。
“来两碗馄饨,一碗多馄饨,一碗多汤少馄饨。”
听到宋祺点了馄饨,冬宝想着是不是他也饿了。
店小二连忙去端,冬宝刚坐下,烟火绽放,顷刻间天幕绚丽如兰,火树银花,一碧千里。照着整个夜幕下的人儿欢声笑语。
街道上其乐融融,孩童拿着糖葫芦手拉手转圈圈,场面祥和,难得的好时光,不知为何冬宝突然好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多停留几分,恍然间回眸时,宋祺正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漫天华彩披散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渡了一层光,这下好了,天不黑了,冬宝红润的小脸无处可藏。
连忙垂下头来,冬宝清晰的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怎么回事儿…
“二位客官,馄饨来了,慢点吃小心烫。”
宋祺端起店小二盘子上那碗多馄饨的碗,见状,冬宝打算去端另外一碗,还未触碰到碗,自己眼前就多了一碗馄饨。
“这碗是给你的,出来时你兄长说了你还没有吃晚饭。”
冬宝脸颊一红,兄长怎么什么都说啊,她还以为自己的是那碗多汤的,这下可尴尬了。
看到宋祺端走了那碗多汤的馄饨,冬宝不由得想他定是吃过晚饭了,原来他点馄饨都是为了陪她吃,这下,冬宝更不好意思了。
大理寺在上京城,悟远大师暂时被押在了刑部分部牢狱里,宋祺晚上去了趟牢狱,只因悟远大师被人暗杀了,牢狱里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不过锁却有被撬开的痕迹,杀人者是偷偷潜进来的,他已经派人追出去了。看来那幕后黑手是不打算给他留下一丝蛛丝马迹,但越难查的案子他越有信心。
回了阮府吃完晚饭后就听府里的下人说小姐出府的消息,河东县晚间也不安全,他实在放心不下来,又加上她身边有个李云瑾,他便也出来了,远远就看见湖面小舟里的人影,他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一撞还真把李云瑾气走了。
本应该惭愧,也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一丝沾沾自喜来。
“起风了,别受凉。”
鹤氅陡然披在冬宝肩上,带着淡淡的麝香味,说不出的熟悉来,这一刻,烟火绽的最为炫目,照在两人身上,冬宝僵住了微微抬头看着宋祺,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柔光触手可得,宋祺只想为她披见外衣,却也着实被这一刻惊艳到了,袖里尽是女儿香,眉间的离愁化为乌有,那双顾盼生辉的眸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不由自主间宋祺屏住了呼吸…公子佳人郎才女貌,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连一旁的小喜和展腾都被这一幕美到了,太般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