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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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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三天假期休完,纪棉恢复忙碌日常。
要说生活中唯一的波澜,那就是段大神离职了。
大神虽走,余威仍在。
部门其它同事聊起他的时候依旧是顶礼膜拜的表情。
正好万盛接了几个游戏项目,纪棉被张继喆调去做数据库分析。
就这么一直忙到年三十。
跟老爷子吃过午饭,正在收拾碗筷,甜水巷外忽然来了一大堆人。
纪棉腰上还系着围裙,到院子一看,竟是乔家人都来了。
管家手里提了礼盒礼品,放到桌上。
乔叔开门见山,说家里过几天有个宴会,特意过来接她回去。
方姨最重视仪式感,逢年过节从来都是一家人庆祝,最多也就安排个全家旅行。
像这种大过年的参加宴会还是头一遭。
纪棉有些惊讶,问:“什么宴会安排在这几天?”
而且全家过来接她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奇怪。
方姨不愿多说,向老人问好后,问老爷子要不要跟过去聚聚。
杨振华一向独来独往,连甜水巷都很少离开,更别说去嘉平过年。
纪棉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杨振华想了想,竟然答应了。
乔家节日氛围很浓,别墅门口张灯结彩,盆栽上挂满了小灯笼小彩球。
方姨到家之后便一直电话联系各个好友,邀请对方来家里做客。
大过年留在嘉平的人本来就少,愿意出来赴宴的更是少数。
方姨安排管家把邀请贴送到客人手里。
原本在一旁帮着予臻贴对联的纪棉也被拉去当劳动力。
要送的就是隔壁陈家。
虽然纪棉有点抗拒,但还是拿着请帖出门了。
纪棉从小住在乔家,乔陈两家的佣人对她都很熟悉。
看她过来,还没通报就给她开了门。
纪棉穿过大门,刚走到门口位置,就隐约听见一楼客厅里陈韵的声音。
“你和赵乙棠真的分手了?”
被问到的人正靠在厨房门口喝汤,单手揣进兜里,姿态要怎么放浪怎么放浪。
听见陈韵的声音,他没否认,直接一楼将碗里的汤水喝完。
“分了。”
说完还笑了声:“听您这语气,似乎还想打抱不平?这才多久,真把人当你儿媳了?”
“我倒不是真看上那个戏子。”陈韵手里拿着珠宝店新送来的首饰,语气凉薄:“不喜欢赵乙棠也行,就怕你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人身上。”
陈屿川刚想上楼,听她这话,脚步顿住,又回过头来:“妈,你想说什么?说是不该花的人?”
陈韵放下宝石戒指,又重新拿了对翡翠耳环试戴,答非所问:“我听乙棠说,你是因为纪棉和她分手?”
陈屿川皱了皱眉,态度明显有些厌恶。
总归不过是背后说点纪棉坏话什么的,他对这事不想深聊,但还是按下脾气问了句:“您到底想说什么?”
陈韵嗤笑,终于说出目的:“你和别人怎么玩我不管,但就一点,我的儿媳不能是纪棉。”
陈韵看着这两人长大,对纪棉不说了解,但也长时间接触过。
女孩子的心思没那么难猜。
她看着陈屿川,声音缓和:“这孩子性格好,成绩好,我知道她喜欢你。屿川,我不讨厌她,但是以她的身世,绝对不能做我们陈家的儿媳,你知道吗?”
陈屿川表情略微凝固,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纪棉喜欢我?”
“你别装不知道。”陈韵面色严肃,靠在沙发上,一字一句:“你高中的时候为她半夜翻窗送零食,她高中的时候为你织围巾,这难道还不是喜欢?”
客厅有一瞬间的沉默,半晌,陈屿川才掀开眼皮,态度懒散地回:“您爱怎么想怎么想,我说我从来只拿她当妹妹,您信吗?”
陈韵不再出声。
纪棉一直等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不算尴尬。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没说话了,这才调整了下表情。
尽可能做出没事的样子往里走。
陈屿川尚且还留在客厅,他不知道纪棉今天就回了嘉平,看见她的时候愣了片刻。
陈韵咳了一声,重新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起身问她:“棉棉怎么来了,是有事吗?”
纪棉笑了下,乖巧地把手里的请帖递到陈韵手里,先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才道:“初九家里请客,方姨叫我把邀请贴给您送来。”
陈屿川察觉她声音不对,问她:“你怎么了?”
纪棉抬头茫然地看着他,过几秒才感觉到鼻尖的酸涩,强行压下哽咽,道:“没什么,可能是外面风太冷了。”
她转头看陈韵:“陈姨到时候一定要到呀!”
陈韵维持着表面友好,温和地朝她笑笑:“会的。”
东西送到了,纪棉也该走了。
她指指门口的方向,故作轻松:“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
陈屿川追着她到陈家门口,看着她问:“真没事?”
“没有。”
纪棉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乔家和陈家就在两幢相邻的别墅,自然也不用他送来送去。
他揉揉纪棉脑袋,声音温和:“有事找我。”
纪棉点头,从他身侧走过。
回到乔家,乔予臻贴完对联,正在指挥人往果盘里装糕点。
看她回来,还想拉着她一起装。
但纪棉情绪明显不对,乔予臻看了她一眼,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陪她。
两人一路走回纪棉房间。
“怎么了呀棉棉。”她担心地看着纪棉。
纪棉从进房间起,就缩进洗手间里不出来。
她难过的时候都是这样。
乔予臻站在门口,想进去安慰她都没办法。
过了几分钟,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啜泣,这才紧张的拍门。
“是不是陈屿川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帮你报仇。”
纪棉缩在洗手间一角,整个头都埋进膝弯里。
本来不想哭的,但是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乔予臻听她抽噎的声音不断,既着急又心疼地在门口劝她:“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大过年的,待会儿外公看到也不好受。”
闻言纪棉抬头。
小姑娘脸上的泪是止了,但眼睛红得不像话。
她起身对镜子洗了把脸,然后才转身开了门锁。
“我没事。”她解释:“就是……路上被风迷了眼。”
正要说着,又要哭出来。
乔予臻忙抱着她安慰:“没事没事,缓缓就好了。”
她没揭破纪棉撒的谎,反而顺着安慰。
纪棉抱着她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
一直到大年初九,乔家的宴会准时举行。
为了表示重视,方姨特意把宴会地点定在蓝梦湾。
一大早就请了专人上门为纪棉打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不精心护理。
纪棉从头到脚都是懵的,一直没人告诉她今晚到底做什么。
宴会前三十分钟,纪棉在方姨的带领下,坐上一辆加长林肯。
前十分,抵达蓝梦湾。
从正门到宴会厅,铺满厚重地毯,道路两边甚至有记者录像。
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找方姨的方向。
方云珍一直都在,握紧里面的手,让她不要紧张。
纪棉的出现掀起不大不小的一场风波。
许是今天打扮过于隆重,四周朝她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
方云珍进入会场后先领着纪棉招待宾客,打完一圈招呼才让她去一旁找小辈玩儿。
嘉平世家圈纪棉认识的人统共也没几个,扫了周围一周,没看到予臻身影,也就算了,自个儿乖乖坐角落里吃蛋糕。
她想低调,偏偏有人不让她低调。
纪棉记得邀请名单里没有赵乙棠这号人物,可她偏偏出现在蓝梦湾,盛装打扮,一出场就直直地朝纪棉走来。
乔家的场子,纪棉不想闹事。
刚想躲开,被她拦住。
“你想做什么?”
纪棉的表情算不上好。
她已经得知了赵乙棠和陈屿川分手的事,她这个点出现,很难不让她多想。
那头赵乙棠气定神闲,视线将纪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几遍。
然后才说:“难怪陈屿川对你另眼相看,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纪棉冷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乙棠开口了,眼神奚落:“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就算陈屿川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但是陈姨是不会同意你进门的。纪棉,你少做那些白日梦了。”
纪棉轻笑,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放心了。
她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品尝小蛋糕:“我知道了,你可以走开吗?”
赵乙棠看着她,又是生气又是冷笑。
两人这边还没折腾出个结果,方云珍那头开始说话了。
办这个宴会没别的意思,就是乔清河和方云珍正式宣布,将纪棉收为养女。
要知道纪棉之前一直是以朋友女儿的身份借住在乔家,和收养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毕业后纪棉才会匆匆搬离乔家。
毕竟借住嘛,总是有期限的。
纪棉惊讶地看着台上。
乔清河一身礼服,方云珍也满脸严肃。两口子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赵乙棠脸色微变,稍稍蹙起眉头。
在场打量纪棉的视线开始变得复杂。
若说一开始仅仅只是因为她华丽的着装,那么现在,就是因为她另一个崭新的身份。
乔氏集团如今风头正盛,未来的资产只会多不会少,领养来的女儿同样享有继承权。
而且,带着这个身份,也没谁再敢拿她当孤女对待。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神既好奇,又复杂。
可纪棉心里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方云珍一直在台上看着纪棉,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才下来拉着她的手,轻声在她耳畔叮嘱。
“这也是你外公的意思。”
“棉棉,”方云珍温和地叫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乔家的一份子。”
一直到宴席结束,纪棉都没回过神来。
她找到乔予臻和方云珍,问她们:“为什么突然收养我?”
其实纪棉刚到乔家那会儿,乔清河就问过纪棉愿不愿意做他的养女,反正他有一个女儿,两个也不嫌多。
纪棉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有安全感,但还是拒绝了。
而现在,她已经成年,更加没有收养的必要?
今天的举动,更像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所以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也没给她一点拒绝的机会。
方云珍表情有些松动,侧头擦了擦泪。
是乔予臻最先没忍住,红着眼告诉纪棉:“爸爸妈妈问过外公,是外公同意的。”
纪棉宛如被雷击中,浑身僵硬地倒退两步,心里的猜想被印证。
她问:“外公怎么了?”
“……”方云珍沉默良久,最终不忍心地落下两个字:“肺癌,晚期,就这几天了。”
纪棉父母去世那会儿,老爷子就已经住了一次院。
年幼的纪棉被扔家里无人照料。
也正是那次,他就已经确诊了肺癌。
所以,这辈子没向人低过头的杨振华第一次上门,请求方云珍能不能代他照顾一下小纪棉。
纪棉顺利寄养乔家后,杨振华一开始还能保持每周来看她一次,渐渐的,变成每月一次,半年一次。
到纪棉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从甜水巷走到嘉平大学了。
方云珍纵然见惯了风雨,但提起杨振华的时候,依旧两眼含泪。
“棉棉,老爷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总说不敢离开,怕他一走,你就只有一个人了。现在他真的挺不住了,就当是让老人安心,你不要拒绝方姨,可以吗?”
纪棉恍然未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落了满脸。
她的声音已带哭腔:“外公在哪儿?我去看他。”
……
一行人飞快地从蓝梦湾赶到医院。
临走前老爷子还借口不爱热闹,死都不肯出门。
这才多久就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乔清河和乔予臻也来了医院,一家三口簇拥着纪棉走到杨振华病床前。
等了好几分钟,老头子才艰难地睁开眼。
入目就是一身华丽穿着的纪棉,他微微抬头,想坐起来,还没成功,就失力地躺回了床上。
“杨叔别动,我来扶你。”
方云珍动作熟人地帮他把床摇起,又抽出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知道爷孙俩有话要说,做完这些给老爷子说了几句话便拉着乔清河和乔予臻出去了。
纪棉坐在床边,握着老爷子手。
褪去他又厚又多的棉衣,纪棉这才发觉他瘦得有多厉害。
一米七几的个子,病服里空空荡荡,目测还不到八十斤。
老爷子开口,第一句话难得不是骂人,而是朝她笑了笑,带着揶揄的强调:“老爷子我给你寻了个爹妈,喜不喜欢?”
明明是在玩笑,一出口就把纪棉才压下去的眼泪刺激出来。
不知道该说喜欢,还是说不喜欢。
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眼泪不住地掉。
老爷子紧了紧她的手,目光平静:“我知道,你很坚强,也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需要我来为你盘算这些,可是临了临了,我还是舍不下你一个人。”
“真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纪棉眼眶通红,抓紧杨振华的手:“外公,你别说这些,会好的,肯定会好的,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不就是个肺癌吗?不就是……”
说到最后,她哽咽住,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又是一阵低头微颤。
肩膀的耸动已经暴露了她心底的害怕。
杨振华表情比她平静多了,歇了一会儿,似乎积蓄出了一点精神,又笑:“看你哭的这个丑样子,也不知道以后谁敢娶你回家。”
说完之后又欣慰地看着纪棉的脸,自顾自说:“不过还好,长相上随了你妈,应该也不至于没人喜欢。”
老爷子难得话多,拉着纪棉细细碎碎地交代身后事,他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
连棺材本都早早存好了。
去世之后拉去火葬场一烧,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他说:“丧事交给你乔叔方姨,知道吗?你还没嫁人,我不想你人生中第一次办大事,是给老爷子我发丧。”
提到嫁人,他又不放心地叮嘱:“别总在一个人身上吊着,也多看看其它的。”
时间差不多了,他催促纪棉离开。
不能总让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在外面等着。
纪棉哭着说留下来陪他,老爷子却闭着眼摇头。
“还有几天呢。”
乔清河听见里面声音,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是少年创业,中年发家,也曾得过老爷子帮扶。
看纪棉泣不成声,而老爷子闭眼不看的场面,他站在床边保证:“杨叔,之后棉棉就是我乔家的女儿,嫁人我给嫁妆,生子我给抚养,以后我没了,云珍也没了,还有予臻和她作伴,棉棉这辈子都不会是一个人。”
杨振华闭着眼,表情没变,却是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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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棉成为乔家养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同一时间,上门提亲的人都多了许多。
从前方云珍也不是没有给她安排过相亲,一是纪棉自个儿不愿意,二是世家圈清楚她只是寄养,和真正的乔家千金可不一样,所以介绍来的要么是绣花枕头,要么是纨绔子弟。
如今不同,方云珍贴了心要给纪棉找个好的,纪棉那边也不再排斥相亲,这可给那些想同乔家合作的人乐坏了。
从医院回来后纪棉就像变了一个人,乔予臻几次偷看到她窝在房间里哭。
平时一有点空就往医院跑。
医生下了诊断书,说老爷子就在这几天了。
纪棉想让他无牵无挂地离开,竟然病急乱投医,真的起了随便找个人结婚的打算。
气得乔予臻当着方云珍的面狠狠骂了她一顿。
“老爷子又不是傻的,他能不知道你是随便找的人?你到底是想真让他安心的走,还是想把老爷子直接气死?”乔予臻质问。
这些年纪棉的心思全放在陈屿川身上,杨振华又不是不知道。
纪棉被她骂得一愣,艰涩地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如果老爷子希望看到她结婚的话,无论对象是谁,她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