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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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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仍旧是那篇调研报告带来的机遇。
星期一刚上班,接到省局电话,厅长召见。
司机刚好从这周开始休产假。
他自己开车赶到省局,厅长外出还没回来。但是明显感到负责接待的小姑娘态度改变。
从前来拜见厅长,小姑娘只把他们丢在会客室干等。今天格外热情地给他倒茶,还陪着聊天。
他几次说,你去忙你的。
小姑娘也不走,反复说着刚学习您的报告、常听厅长夸奖您的话。
他心里纳罕,不知道她讨好他的原因。
和厅长见了面,才解开谜底。
省局的办公室主任即将离职,现在亟需一位能写材料又懂管理的人补缺。
厅长询问他有没有意愿过来。谈了来省局的好处,平台大、机会多。还介绍了后勤保障情况,有免费食堂,公费医疗,以及“周转房”。
听说房子,他才怦然动心。
都说心想事成,怎么还有心未想事已成的好事!
厅长的谈话只十来分钟,让他慢慢考虑,八月底前答复就行。
他倒不好马上表态了,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
从省局出来,立即打给小陈,迫不及待要分享这好消息。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听,才想起小陈正上课呢。
改发信息说他在咖啡店等。
赶到大厦,不巧地下车库施工临时关闭。想着小陈也快要下课,就把车暂停路边。
但是等不多时,有交警来敲窗户。
赶紧开走,绕上一圈。再回来,远远地,正好看见小陈从大厦出来。
只是,怎么,他觉得小陈面有愠色。
仲夏的傍晚天光尚好。
他疑惑地紧盯着他,看着他气冲冲拉开咖啡店的茶色玻璃门,闪身进去。
他整个愣住,望着那门上晃动的光影发呆。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小陈推门出来,立在门外张望,然后发现了他的车。
就在那一刹,小陈脸上的不耐烦消失。
他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些不好的预感兜头淋下来。
小陈见面就问,你怎么在这里?
小陈的意思,或许是你怎么在车里。
听进他耳朵,就成了你怎么在省城。
是啊,昨天刚见面,今天怎么又来了。
正值下班的高峰,沿途都是亮着红色尾灯的漫长车阵。
一路走一路堵,好容易把车开到学校。
看见校门,才想起这样紧赶慢赶回来学校,所为何事?
他毫无头绪。
小陈也没有过问。
这沉默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思。
他感到畏惧,急于打破它。
可是说什么好呢。对了,去找一个吃饭的地方。
他问小陈意见。
小陈说,去娱乐街吧,在小城不是聊过它吗。
他眼眶一热,调头过去。
同时,心开始松动,刚才会不会真的是看错,或者小陈因为别的事情心情不好?
出乎预料,明明去的老地方,两所大学交界处,最后抵达的却是一座地上数层、地下还有超市跟小食广场的商城。
而商城名字竟然就叫“娱乐街”。
他左右四顾,好半天才找到方位。
他们当年那条弯曲狭窄的娱乐街,在这商城的背后,已经被一道围墙隔断,里面建起住宅小区。
小陈口中的娱乐街却是这全新的庞然大物。
闹了半天,他们所说的娱乐街完全是两回事。
那么,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也都只是一个误会?
步入商城,茫然跟着扶梯上行。
小陈捏着手机,不停回复信息。
他忍不住问小陈是不是有事,如果……
小陈说没关系,是同学在帮他抢购演唱会门票。
他讨好地开口,是上次说的那个演唱会吗,他来买票,他们一起去看。
小陈的说法完全改变,解释票已经抢光。又补充,再说歌你也不熟。
其实就是怄气,否则他还拿不出这样的决断。
在餐厅外面排队等候的间隙,他告诉小陈,他很快要回母校上党校——为什么只说党校,不说省局的事情呢?
要小陈帮他留意学校附近的房子,出租可以,能买下来更好,我们可以住,还可以作为投资——可是他明明连首付都还没有凑齐。
所以,他也不过是在试探小陈。
果然,小陈听说这话,沉默了。
而眼看着事情不出所料,他立刻后悔起来。
为什么要着急证实一切,为什么不糊涂一些。
正不知如何挽回,谢天谢地,服务员叫出他们的号码。
他们顺势结束话题,进去吃饭。
安排给他们的二人位狭窄拥挤。
但菜单足够大,拿在手里,可以把整个人都藏在后头。
等菜期间,小陈对着手机敲敲点点,作出忙碌的样子。
他看出他的回避,不是生气,却是心疼。
自己都替小陈为难,待会怎么开口结束一切。
菜终于上齐。
他招呼小陈吃饭,才发现自己点的菜,全是小陈做过的,粉蒸排骨,凉拌三丝。
他竟然也有些尴尬,好像眨眼功夫,大家都已经置身事外。
小陈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又说起自己的事情。
小陈说,他正在准备雅思考试,这不是上英语班吗,就是为了这考试。
他听着好笑,现在小陈和他说话居然要举例证明。
小陈说,教授帮他联系了加州的一所学校,前两天刚把几篇论文发邮件给那边的导师过目,想申请对方的博士研究生。
小陈还说,如果加州那边没戏,他还有一所香港的学校保底。
小陈说上这许多话,到底没有说出最要害的一句——你不在我的日程里。
他也佯装不知,只带着惊喜的口气,说真好,真好!又催促,吃菜,吃菜!
两个人沉默下来埋头吃饭。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是隔壁桌的男生女生,始终聊得火热。
一会说宿舍同学坏话,一会说实习单位的严苛。
男生说的是旅行见闻。
女生却说起某个明星的八卦。
男生问女生去不去看这个明星的演唱会——正是被小陈拒绝的演唱会。
女生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那对话闹哄哄,乱糟糟,却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吸引着他。
他几次侧头打量他们。
看见女生低头咬着玻璃杯里的吸管,男生仰脸做着各种愉快表情。
聊天仿佛给他们打了一道光,两个人都焕发出迷人的神采。
对了,就是这样,和小陈肆意长谈的那些夜晚,他眼里的小陈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再次侧过头去偷看他们,猝不及防,听见小陈的声音插了进来,“其实我很担心你。”
小陈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听说这话,他的心咯噔一沉,要开始了!
然而,小陈说的不是分手。
小陈说的是,你可能还不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已经三十三岁,又是小地方的公务员,再不结婚就说不过去了。
怎么小陈是在劝他结婚?
他疑惑地抬头看他。
小陈也严肃地看定他,除非你辞职离开小城。但那谈何容易,你们机关这些东西到了社会上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慌忙低下头。
与此同时,感到身上的衣物脱落,自己简直是赤条条坐在小陈面前。
现在的他们完全对调了位置。
小陈变得成熟,有远见卓识。
他幼稚得可笑,只有听小陈说教的份。
小陈有点收不住地说下去,离开小城损失太大,离开小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结婚,维持现状……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求救地再次抬头看小陈。
小陈正好在说,所以我是一定要出去的,到了外面压力总要小一些。可你该怎么办呢。
对啊,我该怎么办呢?
他被超车道上货车的喇叭声惊醒,才发现自己跑在回小城的高速公路。
眼前是熟悉的深渊般的夜色。
他也刚刚结束一次徒劳的约会,仅此而已。
他忽然感到不能自持的疲惫,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急忙找到最近的出口,驶下高速公路。
县道的颠簸让睡意稍稍减轻。
他咬牙坚持着往前开,往前开。
终于看见一间亮着灯的温泉酒店。
办理入住,进到房间,立即往床上一栽。
迷糊间,只来得及想到幸好今天在省局没有仓促表态,便沉沉睡去了。
早晨,被秘书长的电话叫醒,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奇怪的房间。床上铺着一次性塑料床单,地上是大大的木头浴缸。
秘书长正语速很快地和他说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有一份紧急的材料需要他起草。又循例抱歉,你现在也是领导,按说不该这样用你,可实在找不到别的人。
秘书长的声音是所有陌生、怪异里的一点熟悉。
他攀着它缓缓起身,客气两句,约定下午在办公室碰面。
挂断电话,收拾出门的时候,不由得愣住,想起自己是和小陈分手以后住进的这里。
还以为告别小陈会有几天煎熬,怎么这样冷静,一切如常呢。
再想想,还好,他还是有一个反常。
以往接到这种临时派活的电话总有怨言。
今天却是高兴的,甚至感激有人需要他,离不开他。
到底还没有老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啊,他揣着这小小的庆幸回到小城。
完成秘书长的材料,又接到务虚会的通知,接着写半年工作总结。
同时,宣传片经过剪辑,需要到乡镇补拍镜头。
导演选来选去选中最远的插花镇。
副局长和刘主任陪剧组下乡。
回家路上,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显示是省城的号码。
他犹豫片刻才接听,结果是房屋中介。
不说他都已经忘记那买房计划。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遥远,好笑。
这晚,在天台纳凉,吃西瓜。
听见父亲说秋天的瓜要少吃,才知道季候已经立秋。
不知不觉,连夏天也过去了。
所以,真的,都过去了啊。
星期六的上午,他正睡懒觉,听见门铃响。
等等没人下楼,不得不起床去开门。
原来是蛋糕店来送生日蛋糕。每年他生日母亲都会订蛋糕。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只觉得头皮一麻,有一记闷棍当头打下来。
挣扎着把蛋糕丢到厨房,就回卧室睡觉。
但是再睡不着,就听那心脏咚咚跳得厉害,拿枕头夹住脑袋才能稍微缓解。
终于等到父母回家。
他赶紧跟上天台。
刚进厨房,母亲就抱怨他没有把蛋糕放进冰箱,都化了。
父亲也说,三十三、四岁的人了,懂点事吧。
父母的情绪可以理解,平日就为他担心着急,遇到生日越发要想起他的婚姻大事,说话难免夹枪带棒。
往常他都能沉着应对。
可是今天情况特殊,这个生日实在太特殊。
父母还说着话。
他突然不受控制地把手里水杯往地上一砸,撞开天台铁门,冲出小楼,发动车子,调头就走。
他只想走得远远的。
可是,去哪里呢。
省城?省城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别的任何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收留他。
最后只得回小区。
打开门,一团闷热扑面而来。
他汗如雨下,也泪如雨下。
原来没有过去。
原来痛苦全都在这里等着他。
母亲星期天过来找他,看见他蓬头垢面坐在沙发。
客厅开着空调,卧室却没有关窗。
房子脏得吓人,伸手一摸就是一手的灰。说起来这房子已经多久没有住过人。
他看见母亲倒不好意思了,自己起身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开车回小楼。
母亲嘱咐他到家主动跟父亲表态,三十五岁一定结婚。
母亲显然做了父亲工作,他进门还没开口,父亲先叫他吃饭了。
他和父母就这么和好。
可是,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开始失眠。
失眠就爱多想。
他痛彻心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年轻过!
一直以来,他引以为傲的年轻有为,恰恰是以年轻作为代价换来的。
可是,他换来的是什么,他用最宝贵的年轻换来的却是一个无路可退的陷阱。
单位的人马上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变得对工作不上心了。
递给他的稿子,拖几天也不处理,非得要去提醒才退回。再打开一看,一字未改。
某个科长的本周工作计划忘记提交,到星期三才想起来,他居然也没有发现。
这在从前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另一个变化,只有休完产假的司机发现。
父母、单位其他人和他天天见面,就不觉得。
司机回来跟他报到,看见他的第一眼不禁吓一大跳。
他明显地瘦了。但不是健康的清减,而是枯槁,脸颊陷进去,脸色苍白暗沉,连气息也变得浑浊。
从前都说他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现在倒有了四十岁往上才该有的憔悴。
司机惊得愣住。
他也愣愣的,想的是司机产假都休完了,自己还没去道贺。
这天下班便直接去了。
司机的小家安在新城。
在附近花店给司机媳妇买束花,再给小孩包个红包。
他到的时候,司机正忙得不可开交。
厨房水槽的下水管掉了,淌了一地的水。
他赶紧进去搭把手。按照司机要求扶牢水管,再等司机找来绳子绑好。
灶上鸡汤又滚了。
他让司机去管锅里,自己拿抹布擦拭橱柜和地板。
收拾妥当,洗手,换了干净拖鞋去卧室看媳妇和儿子。
儿子刚睡着。
司机要叫醒给他看,他不准。
和媳妇小声聊两句,就出来客厅坐。
客厅电视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里面的廊桥,池塘,还有“格鲁特”,全是小陈的照片。
司机解释,媳妇喜欢,非要洗出来。
他笑着,说着是挺好看的话。
其实并没有觉得伤心,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
他又慌又窘,转身躲到阳台。
司机识趣地没有跟过来。
等到他回客厅,才从厨房端来切好的水果。
他强作镇静,坐下来吃一片桃子才告辞。
等电梯的时候,司机结结巴巴开口,我以前说了不恰当的话,我都是无心的。
刚刚哭过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明白司机的意思。
电梯到了。
他不要司机下楼,道声再见,按下关门键。
电梯轿门关闭的同时,看见司机的嘴又张了张,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司机知道了?
他曾经觉得无论如何不能给人知道,他和小陈的事,被司机知道了!
意外的是,他不觉得害怕,却有深深的从未体验过的感动,恨不得立刻躲到车上痛痛快快哭一场。
刚才在司机家阳台,他哭得多么憋屈啊。
电梯却不配合地停住,进来几个人。
又停住,挤进来几个人,是带客户看房的中介。
听那中介介绍这小区的种种优势。
他抽离地想起省城中介的话,买房一定要看几梯几户。当时不觉得,这会才有体会,像司机家这样一层楼塞下十来户的房子,光是用个电梯就多不方便。
出得楼来,天已经半黑,有清爽的夜风拂面。
车子却找不到了。
他在小区绕来绕去,最后发现车子停在单元门口。一开始就走过去了,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坐进车里,摇下车窗,不慌不忙开车回家。
心中酸楚消退,再也没有回来。
八月底,他去省城参加下乡镇活动的总结表彰会。
宣传片作为会议的第一项议程,隆重播放。
剧组在小城忙活许久,结果成片里办公网只得两组镜头。
一组是机要员使用办公网办公的情景。
另一组是插花镇干部受访谈体会。
看到插花镇,他马上觉出了不对劲。又说不清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直到片尾,出现一片稻田的空镜头,才恍然大悟。
上次和小陈去插花镇,稻田已是沉甸甸的金黄。
在事后拍摄的宣传片里,却是一望无际的青苗。
这不过是早晚稻的缘故。
他却固执地觉得,是时间倒流,把一切都抚平了。
会议在下午四点结束,正犹豫是回小城还是在省城留宿,听见车载广播关于演唱会的交通预报。
原来演唱会是在今天。
他决定去体育馆碰碰运气,兴许有黄牛票呢。
到了现场发现,演唱会门票完全不像小陈所说那样售罄,入口处就设有官方的售票摊位。
买票进场,又发现位置极佳,看台第一排中央,正对舞台。
来看演唱会的也不像他想象那样全是学生,身前身后都有他的同龄人。
目光来回扫过内场黑压压的人头,再转身朝看台张望。
灯光突然调暗,舞台开始从十倒数,幕帷落下。
高悬半空的两个环形屏幕徐徐转动,打出第一首歌的名字,“时间”。
原来,这演唱会的主题是时间,那环形屏幕便是年轮。
意识到这点,只觉得被一击而中,开始对照屏幕上的歌词认真听歌。
演唱会临近尾声,歌手说了一段颇感性的话。大意是每个人都深陷孤独,每个人都需要被爱,但只有不迷失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说完,歌手唱了他唯一有印象,在小陈宿舍听过那首歌,“别送我回家,自己才是自己的家。”
从体育馆出来,他在车里久坐。
远远看着散场的人潮流下地铁口,巴士接走工作人员,几个铁杆歌迷也离开。
最后,连空气里残留的一点激动也平息。他仍坐着不动。
他在等什么呢,等一个已经不可能发生再次遇见小陈的奇迹?
他这样一趟趟往省城跑,究竟是为了小陈,还是逃避在小城的自己。
他对小陈究竟有多少爱,爱又是什么呢。
没有答案。
时间却在流逝,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保安大哥几次来他车前张望。
最后一次过来,终于敲他车窗,问他什么情况。
他发动车子,发现手在微微颤栗,不由得用力握紧方向盘。
凌晨两点的省城是座空城,所有路灯都为他点亮,所有道路都朝他敞开。
他把车开得飞快,因为激动。
又陡地减速,因为不舍离开。
然后出城,一头扎进高速公路安静的深渊。
那鼓涨的情绪才开始平缓。
困倦却起来了。熬到服务站,立即进去要了泡面和红牛。
吃完出一身小汗。又去卫生间洗冷水脸。
出来看见,天要亮了。
他迎着那暗紫色的天空继续上路。
一直忘记说,小城是在省城的东边。所以这一路上,十分清楚地看见天空由紫转蓝,那蓝色又由深入浅,加入粉红的云彩。
云彩晕染开去,迅速变成金黄。
倏忽间,太阳跃上山峦。
万丈金光包裹了他。
那被他压抑了整个晚上的念头也倏地浮出水面。
他要来省城!
既然可以为了小陈来省城,为什么不为自己来省城。毕竟,办法是人想的啊。
他要去省城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开。
有羡慕他的,有暗自庆幸少了竞争对手的,但更多的是劝他放弃。
省城哪有你在这边当家做主体面、自在?
更不消说小城生活的便利,去了肯定后悔。
父母反对。
秘书长也亲自挽留。一则小城的工作需要你。再则,去省局是平调,小城提供给你的可是升迁。
他却出奇的坚决,在一片反对声中办妥手续。
临近报到的周末,他把大件行李先送去省城的周转房宿舍。
他的离开是彻底得罪了秘书长。
刘主任虽然谈不上得罪,之前的殷勤也消失。
头天下午明知道他在办公室整理物品,始终没有露面,大约正忙着打听传闻中的新局长。
倒是父母见去省城已成定局,又态度转变,积极帮他准备生活用品。可怜父母心,想着省城人多,兴许更容易解决个人问题。
再有便是司机,非要送他。
他推辞不过,想着这也是司机和他的最后一次出差,当是好好告别吧。
他请司机来他家吃早饭。
这天早上,难得看见司机出现在他家天台。
一起吃过米粉,把行李搬下楼,装车,他们便出发。
刚出小城的高速公路在群山里穿行,全是高架跟隧道。
驶出一条隧道,迎来短暂光明,又呼地钻进下一条隧道。
司机回忆,小陈曾经这样形容来小城的心情,隧道连着隧道,直走到山的深处,眼看无路可走,却豁然洞开出现城市,就像是来到桃花源。
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微笑地听。
所以,他现在是要离开这安乐的桃花源,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