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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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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影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梦中，又好像行走在地狱边缘。
面前的是他的父母吗？他们的神情为什么那么严肃？他们的嘴唇好像在动，在对他说什么？“快、跑”？
陈影向他们伸出手。妈妈却把他轻柔地推开。他感觉自己像云一样飘起来，父母在眼前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穿过温暖的房间、窗边的植物、斜洒下来的阳光，那阳光又从正午的烈阳迅速流逝，流向黄昏，流向无边的黑夜。他飘着，在陷入全然黑暗的那一刻，落到了一个人怀里。温暖，有力，是他熟悉的气息。
“哥？”
他抓住身后人的胳膊。哥哥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陈影稍稍安心了些。可是下一刻，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叫他浑身僵住了：
“嘘，待在这儿别动。有人来抓我们了。”
“……怎么会！”陈影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中，“谁？”
哥哥答非所问：“——也不一定是人。”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陈影却奇异地、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家，正在发生什么。
门铃响起。
“叮铃铃——！”
AI管家球球骤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按常理来说，这警报足以震动整个街区，可陈影甚至来不及捂上耳朵，那警报声就像被硬生生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持续的时间太短，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声警报是否真的存在。
但很快他就对此不再怀疑了。因为他听到房屋震颤，闯入者的脚步声如铁链拖地，沉重而有条不紊，每一步之间都分毫不差，简直，简直就像程序精密的机器人。
“派的竟然是机器人。”他听到父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怎么，他们不敢亲自来？”
妈妈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的主人给我们按的什么罪名？”
“陈否，公民编号B02060；姜小小，公民编号A03078。现以违反诺瓦城条约第五条，‘禁止危害城邦安全’，将你们逮捕。”
独属于机器执法者的冰冷无机质声音说道。
“咔哒”两声，镣铐扣上了父母的手腕。
紧接着，是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陈影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要冲出去，却被姜逸云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他焦急地说，“爸爸妈妈不可能做那种事！”
姜逸云的声音却出奇地冷静：“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抓人的理由。”
“这家还有两个儿子，A03000陈影，E00100姜逸云。去找。”陈影听到机器人这么说。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茫然、恐惧还是愤怒。陈影这一年十七岁，十七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打交道，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和他的家人会成为它们抓捕的对象。
他全然无措。
“小影，我得走了。”哥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怎么走？我们现在在哪里？”
“是‘我’得走了。”对方语气轻柔，纠正了他忽略的细节。
陈影愣住。
“去哪儿？带上我。”当下的情形容不得他思考太多，他抓紧对方的衣袖，才发觉手下是一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这根本不是常服。
……姜逸云早就作好了外出的准备？
“不行哦。”哥哥的声音如往日一样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比金属更冷硬，“那里你去不了。”
“我留在这里一定会被抓住的！”陈影声音发颤，“我知道了，你是要回下城是吧？没关系，带我走，哥，我不会拖累你的！”
对方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陈影反手拉下摸他头的那只手，试图挣脱对方的怀抱，却被手臂紧紧锢着，锁链一般被定在原地。他挣脱无果，喘了一口气，转过头，在逐渐适应的黑暗中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那双漂亮得令人心醉的眼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比玻璃展柜里的宝石更为璀璨也更为无情，倒映着他的恐慌与狼狈，平静得好像早就料到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喃喃。
“你会没事的。”姜逸云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只是说。
“少跟我来这一套！”陈影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荒谬的无力，“姜逸云，看在我爸妈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我只求你带我出去！”
“你去不了那里。”
“凭什么？下城不过是资源短缺了些，辐射强了些——你不是也好好活到被爸爸妈妈收养了吗？”
“小影，”姜逸云的声音似叹息，呼出的气流抚过他耳畔，“你会没事的。”
陈影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的语调，好像真真切切在惋惜着什么似的。
紧接着，锢着他的手臂松了。
几乎是在瞬间，陈影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察觉不到姜逸云的存在了。
周围空了。
姜逸云就像几年前突然被爸爸从下城带来，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一样，又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男人。
寂静如坠深海，黑暗仿佛具象化成一张潮湿的幕布，将他整个人包裹。
“姜逸云！”陈影压低声音极力呼喊，耳畔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却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黑暗如潮水般刹那间涌上来，淹没胸腔、口鼻，扼住咽喉。
膝下冷硬的地板不知何时失去了触感，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飘浮了起来，伸出手徒劳地在虚空中攀抓，试图寻找一丝支撑，但掌心触及的只有冰冷而湿滑的虚无。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一道细微的声音划破死寂。
好像有什么门被打开的声音。
“发现目标。” 冰冷的电子音自头顶落下。
下一秒，光线乍破。
陈影惊醒，呛咳出一口咸腥的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