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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兔爷 ...

  •   “不可!”
      白渊下意识厉色阻止,声音响得吓了秋月一跳。
      白渊打小被父母扔进河里,任其自生自灭,得老天爷垂爱,初上战场的白茋晚捡回了襁褓婴儿,思来想去,便收了他为义子,得了空就教他习武练字。
      从此,白渊发誓,此生此世必护义父周全,可到头来,全是白茋晚在后面他擦屁股。
      白渊急促道:“他手里没个分寸,再说义父您旧病复发,万万不可冒险啊!”
      换别人,没人敢对白茋晚大吼大叫。
      “大可不必担忧,我就是为了护他而来的,”白茋晚拨过一粒乳白念珠,目光顺着帷幔滑落,眼尾稍红,惹人燥热,他缓缓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要吃亏也是那毛没长齐的小子吃亏啊。你说是吧。”
      “……”白渊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茋晚颇为得意的表情,“那义父您……万事多加小心,唤一声我就出来了。”
      *
      秋月引他上楼,在房门口遇到了老鸨,浓妆艳抹的老鸨抬头一看,立刻紧蹙眉毛,张口欲说些什么。
      白茋晚瞥了老鸨一眼,门刚推开一个缝隙,感到身后光线有些暗下来,一道尖锐的“来人”还没传出去。白茋晚反手捉住老鸨的手,体内被封住的经脉快速运转,仿若波涛汹涌的洪流冲破堤坝,势不可挡。
      只一掌,老鸨无声飞出数米,后背陷入木窗,窗棂囫囵塌陷,周围的石桌石椅倏地化为齑粉,这力道,要老鸨十条命都不为过。
      夜色已至,楼下笙乐鼎盛,花楼的欢闹正旺,吵得太阳穴直往外冒,耳朵早已麻木,谁又会在意这点动静。
      白茋晚睨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把不衬手的兵器:“找死。”
      “把她交给白渊,你可以下去了。”白茋晚远远地睨了一眼地上行将就木的女子,秋月颤颤巍巍应了,他慢条斯理地撩起广袖,仔细擦拭指尖不存在的灰尘,推门而进,衣袂飘飘然在门缝中旋了一圈,随他入内。
      *
      室内,帷纱妩媚似舞女,把腰肢扭了个满圈,放在桌子上的烛油一滴一滴地砸下来,凝固的蜡油逐渐垒高,将蜡烛紧紧围起来,榻央侧卧着位衣衫不整的公子,手臂支在立起来的膝盖上,手中拿着酒杯,面容氤氲酡色,脑袋不清醒似的来回晃悠。
      嘴里喃喃道:“二十载皆为缥缈,一朝惊醒,犹恨犹恨……”
      白茋晚不动声色地瞅他几眼,发觉这位醉鬼竟也有几分硬朗和英俊。
      宋知华再抬眼时,瞧见这位送进房的男妓,顿时眯缝起眼,仔细打量。
      白茋晚皮肤白,但有些白过了头,一种病态的惨色,不笑时眼尾和嘴角无丝毫弧度,似座万年冰山,不近人情。
      可就是五官忒怪了点,算不上好看,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兔爷。
      宋知华忽地笑了,心里好奇这人被压在床下哭是何种神情。
      看着此时冷漠的眼前人,还真是想象不到。
      反差越大,宋知华兴趣越浓。
      “你叫什么名字?”
      宋知华问。
      白茋晚面不改色,胡诌了个名:“十一,我叫十一。”
      “十一?”宋知华嗤笑,“什么破名字,你是家里第十一个狗崽子么。”
      白茋晚磨了磨后槽牙,指尖微微捻了捻:“娘说贱命好养活。”
      “那这可真够贱的……”
      “良辰美景,公子何必揪着我名字不放?”白茋晚打断他。其实他并不是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只是今晚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耽搁不起时间。
      而宋知华显然是生了气,登时声音低沉,眼神阴鸷地看向他:“你走近点。”
      白茋晚照做。
      可没走出半步,宋知华又吩咐:“把鞋脱了走。”
      白茋晚:“……”这小崽子。
      须臾,他伸手,把鞋脱去,没有亵袜的庇护,那白得发光的脚趾就这么露在宋知华眼底。
      宋知华愣了几秒,脸微微染上红润,借着酒劲,一把拽过白茋晚衣衫,拥进自己怀里,抵着他香肩,狠狠嗅了一番。
      坏兮兮笑道:“我本不打算和男人有床.笫之欢,但你……十一的皮肤实在白嫩,令本公子……醉乎!”
      说着,宋知华就要扒他衣服。
      要不是白茋晚提前拿皂角把自己搓掉两层皮,又托四绯堂宣堂主拿了瓶暂时遮疤的膏胶,就凭原本脊背青面獠牙的模样,和自己这副易容后的脸,不知道宋知华会不会吐出来。
      白茋晚用了个巧劲,与醉酒的宋知华分开一段距离,下一秒,俩人又挨得极近。
      “公子喝醉后的春宵并不会记得,不如我同公子谈谈心,酒醒过后再尽欢?”白茋晚忍了忍,耐心劝道。
      宋知华迟疑,竟同意了:“那就依十一的。”
      这股子油腻劲儿随谁啊,他母妃可没有这般恶心,随了当今圣上么?
      白茋晚忍不住的在心里嘀咕,背过身白了他一眼。
      白茋晚给他倒了杯醒酒茶,宋知华接过,却并未喝下,兴致勃勃地死盯白茋晚,忽地说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好生熟悉。”
      这话有人经常说,多半是套个近乎。
      白茋晚懒得和一个酒鬼说话,只想让他赶快清醒些,自己有话同他讲。
      “不理我?”宋知华说,“胆子真大……”
      白茋晚挑了挑眼尾,轻叹了口气。
      没时间了。
      然后,他淡淡道:“三皇子何必为难我呢。”
      话音未落,宋知华瞳孔遽然变化,茶杯哐的一声被摔在地上,他酒醒了大半,伸手掐住白茋晚脖子,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狠声道:“你是谁?!”
      “一个做皮肉生意的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今日你若不说清楚了,天一亮就会有人为你收尸。”
      白茋晚听了这话,笑出了声,轻轻松松挣脱了出来,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道:“恼了三皇子雅兴我实在该死,我祖上是风水大师,承蒙父亲教授,多少会点东西,这才能算出三皇子身份。”
      宋知华没那么好骗,看着眼前羸弱却能从自己手上脱身的男子,眯缝起眼,不动声色地卧回榻上,忍着虎口的麻劲,道:“那你再算算,看你能不能算出我的秘密。”
      白茋晚道:“三皇子是宝历元年出生的,娘娘在不久后……”
      “住嘴!”宋知华猛地打断他,他起身,阴森森一步一步地靠近,站在白茋晚面前,硬生生比他高出半头。
      突然,反着锃亮银光的锋锐短刀自白茋晚袖中飞出,速度极快,宋知华下一秒疾速侧身,以一种刁钻的姿态握起桌上的虚离剑。
      然后,白茋晚双手抬了抬,脖子往回一缩,剑痕浅浅地落入其中,血珠顺着颈窝淌下。
      宋知华怒视他,喝道:“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低头待命。
      “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关进狗笼!没我的吩咐不许给他一粒米一滴水!”
      两人齐声:“是!”
      白茋晚被侍卫无情架住胳膊,动弹不得,正当宋知华要再次抬眼时,白茋晚突然忿忿吼道:“是三皇子让我算的,如今说出来三皇子竟把我关进狗笼,这算哪门子天理?!想杀你的人不住我主子一个!你要想活命,现在还没那个本事,你要真想保命,最好一辈子好好待在你那个狗屁皇宫里!你出来一次!我主子便杀你一回!”
      最后一句话被隔在了门外,宋知华的视线始终瞪在他脸上,要不是他必须借十一的藤查出他主子是谁,早一剑把他杀了。
      本够烦的了,想着来花天酒地一下,没想到碰上这档子事。
      但是……
      刚才他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真的是暗杀败露后的恼羞成怒么?宋知华生性随了他父皇,多疑诡谲,因此表面必须装成个放荡不羁,傻里傻气的花花公子。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骨哨,唇搭了上去,送出一口气。
      一人忽地从窗中钻进来。
      跪在地上,低头,表情虔诚。
      “查出那个人的来历。”宋知华透过窗纸看向京华城的纸醉金迷,眯缝一下眼睛,揉着虎口,摩挲剑柄,咕哝一句:“他们当真还敢出现么。”
      跪在地上的死侍不知何时离开,一切悄无声息。
      恰时,几个官兵破门而入,宋知华瞧出来了,是父皇的亲信。
      领头的人身披坚甲,气沉丹田:“陛下派我‘请’三皇子回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宋知华人生的转折点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或许,他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刺客今晚会来,说的那些话又是何意思,又为什么他前脚刚把刺客押走后脚皇帝的亲信就来抓自己了。
      一切都太凑巧了。
      宋知华傻么?当然不。
      *
      左右两旁的侍卫正往地下牢狱走,一脚踩上台阶,身子便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白茋晚轻叹了口气,甩了甩被勒疼的胳膊,微扬下巴,侧头无奈道:“不至于,这药的副作用挺大。”
      铁门后面出现一个泼辣女子,抱胸倚墙,说道:“主子告诉我们要护好他的徒弟,你这么容易受伤生病,我不早点救你出来,难道让你在那又潮又脏的监狱待一个晚上?”
      白茋晚回过身,拿手轻轻扫了扫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宣一,我昏迷两个月不代表我就成了废人,风月堂管不了我,你更没那个本事。”
      他睥睨众生,唯我独尊。
      宣一当然知道,他有这个底气说出这种话。
      “懂了吗?”白茋晚问她。
      宣梓雨瘪了瘪嘴,“啧”了声,打了个响指让自己人出来收拾残局。
      白茋晚这才收回视线,款步离开这里。
      步履从容得像走在自家府里,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有护卫发现他。
      夜黑风高,蟋蟀在道边草丛里窸窸窣窣,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返到回京军队,明日风风光光进城。
      *
      一个身着莲纹披风的男子汇报完毕后,很快在黑夜隐匿得无影无踪,白渊躺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枝干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嘴边叼着柳枝,眼睛紧盯斜前方的城门。
      白茋晚头戴斗笠,不知何时换了身短打,抹了一把泥水在裤腿边和袖口处,守城门的士兵打了个哈气,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
      他动作极轻地跳上城墙,疾步略过,带过一阵迅风,借着树杈的力,一跃而下,无声落地。
      耳边响起一声急促清脆的口哨声。
      白茋晚耳朵微动,走出城门几里,白渊才出现在他面前。
      他说:“义父,车马在前方备好了。”
      “走吧。”白茋晚点头,“我累了。”
      车夫扬高马鞭,车前打着两盏油灯,速度快了几分,白茋晚颠簸倚坐,反手捶了捶后脖颈,闭眼问道:“宣一如何处理的?”
      “四堂主喂俩人吃了解药,把人扔烨华宫门口了。”坐在一旁的白渊换了个位置,伸手帮白茋晚捏肩捶背。
      白茋晚毫无感情地评价:“行事鲁莽,她早晚得死在那些人手里。”
      “线人说三皇子看到后气得脸通红,奈何被圣上关了禁闭,这口气只能憋在心里。”白渊说。
      “我的目的就是让他明白,现在不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以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白茋晚恨铁不成钢道,“他手里有点东西,就认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知华太小,那些太傅教他的只是君子之行,君子之思,在当今朝廷中,太不实用!”
      “本将往后要教他一辈子,朝堂里那些老狐狸我要一个一个地替他杀了,”白茋晚睁开眼睛,黑夜中熠熠闪着眸光,这一刻,他没了油腔滑调,神色严肃,“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成为一个毫无作为的帝王。”
      驽马嘶吼了一声,马夫“吁”喝道,破旧透风的车帘被撩起,不远处的林子里隐隐约约有一排火光,杂乱散布。
      马夫回首冲车内喊道:“大人!到了!”
      白茋晚收回神情,慢条斯理地说:“你这拿刀砍人的手到底还是不适合伺候人,明日进了京华,多跟宫里的宦官学学。”
      白渊:“……”
      白茋晚跳下车,慢步往里走。
      深深的夜,一片寂静。
      随性豪爽的将士们在帐外喝酒吃肉,有人通报大将军回来了,上一秒放声大笑,下一秒鸦雀无声。
      火堆旁,将士们互相推搡,好不容易让出一大块地方。
      “呦,明个儿进京,现在还搁这儿喝酒呢?”白茋晚大马金刀地坐下,扫了一眼堆放在一起的酒葫芦,随手拿起来,猛喝大口,“哈——要想喝,早跟我说啊。来,谁想喝?”
      寂静如死水,只听柴火霹雳吧啦地炸响。
      白茋晚站起来,捏着他的佛珠,似一尊和善佛:“啧,鲁闫他们可等着你们犯错呢,毕竟榻上的活,他们可没学过,学起来要命啊!”
      白渊见状喊糟,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将军,他们知道错了,快认错啊!”
      “哦哦哦哦!错了!我们错了!”
      让他们赤手上战场,都好过脱光上床。想到这儿,将士们集体打了个寒颤,心说多亏那些天没犯错。
      白茋晚回了营帐,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明天谁敢在京华城内耍酒疯,本将亲自用马鞭伺候。”
      所有人背后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谁还不知道白茋晚手劲有多大,被他抽一下,几个月不能动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兔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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