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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忘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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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正是暑气最热的时候,北方有雪山天池的阻挡,无法城自然感受不到滔天热浪。掠过雪山,抵达白都,金丝桃开的正艳,星星点点,犹如人间星河。
罗汉床上睡着的白衣青年悠悠转醒,近在眼前的世界陌生而模糊,银白的透明床纱后,隐约卧着个少年,香炉里的青烟熏染过少年的玄色的袍子,又绕过了一架白鹤亮翅的银屏,徐徐飘向了窗外。花间忽地头疼欲裂,一声低吟,惊动了守在榻旁的少年。
顾命抬起头,喜道:“叔,你终于醒了——”
“叔?”花间酒不解地看着他,茫然若失。
顾命目光骤然一怔,呆滞了片刻:“叔……真的不记得阿玉了么?”
“阿玉……”他轻念着这个名字,头愈发的痛了起来,针刺般的痛感逼至脑内,仿佛有千万条蛇虫不停的撕咬吞噬,他哇的大叫了一声,胸臆间一顿,旋即呕出一口污黑的血,眼前的视线慢慢地模糊,身子毫无预兆的倒下,落在了少年忙伸来的手臂中。
“叔!你怎么了?醒醒啊……”
顾命从来没有这么的紧张过,他不知所措地擦拭着青年唇角的鲜血,手指莫名的颤抖。
“殿下,花公子服了奴的‘忘前生’,已经忘记了过往,呕血昏厥亦是正常反应。”
银屏后人影一晃,璎珞不再隐藏,一步步走了过来。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靠近,只站在一旁说:“这几日,他的身体会非常的虚弱,稍有不慎,便会落下病根,奴身边有几位聪明伶俐的侍婢,可以到小院照料花公子。”
“不必,我的人,我伺候。”顾命任白衣青年靠在自己怀中,眸光微深,“唐初抓到了么?”
燕都崖之战,百草堂满盘皆输。
侠骨金钗来无影去无踪,铁骨紫苏为了掩护堂主,不幸被擒,而媚骨璎珞,至始至终都只是白都质子长平王殿下顾命安排在唐初身边的一颗毒棋子。
看到女人犹豫的表情,顾命摆了摆手:“唐初在花间酒眼皮子底下忍了七八多年,可见其城府之深,想要抓住他,不是易事,铁骨在我们手中,她知道唐初那么多的事,想来,唐初也不会放心地让她在咱们的暗狱中待下去。”
“奴明白。”璎珞小心翼翼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花公子?”
“我奉他如神明,供着都怕来不及,你却问我如何处置。”顾命望着男子熟睡的面庞,勾唇笑了笑,“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他天天和我对着干,该杀,该杀得恨——可又有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罪,若真要罚,我便罚他,日日夜夜陪着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好好疼疼他。”
好好疼疼他……这句话,听的璎珞毛骨悚然。
殿下的疼爱,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消受的。
她的母亲是殿下母亲的侍女,她也算自小伴在殿下的身边。殿下小时候特别喜欢一匹马,便圈养在了身边,后来有一天这匹马被周子奇强行骑在了身下,绕着帝都转悠了一圈,傍晚才优哉游哉地送了回来。从此,殿下再没有骑过那马,不久之后,马也无缘无故地死了。
一天傍晚,由白都最好的厨子下厨,烹制了一道味道鲜美的马肉,殿下一边喝酒一边食肉,膳后,还邀请了堂弟周子奇一同观赏如何杀马,比殿下小五岁的周子奇看到屠夫一刀刀将肉从马骨上分离,惨烈的嘶鸣在耳边久久不散,竟吓尿了裤子。
殿下笑眯眯摸着小堂弟的头,教育道:“阿奇啊,君子不多人所好,你可明白了。”
但璎珞不知道的是,花间酒这匹马和凡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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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你说说话啊……”
“阿玉,你不会哑巴了吧?”
“啊——阿玉哑巴了阿玉哑巴了阿玉哑巴了!!”
玉容小院里,花间酒狂脱的围着他家阿玉奔跑着,两只手靖攥拳握在胸前,忽地,砰然一声撞在一块冷冰冰的东西上,像一堵墙,可墙不会发出好听的闷哼声,墙更不会怕他栽倒而贴心地揽住他,小粉拳顿时松开了,扒在了“墙”上。
“你能不能……”顾命无奈地望着身下的青年,微微叹气,“老实一点,一点点。”
花间酒眼睛一亮,抛下顾命,换了个方向继续拼命奔跑。
顾命刚松了口气,便听到不远处的欢呼声。
“啊——阿玉不哑巴了!”
“阿玉会说话了!”
“有人陪我说话咯——阿玉阿玉阿玉!”
顾命:“……”
将没叹完的半口气叹了出来。
璎珞听到殿下唤他,胆战心惊,等到了玉容小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吵吵闹闹的场面,没有忍住笑声。然而顾命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竟没有怪罪。
璎珞沏了一壶茶,递到了顾命的手边,“殿下,花公子这是将您认作了亲人,所以才会如此。他刚从昏迷中清醒,体内的忘前世还未散尽,偶尔会出现这种……心智不成熟的情况,也是正常的,殿下只需顺着他,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命接过茶碗,细心地吹凉,然后转手给了跑的满头大汗的花间酒。
花间酒抢着去拿,不料脚底不稳,猛地扑倒在顾命的身上。顾命下意识地护住了他,以免他被石桌的棱角硌到,茶却撒了一地。
“我的茶……”花间酒悲痛欲绝,控诉道,“阿玉赔我的茶!阿玉必须赔我的茶!”
顾命身体仍旧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怀里没了人儿,空落落的。
璎珞机智道:“啊!忽然想起了有件极为重要之事,殿下照料花公子无微不至,如此,奴便先回去了。”
谁知道,殿下会不会因为她看到了太多而杀人灭口。
玉容小院又剩下两人。
小院没有种树,只有几簇金丝桃竞相初绽,花间酒笑了笑,抬手拨掉近前少年冷厉眉眼旁的淡黄色花瓣,顾命一动不动,任由那根温软的手指触着他的眼。
白衣青年眼眸里一派的童稚,他好像真的把一切忘记了,血雨腥风灰飞烟灭,近紫的瞳孔一眼可以望的到尽头,顾命不必再猜测他的心意,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叔,你会不会怪我?”顾命喃喃,露出嘲弄的笑容,“与其今生今生永不相见,我宁愿你怪我……看,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啊。”
看到顾命露出落寞的表情,花间酒怔了怔,敞开手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阿玉,不许难过,我不要你难过……”
两道修长的身影在小院中紧紧相拥,顾命忽地咬住了他干涩的唇,唇齿相依的那一刻,花间酒僵硬了一瞬,目光惊愕,下意识推开了顾命:“阿玉……”他的阿玉已经入了地狱,眼白处透着殷红的血丝,耳鬓厮磨道,“你吻我,吻我……我就不会难过了啊。”
“呵哈!”
顾命翻身,把花间酒压在了身下,手不忘护住他的腰侧。顾命再一次咬住了他的唇,舌尖探进了牙关,在柔软口腔内壁中放肆地摹索追寻,花间酒被迫仰着脸,轻轻喘着气,绯红色自耳根处一路蔓延,微微松垮的衣襟内都是一片粉红的色彩。
“回应……”顾命低声诱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