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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朝凤楼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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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子嘴中,林清闲得知那来买蓝雀的是个女子,至于长什么模样,汉子不知,因为那女子带了暮篱。
然这女子出手却极为阔绰,那蓝雀出价五十两银子,女子竟也不曾还价。
五十两银子随手一抛,像五十个铜板一般。
这使得他们一众小贩都极羡慕牛大兴遇着了贵客,很是议论了好几日。
那牛大兴便是将蓝雀卖给女子的小贩。
“牛大兴今日为何没来摆摊呢?”
林清闲打量着附近,并未瞧见其他摊贩的身影。
“嗐,谁知道呢,许是牛大兴得了五十两银子,拿去逍遥快活了吧,”汉子嘴一撇,打着哈哈道。
林清闲仿若未察觉汉子话里的酸意,呵呵一笑,指着另一头树上挂着的巧雀道:“老板,这一只也给我罢。”
汉子忙过去将笼子摘下,喜滋滋的道:“依我说,还是这常见的鸟儿好卖,那些谁都不认识的就是挂出来也不见得人识货啊,这位爷您说是与不是?”
“老板说的是,”林清闲接过鸟笼顺着汉子的话又闲问了几句,“不知老板家住何处?这一早便来了西市,定然是五更便起了罢。”
“可不嘛,”汉子搓手叹了口气,“咱们这些吃苦力饭的,除了住北城旮旯巷还能住哪里?起五更倒也罢了,若能赚到钱便是再累也无碍,怕就怕啊辛辛苦苦去山上抓的鸟儿无人买,还得好生饲养着,这才是让人着急上火的。”
“老板说的是,”林清闲深以为然,让竹声付了巧雀的钱,拎起鸟笼与汉子道了别。
与竹声一前一后往回走,天边晨曦初现,露水渐渐散去,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日里,西市也就此时最为热闹了。
“竹声,这阴山的西市比郦京城如何?”
林清闲一手提着鸟笼,一手背在身后,缓慢踱着步子行在极为嘈杂的长街上,漫不经心的问竹声。
“爷,与郦京城的西市自然是比不了的,就那些马鞍皮毛,一看便是下等货,”竹声很不以为然。
“是啊,”林清闲眉心处深深拧起了个川字。
前朝阴山尚是顾氏封地时,便是北地最为繁华的城市,顾氏被灭,阴山渐渐衰落,天灾之下,粮食无收,但因阴山是中原从南至北的必经之地,百余年来,却是另辟蹊径,商旅逐渐繁茂,在被西蒙占去之前,阴山的百姓生活尚可安康。
但看如今,阴山虽被平西王重又从西蒙手里夺回,但满街的烟火里却是透出一股子衰败颓废气息。
从百年前顾氏的封地,到被前朝收归,再到归顺我朝,随后被西蒙夺去,然后又重归我朝,百年来几经易主,让阴山的百姓惶惶不安里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得过且过,有一日算一日,谁知道过不了多久,西蒙会不会又再打回来?
长街之上,从闲聊的百姓嘴里,林清闲偶尔便能听见几句玩笑的话语,说起西蒙朝廷,阴山的百姓仿佛也并无多少仇恨之意,这不得不有些令人深思了。
“爷,我们这是去哪?”
身后的竹声见林清闲沿着西市长街径直北去,忙上前两步问道。
“去旮旯巷。”
林清闲从未想过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官大官,在来阴山之前,他心中的盘算依旧只是在阴山待上两年,再寻思着去别处。
于他来说,做阴山的知县,无功无过便是最好。
可刚到阴山,便遭遇命案,这数日以来,他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将这人命案子给断了,对于将来如何,他倒是再未寻思过。
西市一行,让林清闲心底里的一棵早已被熄灭的种子竟悄然的又萌起了芽。
祖父说:大丈夫行事要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他既来了阴山,又如何能不善待阴山百姓呢?
林清闲忽想起如今在云州城驻扎的平西王,还有那位,嗯,传闻里据说已病入膏肓不知所踪的平西王世子……
林清闲暗哼,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平西王世子薛明雳可就是个大祸害,失踪恐是假,盘算才是真,病入膏肓不假,但一时却也死不了。
这不,前几日他便得了薛明雳的消息,只是……
哼,林清闲暗恼,只盼着薛明雳可别在他阴山境内起幺蛾子,他还要仰仗平西王,将这寒水城至云州之间的商路重新打通,商路通了,对作为必经之地的阴山才是最有利的。
这般一路思量一路缓行,两人到旮旯巷不过半个多时辰。
不是林清闲不爱骑马坐车,皆因旮旯巷距西市并不算远,林清闲以为若是摆了官架子去寻找线索,反是得不到最想要的消息还会惊动凶手。
阴山城北,虽是距西市最近的地方,但此处却坐落着十来条小巷,嘈杂凌乱。
除了南城破庙一带,北城才是阴山县普通百姓的聚集地。
先前林清闲去过老仵作住处,知老仵作虽是贱籍,但家中到底不算十分穷困,是以老仵作所在的巷子尚算干净。
而旮旯巷,却是名副其实,低矮的房屋,窄仄的巷子,脚下是高低不平的泥土路,屋檐挨着屋檐,门靠着门,半截高的土墙里住着数家人。
林清闲到底是思虑不够周全,毕竟从未来过这等贫困之地,他身上的衣裳,他脚上的鞋,都在告诉巷子里的人,他来旮旯巷怕是别有所图。
因而林清闲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并未进巷子,而是让竹声前去打探。
“爷,果不出爷所料,牛大兴也住在这旮旯巷,”林清闲在巷口的屋檐下逗弄着笼里的小八哥,便见竹声从巷口匆匆跑来。
“摊贩生意也不是谁人都可做的,多是老人带着新人一起,从老板的话中,可得知两人从前一定是相熟的,阴山百姓又讲究群居,若是老板住在这旮旯巷,牛大兴多半也住在此处,”林清闲随口与竹声释疑。
“也是,爷若是直接去问牛大兴的住处,怕是那老板不肯说呢,”便是竹声也瞧出那鸟摊老板说起牛大兴时,话中夹枪带棒,好一股酸意。
“正是,”林清闲颔首,接着问竹声,“那牛大兴怎么说?可否再问出些那女子的消息?”
“嗐,爷别提了,”竹声悻悻摆手,“小的方才好一顿打听才寻到牛大兴的住处,他家只一个老娘在家,他老娘说,牛大兴已好几日不归家了,小的问他老娘可否知晓牛大兴去了哪里,他老娘糊里糊涂的一会说牛大兴去喝酒了,一会又说牛大兴去西市了。这不,小的无奈正要离开,却不妨隔壁大婶来牛大兴家串门,小的一说起牛大兴养的蓝雀,那大婶猛拍大腿,直说牛大兴八成又去了西山,还说那蓝雀便是牛大兴从西山捉来的。”
“西山?”
林清闲知道阴山城西有座山,遂也并不太讶异。
“对,大婶还说,那些卖鸟的小贩多是从西山捕捉鸟儿来卖的,大家都说牛大兴前些日子捉了只蓝雀卖了个好价钱,这几日连家都不回了,只窝在西山,早晚盼着寻那些稀罕的鸟儿,说不准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关于那女子……”
牛大兴不在家,怕是问他老娘也问不出什么来,林清闲心中约莫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所以也说不上十分失望。
竹声摇摇头,“没人见过那女子,不过大婶说,牛大兴曾向人炫耀过,那女子家中定然十分有钱,那女子还对牛大兴道,若有稀罕鸟儿,她会再来的。”
“还会再来?”
林清闲思忖着这话,知那女子十分可疑,却又偏偏摸不着那女子半点痕迹。
“是,爷,你说能拿出五十两银子买一只破鸟的会是什么人?”
竹声极为不解,在他眼里,再稀罕的鸟儿也只是鸟儿,哼,与爷养的八哥有什么不同,都一般惹人厌。
“这虽是个线索,但范围却太大,”林清闲唔了声,若是单去查那女子怕是会耗费许多时日。
因女子带着暮篱,一来不知样貌,二来不明身份,便是男扮女装,也无法辨得真伪。
且若是凶手执意杀人,别说五十两,五百两怕也是舍得的。
再说,阴山不过是这些年破落了,但积蕴的大家族还是有些的。
不过就是一句话,穷人越发穷了,富人还是富的。
今日总算有所收获,如今要紧的便是要找到牛大兴寻到那蓝雀去向,林清闲隐隐觉得,从牛大兴嘴里他或许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