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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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指节插入湿润的黑发，宽大的掌心随意地将留长的发丝全部往后捋，突起的骨节明显，顶起薄薄的肌理，水珠顺着骨骼滚落至露出的眉眼。
颔首的姿态，让高耸的眉骨在脸上投下浓重阴影，浓黑睫毛之下的眼珠幽深，一动不动地盯着湿润的墙壁。
裘夜专注地倾听着脑海里的清晰对话。
曾经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随着心动值的上升，仿佛也连接了越来越强大的信号，足以让他可以听清楚每一根字眼。
最开始的时候，裘夜的意识里只出现系统001单方面的声音。
甚至连001的声音都会因为空间、环境、距离等各种奇怪因素，变得干涩、卡壳。
随着心动值上涨，意识里的声音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不断削弱，犹如黑色汪洋中的孤帆在阴雨绵绵的黑夜，灯塔逐渐照亮了它的前路，缓缓与他的灵魂汇合。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裘夜总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对面隐约可见的脸庞，捉摸着他偷听而来的信息，想象着白陌石会是怎样回答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
在毫无征兆的一个黑夜中，裘夜的大脑突然出现了白陌石的声音，他怔愣地凝望着空气中的某处，渴望地接受新的信号。
那时候的白陌石正在在调侃系统001，声音幽深动人，掉入裘夜的脑海中仿佛骤然落下的珠玉，一下一下清脆地敲击着神经，震颤着、战栗着，怪异的激烈情绪涌上心头。
那双安稳放置在被子之上，安抚着自己呼吸的大手，骤然收紧，指节陷入柔软的布料中，让手背上蜿蜒的青筋变得明晰。
裘夜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在对面的少年察觉之前，很快又恢复成宛若沉睡的悠长。
只有抓紧被子的大手在微微颤抖。
他真的听见了……
那夜过后，出现在裘夜的脑海里的白陌石的声音，也在随着心动值变动而波动着。
花洒的水流自上而下不停冲刷着，密集地打湿着结实的躯体发出声响。
但脑海里的对话丝毫不受影响，语句清晰地出现在裘夜的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像被真空包裹着，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因为这份清晰，裘夜总是惶然的心神被抚慰着，多了些安心。
每当系统001出现，与白陌石交流，裘夜便会很认真地倾听。
他的意识与001仿佛变得同步。
有时候，裘夜甚至恍惚地以为脑海里的、那道属于001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系统说白陌石对他太好了。
裘夜也是这么认为的。
裘夜想到曾经听见的“高考后就会分离”的结局，他甚至不敢去追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对他那么好的白陌石，抛弃了他，他该怎么办？
在这个“故事”中，“裘夜”的戏份就此结束了吗？他们还会再相遇？
剧情结束后的裘夜，他的存在……
对白陌石而言，还有价值吗？
水珠顺着黑发流下，划过裘夜的眼尾滑落，他用力闭眼，密集浓黑的睫毛遮盖眼瞳。
紧闭中的浴室，郁气萦绕着高大的男生。
裘夜克制着不去想之后的事情。
耐心地等待脑海中的对话彻底归于平静，裘夜轻吐一口气，张开眼睛。
他仰起头继续冲洗，以掩盖自己窥探的行为，将水雾开到最大，让冰冷的水拍打他的脸庞，快速恢复平静。
内心默数着时间，他的手指轻轻拨动花洒的开关，倾泻的水幕戛然而止。
透明的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颌不断滴落，在滚落在起伏的肌肉上时，被一只大手随手扯过的白色浴巾擦拭掉。
咔哒——
开门的声音轻微。
裘夜穿着单薄的白T恤和浅灰色运动裤走出浴室。
头发还很潮湿，水珠落下，打湿胸膛的白色布料，胸肌在呼吸间起伏显眼，在走动的时候，贲发的肌肉线条在透明的布料下越发鼓动。
裘夜的心跳很快。
越是靠近白陌石，便蹦跳得越发猖狂。
但他的脚步却很轻。
阳光扫过因为赤果而不露声响的双足，光线映照出地板上淡淡的灰尘，宽大的足底踩上去便印出浅浅的脚印。
总是觉得污浊、总是觉得厌恶的情绪，仿佛从少年的生命中褪去，他甚至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舒服。
不会觉得黏腻得恶心，不会觉得灼烧得疼痛，不会觉得刺痛得仿佛像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被刀一次次刮走鳞片。
裘夜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安静。
太阳很温暖，风也很清新，花香被吹拂至鼻息，他的心变得平静、安逸。
光线缓缓扫过迈过阳台的长腿，裘夜踱步走着，无声地靠近垂敛着眼睑的白陌石。
高大的身影驻足后蹲下。
漆黑的眼神落在白陌石随意摆放在腰腹处的双手，漂亮的手指陷在柔软布料中，指尖若隐若现。
那里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透彻，好像在发光，星星点点，拂过他，洗涤他。
裘夜眨眨眼。
薄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柔软的淡淡笑意。
裘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少年倾倒，近一点，再近一点，一侧的膝盖抵上地板以维持平衡。
他能感觉那股属于白陌石的清冷气息再次拢了上来，温柔地熨烫着他皱褶的灵魂。
裘夜感受到了，他在自己的身上闻见了，属于白陌石的淡淡冷香。
干净的、清冽的、迷人的、着迷的。
高大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往前倾倒背脊，被白陌石清洁过的自己褪去了污秽，他拥有前所未有的干净身躯。
水珠沾湿后背的衣物，蓬勃的肌肉在压抑着交错鼓动。
高大强壮的黑发少年，低头去嗅着空气里的气息，姿态如虔诚的骑士，意图亲吻君主的脚背。
裘夜俯首的躯体，与沉睡中的白陌石，终于笼罩在同一片光晕中。
阳光灿烂，金光晕染他们的身躯，让两道身影变得密不可分。
银发少年仰面靠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倾斜，发丝盖住垂落的眼睑。
他的呼吸声很轻，胸口的起伏规律，睡得很熟。
野猫耐不住性子，不知跑到哪里。
本以为会在的黑狗001，也不见踪影。
消失也好，省得碍眼。
裘夜淡淡地想着，眼神不知何时，落在白陌石的睡颜，一刻都舍不得挪开。
看他的发梢，看他的眉眼……
不知看了多久，裘夜的视线才缓了又缓地下坠，最终凝聚在薄粉色的唇瓣上。
心脏狂跳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潮湿的感觉仿佛又浮现。
馥郁的香气充斥在脑海中，让他的耳根温度上升，喉结滚动着，企图压下灼热、干涸的感觉。
裘夜感觉自己似乎又发烧了。
裘夜单膝跪在白陌石身侧，高大的身子局促又僵硬。
桀骜又英俊的脸微微仰起，用仰视的目光注视着熟睡的少年，黑沉眼眸中带着执拗的狂热。
冷白，像雕琢的玉石，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手指，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滑动下落时在柔软的布料上摩擦出微弱的声响。
黑色发梢滴落一滴水珠。
裘夜用手心捧住白陌石下滑的手，水珠打湿了粉色的指甲。
沉睡的少年的手，微微带着潮湿的晶莹指尖，越发吸引着黑沉双眸的注视。
有股惑人的吸引力在散发，令清醒之人的大脑混沌，牵引着高大的躯壳，低头、低头、再低头。
小野猫在裘夜出现的那刻，就跳上了柜子的顶端，俯视着那个人类一点一点垂下头颅。
此刻，黄色猫瞳竖起，长毛抖索着拱起背脊，做出攻击的姿态。
最终，猫却只是看着。
看黑色头发的人类，以眷恋又贪婪的姿态，用轻得不能更轻的力度触碰，亲吻着银发狐妖的指尖。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反反复复。
永无止境。
·
白陌石被敲门声吵醒。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轻薄又柔软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
白陌石记得很清楚，睡前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姿势并不舒服，但睡意却突如其来，令他无法抗拒。
就如同那些做梦的夜晚一样，这个白天他也陷入了混沌的梦境当中，对梦境外的世界失去了警觉。
白陌石面无表情地撑起身子，被子自胸口滑落，他顶着一头凌乱的银发，垂眸看着床沿的栏杆，以及床铺的高度。
难以想象，裘夜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将自己扛上来的，而他居然没醒……
随便吧。
白陌石抬手，用力搓揉自己的脑袋，温热的脚底传来异动。
他抬眼看去，被子下面钻出一个圆滚滚的猫头，歪着脑袋，看他凌乱的发丝下的冷冷眼眸。
这猫……
窝在他脚边多久了？
他居然毫无察觉。
奇怪，真的奇怪。
属于妖怪的警觉性，遇到系统001会失灵，遇到裘夜会失灵，遇到随手抓来的小野猫也会失灵。
这种仿佛对别的生物毫无防备的感觉，真的让白陌石感觉不习惯，甚至有些许的不适，让他毫无波澜的心情变得有些恶劣。
算了。
白陌石想到，刚刚梦境中那同样毫无戒备心的幼年白灵狐。
薄薄的眼睑垂下，以纤长的银睫遮盖金瞳，便不会将眸光中的失神显露。
无所谓。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下意识的信赖、亲近，陌生又熟悉。
梦境中，傻乎乎的白灵狐以幼年本体跳进来人的怀抱中。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自己支棱起毛绒绒的长尾，反复蹭着锋利的下颌、硬挺的胸膛，最后钻进了他的领口里。
白灵狐贴着衣服下的皮肉，发出了嘤嘤的撒娇声。
白陌石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就会显得非常冷漠。
他搓了搓有些异样感的指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跃下来，脚步落地，没有一丝声响。
裘夜背对着他，站在门口，与来人交流。
蔡雪沁的声音传来。
“裘夜，你退烧了吗？”
“嗯。”
“白陌石在宿舍吗？”
“嗯，在睡觉。”
“他的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那就好，下午的班会，你们两个人都要准时参加，要发放高考相关材料。”
“嗯。”
“明天开始放假，宿舍清空。”
“嗯。”
“……”
蔡雪沁看着依旧话很少但每句都回答的裘夜，这家伙最近如白陌石所言“很乖”，不再如记忆中那般阴沉乖戾。
“今天有领导巡查，记得穿校服。”
如果是以前，蔡雪沁不会说这句话，但看着黑发散落显得神态闲散的高大男生，她笑着开口：“最后一次。”
两年多没穿过校服的家伙，在毕业前，终于从尘封的衣柜中找出崭新的夏季校服，每一天都穿戴整齐。
蔡雪沁第一次在清晨的走廊上，看到穿着校服的裘夜时，还惊诧了片刻。
两道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气质却截然不同的高挑身影，在晨光下互相凑近，亲密地说着什么。
早晨的日光微醺，淡白的薄雾四溢在空气里，让他们仿佛蒙上一层柔柔的光晕。
蔡雪沁遥遥看着，看不清两个男生的表情，但她觉得他们都在笑，那个画面很美好，令路过的她也不禁会心一笑。
总是面色阴影、眼含戾气的裘夜，与白陌石站在一起的时候，便也成为了普普通通的男高生一个。
不再是那个老师眼中的“不服管教的大少爷”、学生们口中的“凶狠好斗的恶霸”。
“嗯。”面对蔡雪沁的要求，裘夜神色平静地答应道。
仿佛他自来就是个会乖乖穿校服的好学生。
没有人要求裘夜穿校服，一直以来他都我行我素，从来不去遵循所谓的校规。
但白陌石说他“乖”，他就想“乖一点”呆在白陌石的身边，就像他曾经跟蔡雪沁保证的那样。
犹如大型动物自知凶残骇人，却以俯趴的姿态守在主人身边，以展现自己的温顺无害一般，只是不想令主人因自己而得到异样的审视。
再者，裘夜感觉，当自己与白陌石穿着相同的衣服，便似乎离他更近了一些。
这种行为，令裘夜的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窃喜，暗暗的愉悦感，在他们靠近时变回产生。
尽管全校学生的夏季校服都是相同的，但那双漆黑眼瞳中看不见其他人，只看得见白陌石。
蔡雪沁看着乖乖答应的裘夜，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视线扫过裘夜宽大的肩膀，无法透过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门扉看清里面，不知道白陌石是不是醒了。
蔡雪沁抬眼看着裘夜，说道：“我要进去一下，跟白陌石聊聊。”
临近高考，学生们的情绪本就紧绷，两个孩子又在早上都被警察喊去问话，她总是担忧他们的状态是否受到影响。
眼前的裘夜似乎并不将上午的意外放在心上，聊天时始终神色自若，蔡雪沁的心神稍微松懈了些，但还需要确认白陌石的情况。
在白陌石他们还未出现时，调查警官就重点询问了白陌石的情况，态度不同寻常。
蔡雪沁只希望，那位警官在询问白陌石时，不要将孩子当成嫌犯来拷问，不要影响到他的情绪。
“我就简单聊几句就走。”蔡雪沁语气轻柔，抬手停在空气中，片刻后轻轻拍了拍裘夜宽大的肩膀，“别堵在门口了，好吗？”
裘夜很少与他人亲近，在蔡雪沁拍他肩膀时，肩部肌肉不由得僵硬起来，用力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格挡的动作。
他微微低头，黑发垂落下来，遮住浓黑的断眉，疤痕被遮掩，幽暗的眼瞳中少了些戾气，多了冷淡的平静。
“他在睡觉。”
半晌，裘夜垂着眼眸，看着蔡雪沁地认真回答，身子依旧一动不动地堵在宿舍门口。
“……”
蔡雪沁面露无奈，收回手，她双臂抱于胸前，仰着下巴盯着执拗的裘夜。
她挑眉，压低声音道：“裘夜同学，配合一下。”
“……”
裘夜没有回答。
师生俩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对峙。
“我醒了。”
裘夜的背后传来白陌石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散，随即，白到透明的手指搭上裘夜的肩膀，出现在蔡雪沁的视线中。
白陌石的指腹轻佻地拂过裘夜脖子上的皮肤，“让开一下啦。”他语带笑意地在裘夜的耳边低语，将黑发少年轻轻往旁边拨开。
“老师，请进。”
狭长的睫羽微弯，白陌石的脸上带上了熟悉的浅笑。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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