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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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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吃完再回家。剩下的我给你藏这，你饿了自己来这找了吃。”
三凤急得手没处放，连连摇头道：“哥，不行，我不能吃你的。我，我刚才，都吃过你的那个橘子罐头了。”
“三凤，听话。快点吃完，等下别人瞧见了，你就吃不成了。”
“哥，真不行。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他们有的是，你快吃。”他故意拍拍装衣服和靴子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兜。
这东西好香，三凤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她又馋又臊。大哥哥看她不动手，直接自己上手夹了块喂过来，她赶紧接过来自己吃，边吃边啧啧：“哥，这也太好吃了，你也吃点好不好？我还以为油渣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呢，这个更好吃。哥，这是什么呀？”
“炸鱼块。”
油炸过的鱼块，她没见过！虽然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宽裕，但他们这一带有河有塘，谁家没吃过鱼？三凤说油渣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他清楚地记得以前三凤总把肉藏他碗里，他让她吃，她就笑着推拒：“哥，我吃肉会吐的，真的，我从不吃肉。”那时候，郭建达同意三凤照顾他的条件就是他们也吃他的，他是在任务中伤了下肢，退伍之后每个月可以领一份补助，他只肯把钱给三凤支配。一份补助，虽然那时候他妈已经去了，但郭建达林凌从不干活，就靠三凤下地和他这点补助，四个成年人吃喝，肯定不宽裕，所以傻三凤就这样骗他。不过仔细想想傻三凤也并不傻，他常听得郭建达叫嚣，让三凤杀鸡买肉，三凤就刚他：“没钱，狗屎拌芥菜你吃不吃，要吃肉你自己干活赚钱去！”所以那藏着的肉，是他郭建峰一个人才有的待遇。
郭建峰想着那些往事，一时忘情，伸手抚了抚三凤头顶，等回过神了，赶紧尴尬地收了手。三凤还是个孩子呢！
好在三凤人小，还没开窍，只觉得大哥哥对自己真好，这炸鱼块真香。鱼他们家也弄过，煮一锅汤，她们几个是味都不准闻的，早早地被赶去牛栏里，等李元凤她们吃完了，才准她们出来吃红薯拌糠饭。小三凤心里隐隐地闪过一丝得意，李元凤李家宝肯定没吃过这样的，这个比他们吃的那香多了。不过想到可怜的五凤，她停了嘴，问他：“哥，我能留点儿给我妹妹吃吗？”
“你自己吃吧，带回去，她们也吃不着。”
“没有她们，只有五凤了，四凤去了。”三凤停了筷子，盯着河面有些难过地说。
郭建峰听出她的难过里还带着点愤恨，只怕四凤的死，跟李家人脱不了关系。他心里一慌，原本打算从长计议的，这会话就不受控制地问出来了：“三凤，你愿意跟着哥吗？不回李家。”
三凤起先没明白他说的跟着的意思，只是很激动地捕捉地“不回李家”四个字，喃喃地问他：“不回，可以不回吗？”
“不回，你嫁给我，跟我过日子，我护着你，李家人谁都不能动你。你愿意不？”
嫁给我！三凤人虽然小，但是村里嫁娶这些事，她总是看过的，这下她听明白了。李元凤不就是想把她嫁出去换彩礼买新衣服新鞋吗？嫁大哥哥总比嫁傻子强吧！
“李元凤会问你要不少钱的，我爸我妈都听她的。”虽然她很想应下来解救自己，但不能坑了这么好的大哥哥。
郭建峰听出她是乐意的，虽然知道她还小不懂事，只是把他当救命稻草。但他不在乎啊，感情以后慢慢培养就好了，上辈子他也是被三凤润物细无声的照顾感动了才心动的。上辈子三凤喜不喜欢他他不知道，但这辈子他下手早，守好了她，好好待她，那他家乖三凤，肯定只会喜欢他一个的。
“这个你放心，你回去什么也别说，等我安排。我来想办法，只要你愿意就行。三凤，你放心，哥以后好好疼你。罐头藏这几块大石板下，天黑了你别带着五凤来了，省得不小心摔河里了。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带她来偷偷吃点，让她别说漏了嘴。记住，我叫郭建峰，你等我来娶你。”天都快黑了，不能再拖了，他远远地听见了下工的哨声，从布包里掏出毛巾要给她擦嘴上的油渍。
“哥，我可以舔干净的。哥，你放心，五凤可机灵了，不会说出去的。”擦掉多可惜，这可是油呢，她舍不得，赶紧伸长舌头把嘴舔干净了，临时筷子也放嘴里含到没味了才扔。
郭建峰没好意思盯着她看，弯腰找了几块石板砌了个窝放罐头。
看着郭建峰把剩下四个罐头藏严实了，三凤突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充满斗志地说：“哥，我等你。多久都等。”
说完不等他回话，到底不好意思，自己背着尼龙书包袋一蹦一跳地走了。
郭建峰又在河边待了会，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拎着剩下的东西回家。
他妈龚西草正在檐下烧火煮饭，一看到他，倒是惊得站起身来。
“峰伢子，你怎么回来不写个信呢？”她起身走过来要接他手里东西。
郭建峰避了一下，说：“妈，临时回来的，来不及写信了。这是战友的东西，托我带的。我钱都寄回来了，身上没钱，就没买什么东西了。”
龚西草脸上僵了一下，缩回手，原先打算去屋里拿几个鸡蛋加个菜的心思又熄了，冷冷地走回灶边又坐下了。
郭建峰也没多话，拎着东西往屋里去，出来时把那袋面粉递给她，“妈，这是我上个月做任务发的，没舍得吃，给你带回来了。”
龚西草不识字，把面粉拎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得有四五斤，这下脸色好看些了，起身往锅里添了一把红薯米，又添了一小撮米，加上一大瓢水继续煮。
郭建峰也没闲着，拿了柴刀修整堆在屋檐下那些柴火，砍得一般长短整齐堆放了。
龚西草瞄了他几次，开了口：“峰伢子，家里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这回你带了多少钱回来啊？你那弟弟不争气，妈也就指望你了。”
郭建峰心里一笑，面上却愁苦。
“妈，打前年开始，你有好多次发电报说家里有急事要钱，我找战友借的钱给你寄回来。这不，人家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催着结婚，那钱得还了，结婚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所以我特意请假回来，想着家里怎么着应该也凑得齐这些钱吧。”
“什么！你借的，你借了多少？”龚西草惊得从矮凳上滑倒。
郭建峰走过来扶了她一把，面上关心，心里却在快速计算着，他记得上辈子中秋节，也就是这个月20号，郭建达一口气从他妈屋里偷了一千八，几天挥霍完才跑回来。他妈发电报给他说遭了贼，却绝口不提是郭建达干的。那时候他还赶紧打电话回来安慰她钱丢了没事，人没事就行，又东拼西凑了几百块钱寄回来。现在想想，是他的蠢惯坏了这两人。
“妈，我每个月津贴都是刚发了就寄回来，手里哪有钱，你那不是好几次说家里有急事要钱用嘛，我想着总不能让你为难，碰巧战友人好，就找他借了。但人家结婚是大事，这钱我们得还。妈，你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
龚西草哪还坐得住，虽然那钱她一开始也没打算都占了，她平常也舍不得动一直攒着。但自从开了一次口，大儿子立刻就寄了几百回来，她想既然外头挣钱那么容易，不如多问他要些。她原先想的是这钱两兄弟一起用，一起盖了房，剩下的再分两份给他们成个家，后来看达伢子实在不成器，将来铁定过得不如他哥，不如多给他留些，再多想想，就觉得不如都给达伢子留了，反正峰伢子自己能挣钱。她都盘算好了，这么些钱，再问峰伢子要几年，就够达伢子好好过日子了。可现在这要是拿去还债，那还盖个屁的新房。刚才问他要钱，也是达伢子这几天老问她要钱用，她不舍得动手里的，就想让大儿子拿。
“家里哪有什么钱，你就寄了那几块钱回来，我们都快饿死了。”龚西草一把推开他伸过来扶她的手。
郭建峰顺势起身往外冲，嘴里夸张地大声道：“啊！竟然有这样的事，我前前后后寄了三千多回来，怎么就成了只有几块钱！看来是有人搞鬼贪了我的钱。那还得了，偷钱要枪毙的，我得去找队长对账对清楚，妈，你放心，这钱肯定能找回，我寄钱可是都有存单的，我们告到县里去都不怕。”
龚西草脸涨得通红，她向来对村里人说郭建峰在外面当兵不回来不顾家，没寄几个钱回来，一是防着别人找她借，二也是怕将来别人说郭建达占大哥便宜。这会听他要去找人对质，想去拦他，可她哪有他手脚快。
龚西草急得团团转，高声喊：“郭建达，死哪去了，快点回来。”
郭建达慢吞吞地从屋后应了声，他一向是估摸着时间踩着饭点才回来吃饭的。
“你干嘛去了你，你哥回来了知道不？”
“他回来他的，关我什么事？对了，他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给我瞧瞧。”说着就往郭建峰屋里冲。
龚西草这会哪里顾得上东西不东西，拉住他：“哎呦喂，我的小祖宗，钱的事，他去找队长去了，说是寄钱有存单的，要对账。”
这下郭建达也没心思问东西了，挠挠头，不耐烦地道：“你是他妈，拿他钱天经地义。你怕个什么啊？”
龚西草没好气地拍了郭建达一下。“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先前和人说他没寄什么钱回来，就是想着将来你要盖房子娶老婆，用了他的钱不是做不起人吗？再说了，他说要告到县里去，贪别人钱要坐牢的。”
郭建达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心说谁不知道我靠我哥，你不说人家不一样知道哦。不过呢，妈还是要哄的，不哄谁给他钱花，谁给他买肉吃。
“好了，妈，你别急，等下他回来，你说两句好话不就得了。就我哥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算你要他的命他都会给的。”
龚西草一想也是，现在要紧的不是她的话前后不搭的事，是峰伢子借了钱要还的事，进钱她高兴，要掏钱出去跟挖她心似的，光想想就疼得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