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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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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朋义果然靠谱,刚碰面就把一摞纸递给唐临川:“顾一,男,20岁,出生于淇县。父母早亡,在淇县福利院长大,直至去年。”
唐临川随手翻了翻,又把那摞纸往后车座一丢。
周朋义有点不乐意:“我昨晚现让片警朋友给我查的,怎么你看都不看一眼。”
“有的是时间看那个,”唐临川说,“现在破这个案子更重要点。”
银色的比亚迪拐过弯,停在一家有些破败的邮政局门口。
保安坐在门岗亭里扇着蒲扇打瞌睡,看见他们往里走,连忙喊道:“来干什么的?”
周朋义亮了下警官证:“我们是警察,来找人问点话。”
保安看见那张警官证时动作很明显地顿了下,目光变得有些警惕和惊慌:“你们找谁?”
一个穿着长褂,戴了副黑框眼镜的男人急匆匆从大门走了出来:“是唐警官和周警官吗?”
保安看着他们两个确实是来找人的,这才慢慢坐回去,又把二极管收音机的声音调大。单田芳老先生的声音倏地从劣质窗户缝里挤出来,把周围安静的空气炒得有了半分人气儿。
“我叫陆杰,你们是来问我关于师梦婷的事吗?”那男人领着两人向自己办公室里去。
他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在邮政局里能有自己的一间还算能看的办公室。正中央摆了张木制的桌子,上头有一个托盘,盘里装着两桶铝罐的茶叶和四枚精致的小玻璃杯。沙发旁边立着一座造型典雅的书橱,双开的大玻璃门,架子上胡乱摆着些档案和党课的书本,中间还夹了三两本闲书,多是《金瓶梅》之类的通俗读物。
陆杰见唐临川的目光在自己的书橱上停留许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都是图书馆借来的,打发时间看看。”
唐临川瞥见书脊上标着序号的贴纸,垂下眼帘,坐在一边破了皮的沙发上。
周朋义先开口,语气轻松,像是来和他聊家常的:“体制内的工作,是不是轻松一点?”
陆杰摩挲着一根玳瑁头的钢笔:“都朝九晚五的,不累,但有时候也不轻松。”
“平时写东西多吗?”唐临川问。
他愣了一下:“唐警官怎么知道?”
唐临川指了指他袖口上的一片晕开的墨迹:“袖口上的墨水渍很重,像是好多牌子混在一起的。中指上茧子比别人厚,尤其是指甲盖旁边。”
“确实写点东西,但都是自娱自乐的,上不了台面。”
陆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摞稿纸递到两人面前:“没事的时候就写一写,然后各家投着试试,总能中几篇,就当是赚个外快。”
唐临川挑了篇稿子看,周朋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推给陆杰:“师梦婷,熟悉吗?”
陆杰点点头:“熟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
陆杰思索半晌后说:“她年轻,人也好说话,工作总是最积极的,很多人都喜欢她。”
“你说的这个‘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唐临川忽然开口问。
陆杰似乎吓了一跳,摆摆手说:“就是普通同事的喜欢,她,她有男朋友的。”
唐临川把手上的稿纸放回原处,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那你呢?”
陆杰似乎没想到他能问得这么直接,手上摩挲钢笔的动作加快了几分:“我就当她是普通同事,每天上下班见一面,再就不是很熟了。”
唐临川点点头:“你是她死前最后见过的一个人。那天是工作日,但是师梦婷提前回家了,怎么回事?”
“那天天热,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出了急事,问领导能不能让她提前下班回家,领导同意了,”陆杰把钢笔轻轻放在桌上,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我当时给她批假条,见了她最后一面。”
周朋义和唐临川对视一眼,知道暂且再问不出来什么,于是和陆杰要了份师梦婷的人事档案。
“方便去看看师梦婷的办公室吗?”唐临川问他,“需要和你们领导请示吗?”
陆杰起身将门打开:“不需要,二位跟我来。”
师梦婷不像陆杰一样自己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而是和别的同事共用一个。深绿色的大风扇吊在屋顶“吱呀”地转着,两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女人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听见有人进来后连忙分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陆主任。”
陆杰向她们点了点头,对唐临川道:“这个空位置就是师梦婷的工位。”
周朋义从口袋里摸出两副手套,丢给唐临川一副:“你们动过她的东西吗?”
这话是对着那两个年轻女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若即若离地黏在陆杰身上。
“没动过,”其中一个女人说,“小师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昨天还好好的。”
唐临川拽过一边的椅子坐下:“你们和师梦婷关系好吗?”
那个女人迟疑了下,轻声说:“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这怎么说?”
唐临川挑眉:“只是同事,但并不是朋友关系的那种?”
女人点了点头:“是,我们和她不算朋友,但平时上班的时候也相处得不错。她突然出事,我俩真的很慌......”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飘忽不定,却时不时地往陆杰身上看去。
周朋义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陆主任可以出去回避一下吗?”
陆杰靠在桌旁,闻言摸着袖口说:“可是如果......”
“算了。”
唐临川忽然道:“是很重要的事吗?不是的话就不用说了。”
那女人摇了摇头,垂眸看向桌案上的花纹。
周朋义看了唐临川一眼,转身去检查师梦婷的桌子了。
唐临川又随意地问了那两个姑娘几个问题,和师梦婷的关系不大。她们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他偶尔开几个玩笑,逗得两个姑娘发笑。
周朋义把师梦婷的桌子检查了一遍:“唐队,查完了。”
唐临川“嗯”了一声,把自己的电话写在一张便签纸上递给她们:“这是我的电话,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
邮政局风扇“嘎吱嘎吱”响的声音被抛在身后,二人走出大门时,再次接受了外头热浪的洗礼。翠绿的爬山虎攀援在墙壁上,却好像也被晒得昏了头,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
“唐队,你怎么看这个陆杰?”
唐临川眯起眼:“他撒谎。”
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相册,调出来一张图递给周朋义:“你看他自己写的文章。”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不会燃烧,但你是沸腾我生命的火种’,”周朋义乐了,“文笔不错嘛。”
唐临川没好气地说:“重点是那个‘你’,写的是谁?”
“说到这个,我刚才粗略查了下师梦婷的桌子,发现了点东西。”
周朋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片玫瑰花的花瓣。花瓣甚至还没枯萎泛黑,像是刚从玫瑰上摘下来的一样。
“花瓣所在的地方有明显放过东西的痕迹,但是放着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周朋义说,“我合理怀疑那原来放着的是一束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拿走了。唐队你说会是谁给师梦婷送花又拿走啊?”
“不想被人知道的追求者。”
唐临川抱着胳膊靠在车上,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周朋义一根:“我问陆杰和师梦婷关系怎么样的时候,他一直在摸钢笔的笔帽。一般人撒谎,会无意识地做一些重复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对师梦婷的感情,所以一直不愿和我们说实话。”
“你觉得花也是陆杰送的?”
周朋义“啧”了一声:“那万一是师梦婷老公送的,陆杰看着不顺眼给拿走了呢?”
“只是个猜测,”唐临川轻声道,“至于证据,除了这片花瓣外还得慢慢找。回去和兄弟们说一声,调查方向往陆杰身上移一下,查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和师梦婷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兜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下,他掏出来瞄了一眼又放回去,把嘴里那根没抽几口的烟在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碾了碾。
“老周,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周朋义问:“那你呢?”
唐临川笑了下:“我去接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