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冬季行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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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没有回答。
他安静地看着星河万里。
星云静默地卷舒着，很像某些水族馆里的水母墙。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群星。
很凉，苏西想，看上去十分的冰冷华美，但是苏西知道一个常识，每一颗会发光的星星都是恒星，它们只是被广袤的时空衬的冰冷。
它们实际上灼热的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靠近。
然而死也是冷冰冰的，无人接近的。
在作战中，他们称呼恒星的安全距离之内为死区，战场上的人本来是不避讳提到死的，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死亡，而是在那个残忍的世界里，唯有死是无法避免的。
那么爱呢，苏西想，凡人提起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同时提起爱。
从前她很少想到爱，可是如今她似乎不该继续忽略爱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文森说些什么。
她真的想听到文森说什么吗。
也许也不是。
他想说什么，她应该本就知道了才对。
他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直到食物被端了上来，他们开始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比方说物价，最近有名的餐馆和度假行星。
或者泰迪熊，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刻意避开了战场，外神。
死亡和爱情。
苏西听见了压力阀的声音，飞船开始调节内外气压了，他们要降落了。
“我们快要到家了。”文森轻声说，“我从前小的时候，最不喜欢听到的声音就是压力阀的声音，这就意味着马上就要降落了。”
“从广袤的星云中降落了，要回到什么地方了。”他轻声说。
穿越大气层的艳丽火苗熄灭的时候，这颗行星露出了它的真颜。
这的确是一颗美丽的冬季行星，它被白色的轻雪覆盖着，据说它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冬日，所以有着洁净的大片北方的森林，海域的面积很广，所以保持着某种海洋性气候，湿润而寒凉。
文森在停车场里找到了自己的车子。
白发青年的眼角染着淡淡的红色，似乎还沾着水汽。
“你怎么了？”苏西问道。
“困了。”文森言简意赅地说，他拉开了车上的一个小柜子，按了一下按钮，让咖啡机开始工作，“我不想被判定疲劳驾驶，然后把我可怜的分数一口气扣光。”
他将安全带扣上，并且示意苏西也扣好。
苏西照办了，文森按下了自动行驶的按钮，车子开了起来。
“最近很忙么？”苏西问。
文森沉默了一会，他的手指静静地摆弄着自己的咖啡搅拌棒，让里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你还记得我们一共打败了多少个外神了么？”
“ear，esse，anar，almare，”苏西计算着，“四个完全败北的。”
“还有三个命名的。”
“现在发现的外神合计有七个了。”文森轻声说，“它们一共有多少呢？”
“不知道。”苏西说，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杯子。
“宇宙是如何养活如此庞大而强悍的生命的呢。”文森提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西回答道，她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想，世界可能真的有那种不折不扣的疯子吧。”她笑着说，“从骨子里就争强好胜，永远是绝对的慕强主义者。”
如果如此广袤的世界还不能养育这么强大而美丽的生物的话，她才会真的感到失望的。
“无需对她的人生感到遗憾和不平，她彻头彻尾都是只战争动物。”苏西轻声说，“本来就是不会爱人也不会接受人爱的怪物。”
文森静默地垂下了眼睛。
“是么。”他轻声说。
“是的。”苏西笃定地说。
“那你呢？”文森问道。
“想试试其他的人生。”苏西回答道，少女深紫色的眼睛眨了眨，里面的星光破碎了一瞬又重新拼凑成型，“不过我依旧很难理解很多人的生存方式。”
“比方说你的。”少女笑了笑，两湾酒窝露了出来，“你明明就是行走的天灾。”
“如果我是你的话，你估计每天都能看到我去单挑别人。”少女笑着说。
“当然也有很大可能被别人群殴就是了。”少女摇晃着两只悬空的脚，快活地说。
文森笑了笑。
“行走的天灾么？”他看了看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它们苍白而纤细，的确称得起这样的名号。
“据说传说中你们有些人可以达到外神的领域。”少女漫不经心的说。
“我听说过。”文森轻声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入学也是这个原因。”他向后仰了过去，“据说我们这种人，精神力每突破一个等级，力量都会以指数增长。”
“直到到达某个临界点，然后会，”他似乎打了个冷颤，“达到神的领域。”
“但是好像联合帝国历上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人呢。”苏西说道。
文森点了点头，“所以只是传说中的，没有任何一个老师能说出到底神是如何诞生的。”
“你没有考虑尝试一下吗？”苏西转过了头，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情，文森对这样的神情并不陌生，那个女人面对强敌的时候，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似乎一瞬间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变得光彩照人。
“提升精神力么？”文森选择认真回答她，“我已经没法再提升精神力了。”
“好像也没错。”苏西说，“所以没有找些其他人闲着无聊切磋切磋么？”
“或者直接找个落单的alpha之类的。”苏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然后她捂了捂自己的嘴，“我居然在教唆地球卫戍军总指挥不务正业，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文森笑了笑。
他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深夜路边的灯光，虽然挂上了自动驾驶，但是他是那种对科技总是保持有几分戒心的人类之一。
“如果我们的能力互换的话，你估计都已经去单挑外神了。”文森笑着调侃道。
“自信点，把估计去掉没有任何问题。”少女稚嫩而漂亮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笑意，和她的年纪和躯壳都全然不符。
“肯定已经挑过了。”苏西笑着说，她的笑容不加掩饰的狂妄。
“你恨它们么？”文森问道。
苏西沉默了一会，她开始掠夺文森的零食罐，用指甲撬起了盒盖，拿起了一块软糖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似乎对上面沾满的酸砂投入了全部的性质。
“我为什么要恨敌人。”苏西说，“我是天生的战争动物，但又不是战争贩子。”
“我当然清楚敌人和人民之间的区别。”她静静地说。
文森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她天生聪明过人，全部的谎言和矫饰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是全然的透明，她也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心思。
“他们安排你在地球驻守最大的原因是，你的异能是人类最远古的异能之一，当外神和我们接触的时候，异能就诞生了，而最早诞生的就是你们这类。”苏西波澜不惊地说，她的手指把玩着座椅上的小灯，是红色的，显示他们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然而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你这样的人和外神真的直面过，他们永远都是被留在地球防卫。”苏西轻声说，“是这样的么？”
文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将自己结了冰霜的饮料一饮而尽。
然而这个敏锐的过分的女人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行走的天灾，”苏西静静地说，“没有被辐射没有被改变过的人类身体就拥有这样的恐怖。”
“那么如果说，完全降临，破茧成蝶的传说是存在的。”
“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微微地偏过了眼睛，看上去露出了十分的好奇，在她年幼而天真的脸上显得很是相得益彰。
这个女人从来一针见血。
“你是个温良的人，”苏西看着他的侧脸，白色的散落的头发，失去了帽子的固定遮住了他的额头，蓝色的眼睛像是极地裸露出来的干净无害的冰川，“但是我猜你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证据是什么？”文森笑了一声，“您这是无意义的指控。”
苏西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文森愣住了。
少女快活的笑着，脸上带着他所熟悉的那种，直取敌将的张扬笑意，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是个温良的人，怎么会喜欢这种怪物呢。”
“你也渴望和他们交手，你也渴望酣畅淋漓的胜利，和证明自己身为人类的强大。”少女笑着说，“不是么？”
“不是，”文森侧了侧身，摆出了一个明显的防御性姿势，“你知道我年少时备受欺凌，唯有某个女孩子帮助了我，和我一起住院。”
“后来又送礼物给我。”
“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对我想法。”
“我同时也有点想法很正常不是么？”
他慢条斯理地说，仿佛真的站在法庭上镇静的陈词。
“嗯，”少女的笑容显得更灿烂了，“我为什么对你有想法？”
她笑着说。
“因为我有时候也挺渴望你的生存方式的。”
“真的有人可以不伤害任何人的生存么，尤其是手持着这么恐怖的力量。”
“我可完全忍不住。”她笑着说，“这就是我有想法的理由。”
“所以综上所述，我觉得你即使不承认，内心深处可能和我埋着一样的理由。”
“你把我当动物园里的动物了么？”文森说，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顾左右而言他。
苏西笑了起来，然后她将头放在了车窗上。
她放过自己了。
“没有，”她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起码也是大型濒危野生动物。”
文森的手指在方向盘的旁边敲着，他看着警示牌从红色变成绿色的瞬间。
“还有多远。”少女快活地询问道。
“不远了。”白发青年回答道。
他也望向了窗外，安静地看着这颗白色的星球。
“它叫利维坦。”文森说，声音平稳而轻缓，像是在讲一个轻盈的童话故事，“取名自传说中的大海兽，百分之九十七的面积是海洋，离自己的太阳略远，有两个月亮。”
“它居然有名字唉。”苏西轻声说，绝大多数行星都是只有一个编号的，包括她现在正在读书的行星。
“是的。”文森说，“这里和地球一样，都有外神殖民地的痕迹。”
“所以它有名字。”文森轻声说，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白皑皑的雪原，以及挺拔的雪松。
“这样。”苏西说，然后少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那就麻烦你把我引见给它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冬季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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