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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利维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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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行星总是很像一颗糖球。
这是苏西对利维坦的评价。
她从来对各种事物都喜欢用食物来比喻，当年她在看地图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感慨，这星图真像是黑桌布上撒了一罐砂糖啊。
然后所有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她刚刚发表了什么震撼人心的发言。
她对此感到不解。
“你们没有人觉得很像么？”她问道。
除了文森对她表示了短暂的赞同之外，其他人都建议她可以先去吃午饭。
这次重生啊，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了肚子上，感觉着那个脆弱的器官的颤抖，她最遗憾的就是她不能像从前那样做个地地道道的饭桶了。
毕竟像她这种级别的精神力的异能者，对于能量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白发少女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净的玻璃窗外面在落着雪，常绿树被压的很低，上面覆盖了一层白蔼蔼的棉花糖，而地面上有什么鸟类的细碎爪印。
文森从来离群索居，他在地球的驻地在南极，在自己行星上的住处也远离城区，深入古老的森林。
这也许对他的异能有好处，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爱好，还是政府的安排。
毕竟文森一个人，就是天灾本身。
她看了一眼手表，她依旧保留着戴一块机械表的习惯，因为在太空中可能会遭遇电子干扰，所以所有的指挥官都会带一块机械表。
“十二点半了。”苏西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应该是已经醒了，不是在梦里。
她套上了军校生的白色衬身和灰色制服裤子之后从床上溜了下来，在心里想着昨天晚上毕竟睡得晚，而且老子作业写完了我怕谁，试图洗掉自己潜意识里的某种恐慌和自责。
居然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也太怠惰了。
她从前的时候，就算没有战争，一天大概是睡五六个小时，当然了，这对她的同僚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都特别喜欢劝她去休息。
因为她不是在找人切磋，就是在找人切磋的路上。
文森喜欢白色和蓝色，因此他的家也是如此冷清的颜色，奈何文森的东西总是很多，所以并不会觉得多么冷清和孤寂，她踩着白色的地毯走到了客厅，然后果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在和什么人通话。
“那个宇宙海盗是巡警部门的署长歌果负责的吧。”文森说，他的手指在一边的平板电脑上划着，似乎调出了一份文件来，耳机在他的脸侧闪着淡蓝色的光，显示着电话信号正在接通，“难道说那家伙的抓捕还需要我帮忙么。”
“这样啊。”文森说，“据说他是个高精神力的未知异能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话，我也会尽力的。”
然后文森不知道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笑话似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行吧，那我只能给他加油了。”
“你要给谁加油。”
文森转过了头，看到了那个白发少女从门口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一双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知晓了某种秘密的慧黠和快乐。
“宇宙海盗王直，”文森说，他将耳机摘了下来，扔进了托盘里，“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一点。”苏西坐在了沙发上，看着上面放着的纸杯蛋糕，“这个可以吃吗？”
“不直接吃午饭吗？”文森问道。
“啊，好吧。”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蛋糕，然后乖巧地跟在了文森的身后，“我听说他原本不叫王直，但是为了致敬某位几千年的先人，所以给自己起了个绰号。”
“是有这么回事。”文森说，“他原本是中央军校的优等生，然后选择了这么一条很有前途的道路。”
“然后呢，你在为他什么事业摇旗呐喊。”苏西问道。
文森走到咖啡机的边上，给自己打了一杯，偏过头问苏西要不要，少女点了点头，她趴在餐台上，单薄的肩膀让自己竭力看起来小一点。
“你冷么？”文森问道。
“还好。”苏西回答道。
“就是他放出话来，说是要悬赏我。”文森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的元帅呢？”苏西问，少女接过了白色的咖啡杯，握在了手里，文森拿开了锅盖，开始煮面，继续说着，“别的元帅倒是没有这回事。”
“但是你知道，那家伙有个生意，就是倒卖稀有的异能者。”文森说，“所以说这家伙明显配不上自己给自己取的绰号。”
“我记得他喜欢倒卖各种濒危物种。”苏西打了个哈欠，喝了一口咖啡，“比方说被毁灭的星球上的标本什么的。”
“好像这个生意的确很赚钱。”苏西说，“所以他慢慢地就从宇宙走私商升级成了宇宙海盗。”
“嗯，是啊。”文森说，他将面盛了出来，将其中一碗放在了苏西的面前，“尝尝这个做法怎么样。”
苏西低下头，看了看这个碗，很好，文森还记得她从前的饭量，这个碗目前比她的脸还大。
她试着吃了一口，味道说实话，还真的就是那种能吃的程度，果然文森对食物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据说人在低温之下是尝不出味道的，然而文森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文森在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他白色的头发落了下来，遮住了额头，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年轻，“莱纳斯给我打电话说提醒我保护好你。”
“毕竟你是我户口本上唯一的亲属。”文森说道，他尝了一口，疑惑地抬起了眼睛，“你觉得这个配方怎么样。”
“想不到还会有这种危险。”苏西说，她看着碗里的面，“我觉得还行，不过我建议你可以换个新配方。”
实际上苏西对食物没什么挑剔，如果战况焦灼的话，他们很可能连着吃一两个月的压缩饼干，吃到感觉喝凉水都有甜味的错觉，有时候登陆作战不顺利的不幸同僚说不定还有吃敌人尸体的悲惨回忆。
所以她对吃什么其实没有挑剔，对现在的她来说，只要吃了肚子不疼就好了。
“不过他这么公然挑衅国家机器的威严，不会死的更快吗？”苏西说。
“谁说不是呢。”文森说，“估计歌果很快就要送他去往生了。”
“谁给他的勇气。”苏西说，她将一筷子面条送进了胃里，顿时感到了暖意，“他和外神有联络？”
“或者和伊甸园教有勾结。”苏西的一只手在桌子上不疾不徐地敲着，显示这个少女沉浸在了某种思考之中，“这很麻烦啊，如果说他真的和什么外神有关系，会不会打扰前线。”
“真是只要人类还在，带路党就不会死绝啊。”苏西不快的说，少女的声音很冷淡，带着未成年的清越感，然而文森知道。
此人起了杀心。
不折不扣的杀心。
“歌果估计快要收网了。”文森轻描淡写地说，“昨天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苏西回答道，“这里还真是安静啊。”
“下雪的地方总是非常安静的。”文森说，“这里一年有六个月总是下雪。”
“剩下的六个月呢？”苏西问道。
“下雨。”文森淡淡地说，似乎对这个悲惨的事实缺乏应该有的敬意。
少女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所以你的家人呢，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文森轻轻地放下了筷子，把自己的碗塞进了洗碗机。
“嗯，”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看着自己深绿色花盆里的香草，薄荷，迷迭香，百里香，以及什么不认识的东西，他拿起了旁边的喷壶给它们洒了洒水，“我好像的确没说过他们的事情。”
“他们是伊甸园教的高级干部。”文森静默地说。
“唉？”苏西从蒸腾的热气里抬起了眼睛。
“我父母已经被执行死刑了。”文森说，“弟弟当时才三岁，所以送到了孤儿院改名换姓，不知道被谁收养了。”
“两个当时成年的哥哥姐姐也被处刑了，还有一个哥哥目前被判了四百年，正在服刑。”文森波澜不惊地说，“大概就是这样。”
“这也太，”苏西思考了一下形容词，“人才辈出了。”
“谁说不是呢？”文森说道，他的嘴角流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苏西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苦笑。
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他们的梦想是拥有我这样的异能者，然后就可以供奉给他们所崇拜着的神了，然而因为有了我这样的异能者，所以政府把他们给查了个底朝天。”文森说，“听上去还挺抽象的。”
“简直拿去可以写一篇哲理小说了。”文森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似乎想了想就马上放弃了，“算了，这种小说就算写出来，估计都要被人说语焉不详，没头没尾，没有人会愿意看的。”
苏西没有说话，继续吃着面。
白发青年低下头，看着坐在餐台前面一口一口地吃着面的少女，“我记得你很讨厌伊甸园教来着。”
“嗯，是啊。”苏西说，表情被白色的蒸汽模糊了，“我可忘不掉这群玩意怎么背刺我的，我死了，好像还有别的人生，但是我忘不了我的那些士兵被气压抽出舱体之后变成干尸，有时候干瘪的脸还会拍在舷窗上，死不瞑目的，比恐怖片导演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场面还恐怖几分。”
“对不起。”文森轻声说。
“但是你为什么要对不起呢。”苏西说，她依旧在认真地吃着面，把每一口都吃的干干净净。
“我从前又没有问过你。”白发少女平淡的说，“不是么？”
“如果说责任在谁的话，应该还是我吧。”苏西说，她继续吃了几口，然后开始喝汤，“忽略了你的人生的人是我，没有心思和你交谈的人还是我。”
“你有什么错呢。”她将汤底也喝光了，“从我刚遇见你开始，你就总是在为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道歉。”
她做梦都在想外神为什么会把alpha放在omega的外围，也会想怎么才能下次让祂再损失惨重一点。
她能背下每一个士兵的名字，顺便记住关于他们的一两件小事。
她在每一个假期都开着模拟机，自己和自己鏖战一天，或者是去挑战经验丰富的老家伙们。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件事。
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白发的少女抬起手，认认真真地放在了白发青年的手上。
他瘦了很多，袖子显得甚至有些空了。
少女抬起了她紫色的眼睛，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
好像是一块古代海洋的切片，被密封保存在了这个堪称稀有动物的人身上，携带着某种古老无比的基因和切片，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仿佛能重新繁衍出一个群落似的。
过于稀有而孤独无比。
“对不起，文森。”少女说，弯起了眼睛，笑得坦率而真诚。
“毕竟你都说了，现在没有派上我用场的地方，”少女笑着说，“我有很多时间。”
“所以以后请不要自己难过了。”她认真地说，握住了他的手。
（未完待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