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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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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过,贺峋跟沈白羽终于从医院出来。
一分钱没出的贺峋拎着装药的口袋,实在抬不起头,忍不住又道:“沈少爷,医药费……”
“打住!”沈白羽做了个噤声动作。
贺峋唇线无奈抿直。
沈白羽看他这样,忍俊不禁。
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有些人贪婪无底线,有些人却过于知恩图报,“你不用老觉得不好意思,你还欠我两件事呢,放心吧,我可不会让自己吃亏,我会在你身上找回来的。”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千亿老总,在他身上投资,只有赚,没有亏的。
贺峋听完沈白羽的最后一句话,一时动了把项目拿出来的念头,转瞬又自我否定,那样做,有忽悠人家钱的嫌疑,只好道:“好,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这样许诺,就不怕我让你去干违法的事?”沈白羽开玩笑。
贺峋逆着光的黑漆漆眼瞳浮上毫不掩饰的冰冷戾气,“沈少爷如果需要,那我就去干。”
沈白羽一愣,开怀大笑。
很好,他就喜欢跟自己一样疯的,“看来我确实没有帮错你,那我就再帮人帮到底吧,你跟我,去我家的老宅养伤如何?”
“你家老宅?”贺峋微讶。
“嗯,就我爷爷以前住的那房子,你之前也说了,贺景州那人睚眦必报,那今天这事,我估计还没完,你要是一个人离开,我怕后面,他还会找人围殴你。”沈白羽可是很了解贺景州的。
他心眼比皮燕子还小。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贺峋不成想沈少爷会考虑得这么全面,他其实也早想到贺景州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他以为贺景州会跟以前的霸凌一样,就是打他一下,顶多这次打重点,所以今天他没躲,任他发泄。
这样,贺景州才不会去求他爸妈,甚至是那个老头出面,否则那三人出手,他很可能读不上大学。
结果自己终是低估一个十八岁学生的狠毒程度,贺景州竟然要废他的腿。
既是这样,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刚刚已经在想今晚买票去其他城市。
至于贺家会不会插手他的志愿填报,他当前也顾不到那么多,只能先活命。
可现在,沈少爷却说,让他去他家的老宅。
他还要帮他?
“沈少爷,你确定还要帮我?你这样,会让贺景州也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贺峋极为严肃的看着沈白羽。
他当然希望荆棘遍布的路上,有个贵人拉自己一把,但他不想坑眼前的少年。
“沈少爷,你刚回沈家不久,可能对我们这个圈子还不太了解。虽说你们沈家也是家大业大,跟贺家在宁城平起平坐,但贺景州跟你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他是贺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身上的资源人脉,不是刚回宁城的你可以比的,而且宁城叫得上号的富二代,基本都在他那个小团体里,他们集体……”
喉咙艰涩一瞬,贺峋故作平静的续道:“排挤我,就连跟我走得近的,也会排挤,所以如果你继续帮我,就算你二哥沈泽絮跟贺景州交好,他们那一帮人,估计也会用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
“哦~~~也就是说,跟你走得近,就是与全天下人为敌?”沈白羽似懂非懂的问。
贺峋郑重点头:“可以这样说,所以沈少爷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今天你帮我这一次,可以解释为你还不知道这个圈子的规矩,你回头让你二哥帮你说说话,贺景州应该不会为难你。”
“可我就喜欢跟全天下人为敌怎么办?”沈白羽眨眨卷翘的睫毛,唇眉弯弯的笑。
贺峋一时陷在少年明媚的笑眼中,说不出话。
直到他敏锐的捕捉到少年笑着的眼睛里,一闪而逝刺骨的冷意。
他微不可察的蹙眉,心里升起疑惑。
但不等他深究,少年敛笑,桀骜不驯的开口:“贺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那又怎样呢?我就看你投缘,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我都不怕,你还怕了?”
朋友?
他要跟自己交朋友?
从未有过朋友的贺峋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击而过。
沉默好几秒,他阴郁冰冷的眼细微融化,再无犹豫,“沈少爷既然不嫌弃,那我就厚着脸皮叨扰你了。”
沈白羽重新挑起笑弧,摆摆手道:“不叨扰不叨扰,我带你去看那五个身强体壮的保镖。”
贺峋:“……”
沈白羽笑出声,“跟你开玩笑的,走吧,去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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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去老宅,沈白羽一路上,格外安静。
重活一次,他终于拨开云雾,看明白爷爷生前对他的许多安排,遗产股份上面,爷爷给他配了律师团,私人理财团。
而小小年纪的他手握如此巨大的财富,安全上肯定要好好的保障,于是,立下先决条件,一旦他死于意外,手中的财富全部回馈社会。
沈家人一分都拿不到。
但就算这样,爷爷还是不放心,又在临终前给他挑好五个保镖贴身保护。
只可惜上辈子的他亲情癌晚期,怎么也带不动。
不仅在大二下学期受沈家忽悠算计,将保镖全部开除,还把对自己掏心掏肺,不断忠言逆耳,提醒他沈家人有问题的老宅管家也辞退。
一晃,已有八年没见严叔。
沈白羽望着迫不及待迎出家门,两鬓斑白的管家,心里五味杂陈,“小少爷,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你的感冒好完了吗?”
沈白羽在心里道一声对不起,开口道:“都好完了,我今天过来是送我朋友的。”
他侧身,介绍身旁的贺峋:“严叔,他叫贺峋,身上受了点伤,要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
“受伤?受什么伤了?”严管家关心的看向贺峋。
奈何贺峋的伤都在衣服下,他肉眼也看不出来。
“跌打损伤。”沈白羽没说打架,但描述的内容,聪明的人都懂,“他前面后背都有,后背上的伤,靠他自己也擦不到药,严叔你记得帮他一下。”
严管家心下了然,却没多嘴乱问,“小少爷,我知道了。”
他有点想去扶伤患贺峋,可看对方站得笔挺,好像不用扶,也就算了,“峋少爷,快进屋里坐着休息吧,小少爷,你也快进来,外面天热。”
“我就不进去了,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妈给我打了电话,催我早点回去。”
这事,贺峋知道,不知道的是,少年连进屋坐坐的时间都没有。
严管家也没想到会这样,面上掩不住的失落:“我还说小少爷今天过来,会在这边吃晚饭呢。”
老爷子走后,他守着这偌大的老宅,实在冷清寂寞得很。
沈白羽不忍看严叔失落,许诺道:“严叔,我明天过来吃,顺便在这边住。”
严管家满血复活:“真的?”
沈白羽莞尔:“比珍珠还真。”
哄好严叔,他看向修长挺拔的青年,“贺峋,你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别拘谨,哪里都可以去,有什么需要的,你跟严叔说,或者直接跟我说也行,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贴心的叮嘱仿佛午后的涓涓溪流,所过之处,留下柔和的温暖。
贺峋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好似都减轻几分:“沈少爷,我学校明天早上有个志愿填报指导讲座,我要去一趟。”
住别人家里,汇报行程是礼节。
“志愿填报指导讲座?”沈白羽念完这八个字,脑海里自动跳出一段久远的回忆。
前世,贺峋今天已经断腿,因此明天的讲座,他根本没去。
倒是他去了,沈泽絮说带他一起去听听,对选专业有帮助。
他傻兮兮的信以为真,全然不知,沈泽絮带他去,其实是算准贺景州那伙人看不起他的农村出身,一定会捉弄他。
事实也证明他这步棋走对,贺景州他们竟拿那种格子底拖鞋去拓印泥巴,伪装在真的巧克力口袋里,递给他吃。
他当时第一次认识他们,既害羞又紧张,完全没注意观察,当然,也是没想到二哥的朋友会整他,就特老实的咬了一口。
下一秒,疯狂的往地上吐泥巴,吐口水。
贺景州他们见恶作剧成功,纷纷捧腹大笑。
他眼眶当场泛红,又气又委屈又无措。
就在他濒临崩溃之时,沈泽絮宛如天神降临般从外面回来,得知此事,为他差点跟朋友们决裂。
最后还是贺景州他们集体给他道歉,保证绝无下次,沈泽絮的怒火才平息下来。
而他,想都不用想,妥妥的又对沈泽絮感恩戴德,更加的信任崇拜他。
啧,时间过去太久,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跟贺景州还有这一茬恩怨。
看来,这辈子,他还是要去一趟学校。
嗯?该不会秦玉玲打电话催他回去,就是沈泽絮在琢磨这事吧?
直觉自己猜对的沈白羽长睫半敛,遮住冷意,再掀起,平和道:“这个讲座,你不去应该也不影响吧?你身上的伤重,最好还是先静养几天。”
贺峋明显对自己要上什么专业非常坚定清楚,沈白羽觉得他其实没必要去。
他去就行了。
“讲座确实可以不听,不过……”贺峋犹豫片刻,想到沈少爷对自己的帮助,终是诚实交代:“我们学校对年级前三十名都有一定的金钱奖励,就是需要本人去签字。”
沈白羽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回事呢。
那上辈子的贺峋,是不是既失去了腿,又没拿到钱?
真是不敢想象,那段时间的他都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振作起来的。
“好吧,这样的话,我就不拦你了。”沈白羽压下怜悯,看向管家:“严叔,你明天安排一个保镖送贺峋去学校,他身上有伤,得有人照顾。”
严管家点头应下,“好的小少爷。”
贺峋不想麻烦恩人,欲拒绝,“沈少爷,不……”用了。
“嗯?”沈白羽鼻音拉长上扬,眯眼盯紧他。
贺峋后面两个字一瞬吞回,该欠的已经欠了,再拒绝,显得矫情,他改口,郑重其事道:“谢谢。”
沈白羽被他认真过头的表情逗乐,调侃道:“说谢谢,要笑知道吗,哪有你这样绷着脸说的,来,笑一个我看看。”
贺峋:“……”
大概八岁以后,他彻底明白自己在贺家只是个工具人般的存在,就再也没笑过。
经年累月,他感觉自己已经忘记嘴角上扬该下什么指令。
他努力牵动唇角,但效果应该是不太好,沈少爷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快别笑了,跟恐怖片似的。”
贺峋:“……”
那么难看吗?
失落腾升。
沈少爷又道:“还是我笑给你看吧。”
他精致漂亮的脸凑近,绽开一抹比太阳还耀眼的灿笑。
贺峋子瞳微缩。